第 86 章 情怨

作品:《殿下为何如此心虚

    第86章情怨


    可惜这一次不是梦。


    残酷的现实不会因逃避而消失。


    沈持意僵直着身体闭上眼许久,除了愈发感觉到饿,其他什么都没改变。


    他还在这间屋子里。


    系统也没有出现。


    种种迹象已足够让他确认,他没有死。


    没,有,死。


    他坠湖之后,被人救了。


    被谁救的呢。


    太子殿下又看向眼前的兵部尚书官印。


    “……”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能算最重要的事了。


    重要的是那一张本来早就应该随着香囊一起毁掉的印信文书。


    证据确凿,无可抵赖。


    楼轻霜必定已经知道太子就是苏涯。


    “……”


    烛火太暗,他拖着十分绵软无力的身体,挪了挪,凑近到床边那个小案前,低头细看。


    除了苍王府印信文书,还有两张他的灵魂画作,都是用东宫的炭画的。


    他刚醒来,不仅身上乏力,脑子也转得不算快,盯着这些东西回忆了许久,才渐渐理清楚,楼轻霜是如何发现,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


    而且床榻旁还有两个东西。


    一个是可以捏在手中摇的金铃。


    他猜这个是楼轻霜留下的,方便喊人。


    他生怕人来,哪里敢摇?


    还有一个是和床榻连接在一起的锁链。


    这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床啊!!!


    沈持意不敢看了,费劲吧啦地缩回了被褥里,蒙上眼睛。


    这间不见天光的密室不大,又安静得很,连气孔送风的声响都很清晰。


    愈静愈多思。


    沈持意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楼轻霜是如何救下一个又中箭又中毒又落水的人。


    也不知……楼轻霜现在在哪。


    楼轻霜在骥都郊外,挂在奉砚名下的一处私产宅子中。


    他挥退暗卫,只带着奉砚进了屋,在楼禀义面前坐下。


    楼禀义四肢被缚,狼狈得全然没有一个封疆大吏的模样。


    见到抓了他两个多月才现身的人,他瞪大了眼睛:“你、你……”


    “四伯是在惊讶抓你的人我,还是惊讶——我这样的好臣子,怎么抓到你却没把你交给朝廷?”


    “你这两个月来,已经想好了,如果是朝廷的人来,你该怎么为自己争取生路,如果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来了,你又该如何投效保命,结果来得是我,一个你推测了所有可能都没考虑到的人。”


    “你现在猝不及防,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这般说话,更是让楼禀义心下骇然,不住地“你”“你”“你”,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男人却不在意这些,缓缓起身,行至他面前。


    楼禀义浑身脏臭不堪,他极为嫌弃地皱了皱眉,又退了一步,收起那幽诡神色,温吞道:“四伯先别说,不急,可以再慢慢想。饮川今日来,就是来看!


    看四伯。”


    他就这么什么也没问,转身又走了。


    徒留楼禀义再度困于空无一人的黑暗之中,疯狂揣测猜疑害怕,却无人应答。


    楼轻霜办完了今日该办的最后一件事,见时间已经过了午后,算上赶回去的时间,差不多可以沐浴净身一番,再抱着太子殿下出去晒晒太阳了。


    他片刻不愿耽误,策马回城,先行回书房换了身干净的衣袍,擦洗一番,方才又下了密道。


    密室里一切如常。


    唯有床边小灯亮着。


    他稍稍走近。


    小桌上,他这两日还没心思收整的那些东西也还在原位。


    可床榻上的青年板板正正地躺着,被褥四角也平平整整地放着。


    可他离去前,分明没来得及抚平他睡过之处的痕迹。


    床上的人虽然还是闭着眼,气息平稳,但装睡的小殿下不知道自己昏迷的这段时日以来气息有多慢而缓,此刻的气息又有多么不同。楼轻霜脚步一顿。


    烛火闪烁,人心相错。


    沈持意心中一团乱麻。


    他昏迷许久,思考慢得很,正蒙着被子,慢吞吞地想着——楼轻霜知道他是苏涯又救了他,此时对他有几分情、几分怨。


    还没来得及理清楚,人就进来了。


    来人在床边站了一会。


    又是几步靠近,直接在床榻旁坐下。


    又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沈持意眼皮下的双眸其实早已忍不住晃动了好几下。


    久到他快躺不住了。


    倏地。


    那人俯下身来,动作间不知宣泄了多少的忍耐、冲动、悲喜、苦涩,用尽力道将他抱入怀中,将他的双唇猛地撬开。


    “!”


