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昏睡

作品:《殿下为何如此心虚

    第70章昏睡


    客栈的伙计进屋收拾碗筷的时候,格外惊讶。


    “客官吃了好多饭!没吃饱吗?需要多来点吗?”


    为了不做第一个吃完而尴尬坐在饭桌旁的人,周溢年已经连着吃了四碗饭,闻言赶忙摆手:“不用不用,是贵店的厨子手艺太好,没忍住吃多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


    伙计疑惑:“可是客官们没吃多少菜,只把白饭全吃完了。”


    周溢年:“……”


    是吗。


    原来刚才他送进嘴里的都是白饭吗。


    江元珩补充:“是的就是白饭好吃!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白饭!”


    伙计面露困惑地端走了没吃多少的菜和空了的饭桶。


    沈持意也很是迷惑。


    他刚才一直在尝试跟着其他人一样品尝白饭,吃完了也没尝出这家店的白饭有何独绝之处,能让没什么口腹之欲的楼大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是他不懂美味了?


    太子殿下转头去找楼大人。


    楼大人已经又是古井无波端方清雅的模样,连小二收拾碗筷的空闲时间也不放过,已经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书在翻看。


    楼大人总是很忙的。


    这一点太子殿下早有领会。


    和这样日理万机的圣人谈论白饭为什么好吃,显然是有些大材小用浪费时间的。


    沈持意干脆等伙计关上门走远了,问暗卫:“你们昨夜偷偷进城后,可有什么发现?楼禀义有在城中安排暗哨吗?”


    云三的回答出乎沈持意的预料:“没有。”


    “夜半是偷偷入城最好的时机,也是楼禀义可能会着重盯梢的时机,”楼轻霜说,“除非他手底下有比飞云卫还厉害的高手,否则他应当不知道我们已经进城了。”


    高手那显然是没有的。


    如果烟州这种地方官府都能养得出来堪比飞云卫的高手,当时在画舫上就不会雇佣江湖武林上卖命的杀手刺杀楼轻霜。


    而他们白日里入城也很顺畅,明面上的衙役和官兵也没有收到什么暗地里的吩咐。


    楼轻霜又说:“他不算笨,应当知道收敛人手,集中在太守府旁就够了。”


    因为他们不论如何都得查到太守府。


    这是一个绕不过的明饵。


    沈持意打了个哈欠。


    “所以我们如果现在就开始暗查太守府,一有不慎就会从暗处转为明处,主动化作被动,重蹈上一批来烟州查案的钦差的覆辙。”


    太子殿下见楼大人议政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个书册,看上去就像个运筹帷幄的治世名臣,而自己这个太子反而两手空空地坐着,好没个样子。


    他往一旁瞥去,直接抢来周太医刚刚掏出来的折扇,悠然轻扇。


    “太守府守备比平时森严,那反过来——太守府之外的地方不就任我等踏足了?”


    周溢年和江元珩等人纷纷恍然:“是这个道理!”


    “殿下妙算,”楼轻霜说,“是打算绕过太守府,从榷城的其他地方下手?”


    !


    沈持意轻收折扇,笑道:“我是这么打算的。若是大人有何妙招,还请不要顾虑。”


    他虽然有想法,但更希望成功找出朝廷需要的大笔金银,若是好心办坏事就不好了。


    楼轻霜合上了书册。


    这人面色似是比方才还要温和一些——甚至称得上柔和。


    “臣只会循规蹈矩暗中查访,顶多做得比上次隐秘些罢了。殿下心有谋算,臣听凭吩咐。”


    楼大人虽然在他人面前也是个素雅温和的样子,但到底是少年重臣,威严不浅,哪里有什么柔和的时刻?


    太子根基不稳得依靠楼家,这位未来的天子师此时不仅没有施以师威,还直接俯首称臣,说话间从始至终都直勾勾地看着太子,像满心满眼都是小殿下一般。


    云一云四登时面露惊奇,转头看向被如此对待的太子殿下。


    周溢年打了个哆嗦。


    江元珩睁大眼睛。


    云三毫无变化。


    小殿下早已习惯楼先生的装模作样,不仅没感受到楼大人的温柔心意,还哼了一声,不为所动,看也没看楼大人一眼,说:“大人可真会打官腔。那便听我的!”


    云一云四登时面露可惜,回头去看一腔情意付诸东流的楼大人。


    周溢年移了移目光。


    江元珩揉了揉眼睛。


    云三依然毫无变化。


    唯有太子殿下垂目敛眸,双眼之中满是思虑之色,正经道:“我觉得太守府再怎么样也只是榷城的太守府,楼禀义是烟州的太守,他手底下的人更是烟州的官吏、榷城的生民。”


    “他们不可能脱离于榷城而存在,那么线索就不可能仅仅存在于太守府。”


    “欺上瞒下、编纂假账、藏匿金银,这么大的事情一定牵扯很多人。这些人还有用,楼禀义不可能做到一朝一夕全都灭口,如今这个关头,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要么保护,要么盯紧,以防他们有人被发现或者无意间透露出什么。”


    他们查楼禀义是为了什么?


    为了找钱。


    怎么找钱?当然是找出楼禀义把钱藏在哪里。


    一个身居高位的老头总不可能自己拖车搬箱地去藏钱吧?


    那他们就算能直接从楼禀义口中问答案,最终找的不也是帮楼禀义藏匿金银做假账的那些人?


