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套话

作品:《殿下为何如此心虚

    第62章套话


    殿下不想记住。


    殿下体会了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楼大人是个面面俱到的贤臣,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做都会做得实实在在,明明白白。


    难道在细作找出来之前,他真的必须和楼轻霜形影不离了?


    能不能被刺杀都是小事——全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楼轻霜身边,他岂不是时时刻刻要防止自己暴露?


    要不然他现在就开始找细作?


    让所有人全都在马车外排队,一个个进来和他来个一对一见面,谁对着他掏刀子谁就是细作。


    这样细作找出来了,他也死了,皆大欢喜。


    可惜,这么好的方法,沈持意无法分享。


    他想了想,只能说:“大人本就要为行路筹划调度,再麻烦大人护着我,会不会太劳累大人了?我们还是照常行事,小心些就好。”


    “殿下安危为重,臣下何谈劳累?”


    “其实……其实我之前没少遇到刺杀,只是今天太突然了,有点吓到了……大人不必太过担心。”


    楼轻霜没接话。


    “还有江统领在呢。”太子殿下继续挣扎。


    楼大人不为所动:“此言冒犯江统领,臣先行赔罪。但细作细作,之所以是细作,便是隐于我等之中无法察觉之人——谁都有可能。”


    “殿下若是疑心微臣,不敢放心,也可先审问微臣。”


    楼饮川本就是一手促进烟州一案的人,还是个人尽皆知的正人君子,怎么会干细作之事呢?


    沈持意是个表面并不知晓楼轻霜所谓的太子,当然没办法就这么怀疑楼先生的品性。


    他只好说:“江统领不可能是细作。”


    “为何不可能是?”


    沈持意一噎。


    总不能说江元珩是他的细作。


    “若他是,咱们这一趟江南之行危矣,何须再找细作?直接打道回宫才是上策。”


    “而且江统领之前就救过我一次。”


    在他脸颊上缓缓流淌的锦帕似是顿了一下。


    太子殿下觉得自己捕捉到了楼大人难得的心虚。


    以这人的才智心机,应当已经想起来他说的是哪一次了吧?


    他作出无意想到的模样,随口般道:“就是孤初入帝都之时,那时候孤还没有受封为太子,许统领带着飞云卫护送孤入城,在城外被人截杀——杀手都是不要命的死囚,此事到最后都没结果。”


    “当时还是江统领一支飞箭,射落了匪徒刀兵,才把孤从冷刃下救出。”


    “没有江统领,孤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


    沈持意说到这里就有些牙痒痒。


    江元珩当时那一箭要是来得迟一点,他没当上太子就成功离开主线,哪会到现在还在想办法横死呢?


    他不由得轻哼了一声。


    可谓气极。


    那次刺杀,说是没找到真凶,最后也被所有人认为是裴知节所做,就这么随着裴知节落马而尘封。


    但他知道,就是他眼前!


    这个好似静雅温和,甚至为他周到收拾残局的楼大人一手主导的刺杀。


    当时差点杀了他,现在却嘴上说着要日日盯着他。


    装什么装!


    锦帕停在他脸颊上,还是没动。


    “殿下。”


    楼大人喊他。


    这一声突然很轻。


    楼大人是多年伪善的好手,平时在人前,说话便如琴弦拨动,一字一句,镇抚人心。


    若是像现在这样放低了说,更似琵琶落珠,瞬间卸下对面之人的防备。


    他听到楼轻霜说:“是我之错,疏忽了。日后定当谨言——慎行。”


    ……嗯?


    向来沈持意以太子自称,楼轻霜便以臣子自称。


    乍然听到这人一声“我”,他思绪一空,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话似乎是在回应他刚才所说的——不应该怀疑江元珩。


    “哦,”他鲜少应对这样的楼轻霜,楼大人一低头,他便又觉得自己这个负心人莫名有些咄咄逼人,赶忙点头,弱了嗓音,“那……”


    “但江统领还要负责整个车队的守卫,此事臣与溢年都无法代劳,若是让江统领看护殿下,行程反而耽搁了。”


    “臣辛苦一些没什么关系,”楼大人字字有力,“此乃臣下本分。”


    沈持意:“……”


    有理有据。


    太子殿下无法反驳。


    太子殿下愁眉苦脸。


    好在他现在本就要装出个忧愁惊吓的模样,倒也殊途同归了。


    身侧的人继续为他擦着脸。


    那人隔着冰凉锦帕不住触碰他脸颊、额角,温热的指腹存在感极强。


    他在这样的知觉之下,想到接下来都要和楼轻霜同屋而眠,便又会莫名想起元宵那一夜。


    看不见的男人就用着这个指尖,触碰他的脸,找到他的双唇。


    他们现在还离得这么近、这么近。在别人瞧不见的逼仄马车车厢里,在刚刚经历过生死危机的混乱之后……


    和元宵画舫的深夜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可木兄不知他身份,楼大人在悉心善后,他在缱缱遐思。


    罪过,罪过。


    他不敢想了,眼神不由得有些闪躲,稍稍侧头。


    下一刻却被人掰了回来。


    “殿下,”和煦嗓音近在咫尺地传入耳中,“别乱动,没擦干净。”


    脸颊擦干净了,耳后还有。


    他瞧不见,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脏兮兮的。


    怎么连耳后都沾了尘?


