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形影 | 13w营养液加更
作品:《殿下为何如此心虚》 第63章形影|13w营养液加更
江元珩领着人收拾完那些刺客的尸体,回到他们临时换的歇脚之地时,众人也各自收拾稳妥,再不复方才沈持意被刺杀时的忙乱。
可楼轻霜带着沈持意上了马车之后,除了中途找奉砚要了梳洗更衣之物,里头再没别的动静。
江元珩不住地望着门窗紧闭的马车。
乌陵在和奉砚一道生火。
乌陵常年跟着沈持意在外混迹,像这种荒郊野外生火的事情没少做,一看奉砚拿起一个树枝要往里塞,便赶忙拦住对方,说:“这上面的树皮没有刮干净,此处临溪靠水,散落在地的树枝多半都有点水汽,树皮更易凝固潮意,扔进去不仅不会助火,说不定还会把火给压小了。”
奉砚十分相信乌陵的劝告,立刻收回了树枝,举起一旁的柴刀便把树皮利落刮下。
有人路过,惊叹道:“我正想提醒,乌大人倒是先说了。乌大人从前常在外生火吗?”
乌陵默默放下了准备继续处理一下的树枝,把手揣回袖子里。
奉砚随口道:“太子殿下既然从前爱在家中鼓捣马车,也许也会在家中玩柴火吧,手底下的人自然是要明白这些,伺候好殿下的。”
乌陵赶忙点头:“是也,是也,奉大人所言极是。”
奉砚:“我姓何。”
乌陵:“……”
云三在一旁的空地上练武。
他的弯刀早已擦拭干净,刀光映动,在林中同山风共舞。
他不知怎么回事,刺杀结束之后就在这练刀法。
云一在一旁感叹:“怪不得云三能一人诛灭所有刺客,如此勤勉,我自愧不如!”
云二点头。
云四附和:“是啊,看着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实际上他才刚刚以一敌十还护卫太子全身而退。他不仅没有自满,还如此谦虚苦练,难怪殿下最看重云三。”
唯有周溢年无所事事地坐在枯树倒下的粗树干上。
他双膝上放着带出门的药箱,里面有一应救急救伤的药。
他自从看到奉砚送了水和衣服进马车之后,就一直坐在这里翻看着药箱。
希望这些药都齐全,荒郊野岭的,要是出什么问题,可不好煮药……
青年就是在这个时候从马车里下来的。
他一身月白长袍,广袖对襟,下摆只有浅淡的流云纹浮于其上,再无其他颜色。
素到了极致,却又正好衬得消瘦的身形如仙如鹤。
乌发披落,其余尽皆被一只白玉簪束起,端方周正,一派贵气。
白衣青年下了马车便往奉砚和乌陵这儿走。
奉砚一句“公子”还没喊出来,却见走近的人赫然是太子殿下。
太子上一刻还飘飘欲仙,下一刻便稳不住了。
他似乎手里闲不下来,一眼看出他们在生火,竟然直接弯腰,极为娴熟地捡起几跟细枝和几根粗枝,亲自上前烧柴火,说:“奉砚,楼轻霜寻你。”
奉砚这才知自己刚才拿的衣服居然不是穿在楼轻霜的身!
上。
“是……”
他赶忙跑去了马车那里。
江元珩看了一眼沈持意,又看了一眼马车那里,欲言又止。
他抬脚想走过去,却又收步站回来。
最终,他苦着脸来到云三面前。
云三一愣,拱手:“江统领。”
江统领拔出剑:“练练?”
“练!”
太子殿下看他们二人这种时候都在练武,感叹这年头禁军和暗卫真卷,一个是统领,一个是太子暗卫,居然行路休憩都在喂招。
他们一定和夜半读书的楼大人很有共同话题。
沈持意收回目光。
他顷刻间就忘了自己穿着个一尘不染的白衣,甚至有些不习惯衣襟衣带都穿得整整齐齐,撩起衣摆就要直接在乌陵身旁坐下。
侍从赶忙送来小凳,救了楼大人的衣裳。
乌陵低声问他:“殿下,这不是你的衣服吧?”