    他眉眼一弯,看向楼轻霜。


    楼大人果然早就想到了他的打算,替他解释道:“殿下想要查一查,和太守府有干系的人里面,有没有近日来行踪举止比较奇怪的人。这些人很可能就是和贪墨案有关的人,因为近日钦差来了,所以楼禀义一定会看好他们,或者干脆把他们藏起来。”


    江元珩一拍脑袋:“找这些人比彻查太守府容易啊!就算找不到,这些人的家人总也还在。”


    人活在世,必有其踪。


    “是也!”沈持意开始吩咐,“此次暗下江南,我们带了烟州府官吏名单和暗卫提供的太守府仆从名单,我们从这些人在太守府外的干系查起。”


    “查这么多人,元珩你们几个肯定不够。既然楼禀!


    义大开空门,我们便却之不恭,让等在城外的其他人都分散开来,一个一个地偷偷进来。”


    “此事交给元珩你来办。”


    “是!”


    江元珩抱剑而去。


    “但是太守府不能完全不管。我们不进去查,也得盯着进出的人。大云小云你们守在太守府外,切莫暴露行踪。”


    沈持意又叮嘱,“性命为重,若有危险,保全好自己,其余再论。”


    云一云四领命起身,这就走了。


    人散了一半,周溢年本就只是随着来治治病的太医,没什么任务,打算起身回屋做做一夜之间用光了的安神香。


    可他伸手想从小殿下那拿回扇子,小殿下直接避开了他,转着扇子看向楼轻霜,说:“我们需得确认我们还能不能调得动烟州府兵,烟州府总兵到底有没有一并同流合污。太守府这边,我们可以以小见大,从零至整,但烟州府兵是正儿八经的兵将,不好应对——此事可否交给大人?我还留了云三在这,大人若是需要,尽可调遣。”


    “不用,云三护卫殿下便好,臣心中有数。”


    沈持意本就无条件信任楼大人的能力,又知这人私底下还带了人马来烟州,放心得很,不再多说什么。


    可他转头发现楼轻霜神色极为和缓,双眸之中含着浅浅笑意。


    “大人在想什么?”


    楼轻霜徐徐道:“觉得殿下比之初入东宫之时,更擅筹谋了许多。”


    这样的筹谋还不是自以为是的小儿伎俩,也不是腌臜污秽的阴谋诡计。


    而是至洁至亮,不拙不钝的巧妙。


    太子殿下从前便惯于流连在喧嚣尘世之中,哪怕如今登上高位,纵观全局,依然不曾忘了芸芸众生才是天下棋盘上最必不可少的落子。


    他可以俯瞰苍生风雪,也可以同苍生共看风雪。


    可惜太子殿下的游刃有余意气风发的模样维持不了一刻钟。


    沈持意突然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好困。”他说。


    楼轻霜皱眉,登时瞥了一眼周太医。


    周太医赶忙说:“应该是因为昨晚安神香点太多了……”


    沈持意眨眼间已经开始有些撑不住了,低声说:“那我先去睡一会。”


    他随手把折扇插在腰间,隔着衣服摸了摸香囊所在的地方,安心之后,一溜烟回到自己的客房睡去了。


    又扑了个空没抢回折扇的周太医:“……”


    云三递了一把折扇到他面前。


    周溢年接过手一看:“……?”


    为什么这把也有点眼熟。


    云三:“也是周大人的,上一回在路上殿下拿走的。”


    “……”


    “大人。”


    太子殿下走了,却没给云三留什么吩咐,云三只能问楼大人。


    “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怎么办,沈持意不知道。


    他本来其实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偷偷乔装混入太守府看看的。


    毕竟太守府不太可能有能够留得住他的高手,!


    他又不现身,


    偷偷潜入探一探还是可以的。


    可他接下来几天都困得厉害,


    起来就是吃饭,吃完倒头就睡,睡得迷迷糊糊。


    周溢年一瞧,摇头道:“安神香本来只是安眠助梦,这么多快赶上大量迷药的效果了,睡一两日不够,怕是得困好些时日。”


    沈持意:“……”


    楼轻霜似乎也被他害得没多么清醒。


    他回屋睡的时候,楼轻霜也总是在一旁休息。他们两人一起吃了睡,睡了吃,寸步不离。


    沈持意连毁了香囊的机会都没找到。


    偏生他还不好说什么。这香吧……还是他自己点的。


    太子殿下对被自己连累的楼大人有些愧疚,什么也不敢说,只能死死地把真香囊藏在衣兜里,继续和楼大人同屋而眠。


    一晃就是一旬。


    太守府。


    楼禀义听完下手的禀报,皱眉道:“这么久了,一点异样都没有?”


    他先前估算着太子和楼轻霜应该已经混入榷城,该查到他这边来了,他便故意漏了点马脚,等着太子和楼轻霜查到。


    太子肯定想早点办完差事安全无虞地回宫,多半会急得揪住所谓的线索不放。


    楼禀义在线索所指之处设了陷阱,以此守株待兔,请君入瓮。


    可是都快半个月过去了。


    那位按理来说应该不怎么经事的太子殿下还是没有动静,极为沉得住气。


    若是哪个不知道太子是奉了密旨稽查要事的人听了,恐怕还道太子是来榷城游山玩水,踏青闲游呢。


    楼禀义负手踱步,思量半晌。


    “……难不成他竟有如此先见之明,还未交手就料到一切,连查都不来查一下?”


    “还是说他们已经查到了真正的线索,并不上套?”


    “这样下去不行……”


    “不行!”


    “这样下去不行!”


    沈持意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


    他刚刚还谴责自己吃完饭又更衣上床的行为,这一刻却依然抵不住困意,往后一仰。


    香囊还在他身上。


    他更衣时,都会趁着楼轻霜背过身去,把香囊换到新的衣兜里。


    但这样久了,前几日他每回上床入睡时还会看一眼,之后便只记得摸一摸,确认还在就行。


    现在是浑然忘了留心,眨眼间就卷着被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