    耳后埋在阴影里,楼大人似乎有点瞧不清,凑得还更近了一些。


    气息都快洒在他的下巴上了。


    他必须说点什么以防自己胡思乱想:“大人刚刚说我们的人里有细作,我仔细想也觉得不对,刚才我前脚带着云三往溪流走,后脚就有刺客追上来了——如果他们追上来得这么快,那他们应当是一直在看着我们,并且认得我,知道太子离了车队。”


    “但他们围上来之后,有些分不清我和云三,甚至以为!


    云三是太子,分了更多人对云三出手。幸亏云三功夫好,正好把他们一并杀了……”


    楼轻霜的指尖按着锦帕,轻柔地拭过他的耳垂。


    沈持意气息短促了一瞬,话语一顿。


    他都快觉得面前的人是故意的了,却又听到楼大人古井无波地谈论着正事:“殿下聪明。细作知晓我们的行踪,还能及时告知刺客太子去向,必然是车队中人。”


    “但是细作却来不及仔细告知刺客太子具体是哪一个,所以细作反而不是随行的侍从。”


    沈持意离队之后,楼轻霜吩咐侍从去准备生火做饭等事宜,这些人其实反而可以尽量往远处活动,完全有的是时间慢慢告知刺客细节。


    但刺客所知甚少,显然是没什么获得消息细节的时间。


    “既能确定我们的行程,又没有时间同刺客接头……”


    沈持意细细思量,“难道是随行的禁军或者……”


    或者暗卫?


    这些人反而因为必须随侍在车驾旁,很难找到机会同埋伏的刺客接头。


    如果是禁军或者暗卫……


    沈持意眉头一皱——那确实该小心一点,尽快找出来。


    这类人能接触得太多了,不仅仅是刺杀他的问题。


    “禁军更有可能,”楼轻霜说,“暗卫一般都身中青衣蛊——”


    “没有。”


    沈持意不得不说。


    “只有云三身上有,”或者说,只有云三以为自己有,“云一云二云四都没有。”


    “只有云三?”楼轻霜嗓音偏低,“看来他对殿下而言……比较特殊。”


    “……”


    还不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因为裴知节临死前说楼轻霜那番话被云三听去,他也不至于要一直把云三带在身边看着!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太子殿下决定给他随身藏着的那个木沉雪小木雕再加二十鞭的鞭刑。


    他找了个符合他纨绔人设的理由:“我身边只喜欢带一个暗卫。这几个暗卫都是看脸挑的,但大人也知我爱美,真的干起事来,若是长得太好看,太容易引人注意,岂不是分我心?这么来看选云四最合适,可是我好容易得陛下赏赐,挑了四个好看的,选第四个好浪费,纠结来去,就选了云三。”


    “所以殿下是因为不想被身边的暗卫分心,才弃云一云二不选,而给云三下蛊,常带身侧?”


    沈持意点头:“云三也很有分寸,平时不会打扰我,办起事来得力。”


    “原来如此。”


    楼轻霜嗓音似是恢复了些许清和。


    沈持意还趁机说了句实话:“不然像大人这样的,坐在身旁,孤便不能好好专心,听学时总走神可不是孤的错。”


    楼先生向来在人前都是好脾性,被太子殿下如此冤枉,竟也不生气。


    这人放下锦帕,收手后退,说:“殿下久等,干净了。”


    “多谢大人。”他说,“大人可是有找出细作的办法了?”


    “等。”


    “等?”


    !


    “今日刚刚出事,大家都会比往常防备许多,细作只要聪明点,肯定会藏得比平时还严实。”


    “若臣是那个细作,这几日会干脆不和背后之人联系,直接当做自己不是细作,按兵不动。”


    “等整个车队的人都放松警惕,又有机会的时候,再突然行事。”


    “穷寇莫追,兵法如是,博弈亦然。”


    沈持意转了转双眸。


    “那现在我们什么也不做?”


    楼轻霜却又摇头了。


    这人看了一眼他沾染了不少污渍尘土的里衣——外袍都不知被他脱到哪儿去了。


    “殿下刚才说,刺客行刺之时,没有分清殿下和暗卫,倒是让臣想到一计。”


    “殿下当上太子之后,还没有在许多人面前露面过,杀手应该不能直接认出殿下,就算有画像,也不一定能一眼看出。”


    “杀手行动,一看长相,二看特征。”


    “你我既然日夜不离,不如直接调换身份,这样一来,若来的是不识得殿下的刺客,臣也能为殿下挡挡剑。”


    暗卫的活,楼大人还要揽到自己身上。


    其实让云三来便好。


    但楼轻霜这么说了,沈持意也无所谓道:“好。”


    反正在楼轻霜眼皮子底下本来就不太可能被人刺杀成功,至于其他的,区别不大。


    楼轻霜一见他点头,便探出马车,吩咐了奉砚几句话。


    不多时,月白长袍和白玉发簪被送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梳洗的木梳和水盆。


    楼大人却不是给自己用的,而是把这些放到沈持意面前。


    “臣为殿下换衣束发。”这人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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