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 敌营

作品:《殿下为何如此心虚

    “殿下?”


    江元珩牵着马上前,又喊了一遍。


    沈持意恍然回神。


    许是那人打马远走掀起的长风终于吹到了他的面前,幕篱垂下的白纱被掀起一角,揭开了朦胧的阻隔。


    他看清了眼前只余下一派马蹄的无人长道。


    此时晨光渐醒,隐于城中的客栈附近已经有了来来往往的人影。


    不远处摊贩吆喝声传来。


    榷城仍在一片宁和之中。


    沈持意想起方才在他眼前远走的白衣背影,居然有些心下怅然。


    空落落的。


    是不舍吗?


    可他分明打算等“太子”死后,偷偷回来看看局势,再决定要不要认下苏涯的身份——并不是再也不见了。


    担心楼轻霜?


    小楼大人有主角光环,在原著剧情走向不可更改的前提下,和主线紧密相连的主角不可能出事。


    更别提这人武功筹谋皆是一流,流风剑也随身带着……


    “殿下,”江元珩等了一会,没等来沈持意的命令,“楼大人武功是在飞云卫学的,听说连许统领都甘拜下风,公子不必担心。”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太子殿下撇撇嘴,退回马车里,放下纱帘。


    云三坐在马车前头准备驱车,江元珩也上了马。


    客栈已经有其他人醒了,人多眼杂,江元珩话里有话道:“公子,兄弟们都在附近,随时听从调遣。”


    “公子是留在这还是换一处地方休息休息?”


    “去冯家。”


    “冯家?舫商冯家?”


    “对。”


    “好——啊?”


    城门处现在说不定已经动手了,冯家和税银案息息相关,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人去。


    这算是楼大人所说的僻静之地吗?


    江元珩不是很理解。


    但比起小楼大人的命令,自然还是太子殿下的命令更重要。


    他和分散在客栈四方的禁军传了个暗令,和云三一道,带着沈持意往冯家去。


    冯家本身就在碧湖旁,沈持意到冯家的时候,听到了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兵戈之声。


    孙应成功领兵入城,直奔碧湖而来了。


    他是习武之人,听到得快一些,寻常人毫无所觉,此时此刻冯家周围还是十分宁和。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


    沈持意这时候也不必顾上隐瞒身份了,他掀开马车纱帘,对江元珩说:“元珩,冯家之人是楼禀义谋逆贪墨之事中极为重要的一环,若是被楼禀义灭口或是落入他人手中,之后稽查烟州官场会难上许多。”


    “你现在把冯府围了,带着禁军兄弟一起,让云一云四配合你们,把冯家重要的人都先拿下。”


    ——那这必然需要极多的人手,江元珩和手底下的禁军都得留在这干这事。


    江元珩这才明白太子殿下的打算。


    如此虽然不是楼大人说的安全待着等汇合,但江元珩倒也不是很在意。


    当!


    年在辰陇之战中,沈持意一人单骑在千军万马里都能平安来去自如,榷城这点小动乱算什么?


    “殿下在这等着,元珩进去办好事便出来。”


    沈持意却说:“不必。”


    江元珩一愣。


    “你把人拿下之后,直接绑着人,去同楼轻霜汇合。”


    “我们前两日已经做好了安排,确定了楼禀义私底下安排在碧湖旁的岗哨。”


    “楼轻霜入城的时候会把这些岗哨都尽快控制住,尽量让楼禀义没那么快察觉。楼禀义就算马上知道兵马入城,他调动城防军和官府衙役都要时间。我还想趁着这段时间做点事。”


    “云三跟着我便好。”


    “是!”江元珩不疑有他,“殿下小心。”


    殿下笑了笑。


    他压低了声音,对江元珩说:“你若是听到什么消息,先不要着急,记得我先前托你办过的那些事。”


    他托江元珩给他娘亲送过密信,其中提到过,让他娘亲不要在意他的死讯,但不要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


    他若真的脱离主线成功了,江元珩肯定能想到这封信,一切便尽在不言之中了。


    交代完这些,沈持意看着江元珩围了冯府,领人闯了进去。


    他放下马车纱帘,对云三说:“去太守府。”


    马鞭扬起。


    马蹄渐快。


    身披甲胄、手持长枪的兵士或策马或疾跑,鱼贯入城,没过多久便沿着碧湖岸边前行。


    领在最前头的男人身无甲胄,轻衣纵马,神色肃肃。


    烟州府兵副将孙应策马跟随在一旁,扬声道:“烟州太守楼禀义尸位素餐,贪昧税银,意图谋反,今太子亲下江南,严查奸佞,命我等入城平乱。”


    “刀剑无眼,无关百姓退让!画舫游船尽皆靠岸,其上不得有人。”


    “尔等城军,放下刀兵者,可当无知;举刀相抗者,同罪论处!”


