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同眠 | 11w营养液加更

作品:《殿下为何如此心虚

    第59章同眠|11w营养液加更


    熟睡中的人依旧毫无反应。


    楼轻霜明知必然如此,却还是面露失望。


    失望于他而言,是个极少显现的情绪。


    即便有,那也是故意为之,做给他人看的虚假神情。


    哪怕此时无人瞧见,这片刻的失望也足够罕见。罕见到楼轻霜失望了好一会,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失望。


    上一回如此,似乎是在余昌辅家门前的那条小巷里。


    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和周溢年议论着沈骓的昏庸无为,期望于有那么不可能存在的一瞬间,有人能突然出现揭穿他的假面。


    可他却依然保持着十成的警惕,确保四方不会有人出现,确保他的画皮毫无漏洞。


    一如现在。


    他清清楚楚感受着床榻上青年的沉睡,知道对方对自己的靠近和呢喃毫无所觉,却希望沈持意能突然睁开眼睛,能听到他刚才喊的那声“苏公子”。


    但现在不是时候。


    苏涯已经不仅仅是苏涯了。


    而且烟州一行危险重重,他们身在宫外,人手不多,变数太大……


    他亲自点燃的宁神香,谨慎细听过沈持意的气息。他万分确定对方不会醒来。


    他想被发现。


    他知道不能被发现。


    他又因此细心筹谋,耐心隐藏。


    他失望于自己的缜密警惕。


    他长久未动,失望之色留于双眸之中,又骤然消逝。


    随之而来的是无声一笑。


    似讥讽,似冷漠。


    楼轻霜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


    太子殿下向来是不乖的。


    哪怕是在宁神香的作用下熟睡,卷成一团的被子都拦不住沈持意翻身。


    不安分的睡姿同那张如天人般恬静的睡颜截然相反,沈持意翻了个身,被褥便卷开了,睡梦中的青年转过脸来,完整面容直接闯入楼轻霜的眼中。


    他气息一顿。


    ……


    不远处的另一间客房中。


    火苗晃动,烛火未歇。


    周溢年坐在桌旁,扶着桌,喝着茶,神色十分忧虑。


    薛执身着黑衣,隐在一旁。


    他们有自己的暗卫,不能随意现于人前,薛执白日里都是带着人暗暗跟着,就近歇脚,只在入夜其他人都稍微放松警惕之时,才会来和奉砚对一对消息。


    结果今晚对出了个大消息。


    奉砚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便让薛执来找周溢年问一问。毕竟比起暗卫这种听命办事的,周溢年和楼轻霜年幼相识,一起走到了这条道上,虽然周溢年也是听命与楼轻霜,但是对楼轻霜的了解远胜于他们。


    薛执低声问:“周大人,属下本来想直接去问公子的,但是奉砚说公子今夜和太子也就是苏涯公子待在一块,苏涯公子武功好像很高,属下怕暴露,不敢直接去找公子。”


    “公子在烟州找人的时候,说过找到人不管怎么样都要抓回去。现在……现在还抓吗?”


    !


    周溢年揉了揉眉心,“抓什么?抓苏涯还是抓太子?”


    薛执:“……”


    周溢年也不知道。


    楼轻霜在烟州时所说的话,本身就是当时怒极上头的气话,是不是十成的认真都难说。


    他说:“你先在这等着吧。”


    他稍稍拉开窗户,指向侧对面的一间卧房——是楼轻霜和太子宿的房间。


    虽然烛火灭了,但是窗户还开着,里面的人……或许还醒着。


    “等等看,”周溢年说,“也许今夜我们就知道楼饮川需不需要我们做什么。”


    ……


    要做什么吗?