那当然不是。
乌陵又问:“束发也不是你束的吧?你束不来这么整齐。”
“……”沈持意不情不愿道,“楼轻霜束的。”
楼轻霜一开始要从头到尾帮他换衣服,他哪里受得住?
真让春风一度的木郎为他宽衣穿衣……他好不容易才把垂涎小楼大人美色的人设换成努力上进的储君人设,这要是一个不小心,脸红心跳起来,还被正在为他穿衣的男人看了个正着,那他为新人设做的努力全都泡汤了都说,还丢脸丢大发了。
他摇头便说:“还是让乌陵或是其他侍从来吧。”
楼大人比他还不情不愿,冷淡道:“那自然更好。殿下要唤谁进来为殿下更衣梳洗?臣去喊来。但现在细作不明,臣不能让殿下和别人独处,还要麻烦我们三人挤在马车中,臣看着殿下梳洗换衣,以防刺杀。”
沈持意:“……”
换衣服的时候被楼大人盯着吗?
那还不如让楼大人来。
最终,他让楼轻霜转过身去,他自己在马车里换了衣服,还趁机把原来衣裳里藏着的用来调包的假香囊,还有装着木雕兰花笺的锦袋,全都偷偷拽走,塞到换上的衣裳袖兜里。
外袍倒是这人帮他整理的,束发他就没办法了,他自己只会发带一绑,从来不算整齐,去年在画舫上照顾眼盲的木沉雪,他也是随便绑一绑的。
真要梳楼轻霜那种一板一眼的束发,只能让楼轻霜帮他。
“殿下见谅,”木梳在他头上一点一点滑过,楼轻霜在他身后说,“臣不太擅长此道,束发束得有些慢。”
如此,他们又在马车里磨蹭了许久,他才出来。
沈持意换衣束发花费了许久,楼轻霜却很快。
他刚出来没多久,楼轻霜那边也下了马车。
那人看到他和乌陵在这边待着,又没有离开所有人的视线,倒也没管太多。
但……
又看到自己在江南买的衣服的太子殿下:“……”
楼大人比他高上一些,他能穿楼大人的衣裳,楼大人穿太子的衣裳!
却会有些捉襟见肘,他们在马车上一商量,楼轻霜觉得江南的那些衣服颇像太子的穿衣之风,便让奉砚去取来。
此事沈持意知道。
但眼睁睁看着这人要穿着他买的衣裳再回烟州,这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往事不堪回首,殿下低头想走。
乌陵在他身边小声说:“殿下,这两日楼大人对你好像有点好。”
沈持意心里其实也有数,但听到乌陵说,他还是问:“你从哪看出来的好?”
“只要你一和楼大人待在一起,”乌陵说,“我这个本来有很多事需要忙的贴身侍从,就突然闲得只能玩蛊虫。”
“……”
乌陵又说:“就算他没发现你的身份……他对殿下,和对其他人,好像也不一样。楼大人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人好吧。会不会是你之前为了隐瞒身份故意献殷勤,结果真把他给勾到手了?”
“这天底下,除了侍从,像楼大人这种世家公子、朝廷重臣,会互相为彼此挽发穿衣的,都是夫妻吧?”
沈持意:“……”
他瞄了一眼四周,确保没人能听到,这才回头,给了他家乌师傅额头一下。
乌陵揉着额头:“殿下!”