    正值清晨刚至,万事初始之时。


    本该于繁盛中渐渐沉醉的江南湖岸登时被金戈铁马之声唤醒。


    百姓如鸟兽散。


    跟随而入的江州军中,擅水者纷纷来到岸边,脱下甲胄,接连跃入水中,潜下水面。


    人群之中,有一人一直坐在岸边垂钓,见着兵马忽至,一愣又是一惊,这才赶忙起身,露出和百姓一般茫然慌乱的神情,朝太守府的方向跑去。


    楼轻霜眸光一动,倏而轻笑一声。


    他瞬息之间从身侧孙应的战马马鞍上拿起长弓,抽出长箭。


    张弓如龙,箭出如虹。


    “咻——”


    那人方才跑出不到十步,骤然被射中大腿,痛呼一声踉跄倒地。


    “楼禀义安排在碧湖的岗哨,”他说,“拿下。”


    ……


    太守府。


    楼禀义派出传令四方关闭城门的人马后,太守府闭门不见客,乍一看去,如死一般沉寂。


    云三就这么驾着马车,缓缓勒紧缰绳,停在了太守府附近。


    “殿下?”他为沈持意搬!


    出小木梯。


    青年缓步而下。


    他摘下楼大人今早亲手为他戴上的幕篱,往马车里一扔。


    “你去找乌陵,让乌陵寻一处我能找到的地方,你们两个一起藏好。”


    这些话他都交代云三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交代完他都安然无恙,压根没用上。


    这次眼看终于要成功用上了,太子殿下时隔多日,在心中把落了尘的脱离主线进度条提溜出来。


    废太子进度条已经彻底灰暗,但脱离主线进度条一跃而至99%!


    “你走吧。”沈持意说。


    云三向来不理解,云三向来点头说“是”。


    但这一次,他却站在原地没走。


    他说出了一个暗卫不该说的话:“殿下,楼禀义现在还不知楼大人已经入城寻船,还会有所顾虑,可一旦消息送来太守府,他逼急了,不会放过殿下的。殿下届时出手,消息会传扬出去,这是欺君大罪。”


    “还是让属下陪您进去吧。或者殿下想做什么,也可以告诉属下,属下装作太子,替殿下去做。”


    太子殿下笑道:“你这么郑重干什么?我都说了我会去找你和乌陵。”


    就是不一定是什么身份去找他们。


    不过不管什么身份,武功都可以保留。乌陵和云三要是不认得他,他就把他们两捆起来慢慢说好了。


    沈持意打定主意,正想开个折扇,悠哉去见楼禀义。


    他一掏腰间,却摸了个空。


    原是今早被楼轻霜从床榻上扯出来,穿衣漱洗得太急,忘了带折扇了。


    好叭。


    云三却突然掏出了一把递到他面前。


    沈持意:“……?”


    云三:“殿下和楼大人分别前,属下见殿下忘了拿,从周太医身上借了一把。”


    沈持意欣慰接过,折扇一开,悠悠扇风。


    不远处。


    薛执领着手底下的暗卫,藏匿在暗处,一路跟着太子去了冯家,又一路跟着太子来了太守府。


    太子去冯家的时候,薛执和江元珩的想法差不多,不觉得有什么,跟着太子就是了。


    太子只带着一个暗卫离开了江元珩,薛执虽然很意外,但也可以解释。或许太子只是想一个人单独安静地待着,观赏观赏江南的风景什么的。这不是还是带了一个暗卫嘛,他们继续跟着就好。


    结果太子观赏的江南风景居然是太守府。


    不仅如此,太子居然直接下了马车摘了幕篱,让那个暗卫走了。


    薛执:“?”


    他赶忙指了一个暗卫,让人偷偷跟着云三。


    刚指派完,回过头,发现太子殿下敲响了太守府的大门。


    一个人,敲响的。


    薛执:“???”


    太守府内,会客堂门窗紧闭。


    楼禀义脚边碎瓷满地,茶水四淌,浸了水的茶叶同碎了的茶盏混在一起。


    他又怒又急,口干舌燥,刚想举杯喝一口茶,低头才发现茶盏刚刚已经被他怒而摔碎了。


    他干咳!


    一声,冷冷道:“闹到现在这个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你们满意了?”


    厅堂内还有一人。


    此人黑衣蒙面,正是先前将太子下江南的消息告知楼禀义,让楼禀义谋划刺杀的人。


    楼禀义又说:“你们当时说要帮我留下太子,杀了楼轻霜,还让我布置陷阱等着,都是为了分散我的人手,你们好偷偷在城中寻找税银吧?”


    “大人刚才也说了,”那黑衣人不疾不徐,“闹到如今这个地步,讲这些干什么呢?江州军已经埋伏城外,大人虽然送了密令前往烟州府兵军营,但总兵调兵而来还需时间,其中若有变数,大人该当如何?”


    “烟州败局已定,皇帝拿到税银便不会留着大人了。大人不如还是直接告诉我们究竟是哪几艘游船,我们直接把税银和大人一并安全带走,方才最为稳妥。”


    楼禀义不答。


    外头有人禀报:“大人,有人找。”


    楼禀义怒道:“说了今日不见客!”


    “那人、那人说他是太子,有御赐金羽为证。”


    “太子?”


    楼禀义站在太守府门前,瞧着眼前之人。


    青年素面华服,手持折扇,黑发披落,只一束高高绑起,其质不似凡俗具,其貌不似人间有。


    雍贵不凡,又意气随性。


    确实像个太子。


    但这个时候出现一个自称太子的人,又单枪匹马来了太守府……


    楼禀义眯了眯眼,“这位公子,非是老夫不信,但御赐金羽乃我朝钦差领皇命办大案时所持之物,在外为官都见过此物方才下放地方,以免不识得。”


    “你这金羽是假的。公子若是拿不出理由解释,假冒钦差是死罪,老夫说不得要把你即刻拿下了。”


    “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年轻公子折扇一合,全然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