    沈持意脑袋如雷轰鸣。


    这睡再也装不下去,他赶忙睁开双眸。


    熟悉的面容和面容之上陌生的颓丧之气一同映入他的眼底。


    他心下空空,脑袋也空空。


    男人在唇齿间攻城略地的能力居然比元宵那夜好上许多,陶醉人身,摄夺人心。


    他怔愣不已,无言之间,似是被这一吻占尽了上风。


    刹那间灯暗心燃,极尽缠绵。


    该冒犯的冒犯完了,那人又彬彬有礼地撤开。


    “苏公子。”


    他这样喊他。


    微微喘着气的苏公子:“!!!”


    他问他:“我给你留了金铃,为何不摇?”


    苏公子连自己其实正在被楼轻霜抱在怀中都忘了,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唯有目光乱撞。


    稍一抬眼,却瞧见那人一双乌黑双眸,竟是含了些许湿意,不知餍足般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刻不愿挪开目光。


    面上似有无尽的喜色,眼中却又有着明显的苦意。


    而后他看到了那人松散的披发和浅浅的胡茬。


    他目光微滞。


    这是他所认识的楼饮川、原著里的翩翩君子从未有过的模样。


    他不由得抬手。


    !


    他这一动弹,楼轻霜似是以为他要挣出怀中,抱得更紧了些,死死将他按在胸膛之上。


    可他无意于此,指尖已经轻轻触上了楼轻霜的下巴。


    胡茬扎得他的指尖有些微痒。


    “你……”


    他昏迷数月,乍一开口,嗓音沙哑得厉害,像极了年前得了温疾哑了嗓子的时候。


    可他这时候也没必要藏了,没管这个。


    他说出了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你怎么了,”他问楼轻霜,“你还好吗?”


    怎么搞成这样?


    楼轻霜闻言一愣。


    他眼中喜色胜了苦意,双手却颤了颤,突然又放开了沈持意,让人靠在高枕上,撇开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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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还嫌不够,又抬手遮住了沈持意的双眼。


    沈持意:“……?”


    干嘛不让看?


    一声脆响,沈持意手腕一凉。


    面前的人这才放下手,直接转身出去了。


    低头瞧见自己被扣上了锁链的太子殿下:“……??”


    他就说这床不是什么好床!


    ……


    楼轻霜刚才想直接转身出来,可他还不知沈持意现在还想不想死,又会不会趁他没看着找死,便先用那锁链将小殿下扣在床榻上,免得人离了他眼时又出什么事。


    他出了密室,对奉砚说:“就近买碗粥来。”


    奉砚没见着自家公子如往日一般抱着太子殿下出来,此时又隐隐有些不同,似是少了些行尸走肉之感。


    他登时明白密室中发生了什么,一点不敢耽误,转身出了密道,便快马加鞭去买来一碗热粥,还添了些适合长久少食的病中之人的开胃小食。


    他一来一回不到半个时辰,回来之时,楼轻霜正巧从书房走下密道。


    竟是换了一身织金锦长袍,玉冠束发,面容整洁,浑身上下都捯饬了一番,又是那骥都闻名的幽兰君子模样。


    楼轻霜整了整神色,从奉砚手中接过食盒,没有理会贴身侍从瞠目结舌的表情,重新回到了密室。


    太子殿下正在玩锁链。


    楼轻霜离开时,只给他扣上了一只手,应当只是不想让他下床乱动弹。


    他趁着楼轻霜莫名其妙出去的这段时间,又想了想,想明白了一些。


    楼轻霜对他……情分大于怨恨。


    若是当真怨恨更多,何必救他?


    这人不是那种把人照顾好了再谈报复的无聊之人。


    但楼轻霜很早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却一直没说,此番救了他,这些物件都大喇喇地放在明面上,明显是不想再装聋作哑了。


    这又不是笑泯往事之意。


    太子殿下姑且先当做楼大人对他是六分情,四分怨。


    随后楼轻霜回来了。


    那人行至他面前,他借着微弱烛火,发现楼轻霜方才的颓丧之气已经全然找不见了。


    似!


    乎在无言地回答他——很好,没事。


    他眼睁睁看着楼轻霜又在床榻旁坐下,像是不知做了多少遍一般,极为熟练地摊开床上用的小桌案,从食盒中拿出清粥和小食,在他面前摆开。


    七分情,三分怨。


    他想。


    对于许久没正经进食的人来说,清粥都是香的,他刚一闻到香味,肚子随之叫了几声。


    “多谢大人……”


    他抬手要去拿小勺。


    楼轻霜却先行拿了起来。


    他伸手要抢:“我自己来吧……”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