“别想太多,”殿下敛了笑意,“他确实不是无缘无故会对谁好的人,所以他若是有什么额外的举动,那便是他又有什么算计了。”
“今日这刺杀……估计他心有谋算,把我也给算进去了,不愿让他人换衣束发应当是有别的目的。”
“你且等着看吧。”
这一看就是四日。
沈持意和楼轻霜并不是天天更换穿着。
第一日他们换了。
第二日没换。
第三日早上换了,午后又换回来,晚上临睡前还互换了一下。
第四日他们没换。
他们没有和其他人解释他们为什么换了行头,手底下的人自然也不会来问。
一如楼轻霜所说,这几日风平浪静,他们一路往江南而去,离烟州越来越近。
车队里根本看不出来谁像个细作。
太子殿下和楼大人日日同进同出,每晚都睡同一张床。
但楼大人总是睡得太少,每晚都是沈持意先睡着,沈持意后起床。
明明如此亲近,他居然连香囊的影子都没摸着。
到了第五日,沈持意又和楼轻霜换了穿着。
但他们连着五日无事发生,连江元珩都渐渐放松了些许警惕,不再时时刻刻都在沈持意的马车旁策马同行。
他们这一日要越过的山道很长,已经入了夜,他们举目望去,都没看到前方有什么打着灯笼可以住店的地方。
除了他们,四下无人。
楼轻霜让太子殿下待在车内,打着灯笼,穿着太子殿下亲自买的那华贵繁琐的衣裳下了马车。
沈持意听到江元珩说:“再往前走似乎是深林,不确定会不会有客栈,若是没有,我们还来得及往回退。”
他们一个时辰前刚刚路过一个可以住店的地方,只是!
那地方颇为简陋,又没有足够的客房,所以没住下。
没想到前面居然一个客栈都没有了。
江元珩又有些苦恼:“可如果再往前走就有客栈,现在花一个时辰回头去住店,未免有些冤枉。”
楼轻霜道:“江统领,快马疾驰比马车走得快很多,统领可否先领禁军策马向前,分散去探一探,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客栈。我与暗卫在这守着殿下,等统领回来。”
不多时,江元珩便带着麾下禁军走了。
有人开了厢门,掀开纱帘,在沈持意身侧坐下。
沈持意借着那人手中拎着的灯,瞧见对方换回了自己惯常的穿着,手中拿着太子的衣裳。
明显是要换回来的意思。
沈持意当即明白了。
——楼轻霜之前说要等的时机到了。
江元珩走了,现在是太子身边防卫最弱的时候,想杀他的人已经按耐了这么多天,终于等不住,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了。
楼轻霜换身份并不仅仅只是换身份,而是为了让别人经过这几天,不知道他们到底换没换过。
他们这几日的穿衣束发,都没有让手底下人插手,最大程度阻拦了消息外泄。现在又夜黑风高,若是吹灭了烛火,刺客便只能根据衣着辨认太子。
刺客不知道,细作却知道。
楼轻霜多半私底下还有带别的人手,对这人而言,那些刺客根本不足为据。
可细作如果不找出来,会一路跟到烟州,万一坏了大事可就不好了。
这人想用这个方法排查细作。
江元珩带走的禁军以为他们还是互换的状态,而此时此刻跟在他们身边的暗卫不管怎么样也会发现他们又换回来了。
楼轻霜只需兵分多路,再看刺客主要人手在应对谁,就能看出细作出在禁军还是飞云卫。
沈持意没有说话,接过楼轻霜给的衣服,便又让这人背过身去,三下五除二换回太子服饰。
这人回过头来,为了和他耳语,凑得很近。
沈持意瞧见楼轻霜似是轻轻笑了一下,呢喃般用极轻极轻的嗓音说:“殿下聪明,应当明白臣的打算……”
“咻——”
长箭破空之声骤然由远及近!
离马车最近的云三及时砍断了那突如其来的长剑,短促道:“有暗箭!”
马车外登时兵荒马乱。
马车内,楼轻霜神色无改,有条不紊和他说:“臣出去后会带走一部分人,以引走部分刺客,迷惑他们。云三乌陵奉砚都会留下,殿下不要出马车。”
马车后已有短兵相接之声!
人多眼杂,沈持意不便出手,便只能同样轻声说:“大人小心,快去快回。”
楼轻霜已经准备下车,闻声回过头来。
“自然,”这人说,“殿下还在这里。”
“臣可不能……让殿下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