    楼轻霜喉结滚动,清楚地听见自己的气息急促了几瞬。


    沈持意浑然不知床边一直坐着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沉在梦中。


    停留在青年唇角处的手终于退开,却没有离去,而是悄无声息地拿起了被褥下青年的手。


    同他先前握过的一般,掌心没有剑茧,可此刻稍稍握上脉搏,却没有他先前感受到的那样虚浮——就连这一点,也是沈持意有意控制。


    太子殿下从宫中再见他的那一刻便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晓,便……故意隐瞒至今。


    洒脱到了极致,好似江南数月的红尘不过是多情的太子殿下心里微不足道的一笔风流账。


    这双手,可以摘下高楼上的明灯,可以执起绝世的名剑,也可以写出无畏的谏言,可以筹出救灾的金银。


    ……也许将来还能握起朱批的御笔。


    楼轻霜眸光渐暗。


    十指交握。


    掌心相贴。


    他不知在床边静坐凝望了多久,方才放开沈持意的手,无声起身,将窗户合上。


    月色被关在窗外,夜风被拒之门外。


    他脱下外袍,径直绕过竹榻,上了太子殿下的床榻,在小殿下侧身躺着空出来的另一半上缓缓卧下。


    这一处许久无人卧过,远不如太子殿下所睡的那一侧温热。


    冰凉席卷而来,他为沈持意掖上被角,侧过身去,将背对自己的青年拥入怀中。


    暖意跟着入怀。


    他总算闭上双眸,同阔别多日的负心人同床共枕。


    ……


    周溢年听着轻微关窗的动静,叹了口气。


    他对薛执说:“他们睡了。”


    他们睡了。


    楼轻霜最终什么也没做。


    薛执也明白了。


    他对周溢年点了点头,退下了。


    周溢年吹灭烛火,合上了门窗。


    沈持意所在的客房隔壁,乌陵贴着墙,仔细听了半晌,什么动静也没听到。


    他又悄悄出门看了看,见烛火灭了门窗紧合,这才放下心来,回屋睡去了。


    江元珩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禁军统领还在想着白日里听到的楼大人的化名,来回在屋中踱步,试图想明白。


    烛光被山林的深夜悄然吞没,星河流转,明月飘飘。


    安神香渐渐燃尽,最后一点灰烬滚落而下,浇!


    灭了袅袅青烟。


    綌荢


    远天群山的缝隙中,一轮明日徐徐升起。


    沈持意这一觉睡得特别好。


    他一睁眼,便瞧见窗户不知被谁开了一半,晨光送来清风,凉风习习,沁人心肺,日光熠熠,暖人骨血。


    他揉着眼睛坐起身,定睛一看,居然已经辰时末了。


    他如往常一般,把整个床榻都睡得乱七八糟的,转头一看,楼大人睡的竹榻整整齐齐,只有掀开的被褥能让人看出也许楼轻霜在上面睡过。


    但这人必然醒得比他早,开了窗,穿了衣,似乎已经出去了。


    今天要赶一天的路,沈持意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其他人,赶忙起床。


    乌陵早就在外头候着他,帮他梳洗了一番。


    沈持意虽然没在卧房中发现什么不对,但他一算自己睡的时辰——委实有点久,昨日也没多累。


    他还是让乌陵给他看看,“我身上有没有中过迷药?”


    乌陵仔细看了半晌:“没有。”


    沈持意这才放下心来。


    或许是在宫中和帝都待了太久,乍一回到这种住店远游的生活,他自然放松了些,便睡得久了吧。


    他问:“楼轻霜呢?”


    “表弟,用完早膳,我们便出发吧。”


    客栈大堂中,楼轻霜用目光指了指奉砚端到沈持意面前的一盘糕点,语气平和。


    沈持意定睛一看:“绿豆糕?我们带出门的厨子会做这个?”


    楼轻霜就着日光,低头翻书。


    他坐如松柏,面如暖玉,浸在穿过千山万林的熹微晨光里,好似误入凡尘的谪仙。


    坦坦荡荡,谡谡明明。


    好一个完美无瑕的君子相。


    奉砚知晓自家公子是不会说话了,赶忙在太子殿下身旁说:“这是大公子天不亮就起来去厨房为二公子亲手做的。”


    沈持意:“……?”


    堂堂兵部尚书,内阁重臣,骥都闻名的饮川君子,居然出门在外,为他一个不一定能当多久的储君做……做绿豆糕?


    忠臣人设立得这么敬业?


    这不对——


    男人突然从书中抬起头来:“周大夫说,体弱之人晨起进食不多,但我们离开客栈之后要近乎入夜才能休息,我怕表弟吃得少,无法长途跋涉,厨子又做不来表弟爱吃的,故而做了这一份绿豆糕。”


    哦,原来是不想妨碍烟州的差事。


    沈持意心安理得地啃起了绿豆糕。


    他惊喜道:“我还以为这次离了家,要等到路过烟州的时候,才能买到这种绿豆糕了呢。”


    楼大人翻书的动作一顿。


    “表弟怎么知道烟州能吃到?”


    沈持意眨了眨眼,没觉着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表兄从烟州带回家的配方吗?”


    “虽是如此,但我似乎从未与表弟说过,这是烟州大街上就能买到的。”


    太子殿下手一抖,绿豆糕没咬到,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还!


    没来记得说什么。


    男人放下书册()?),


    敛衣拢袖?()_[()]?『来[包头?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起身走到他的身边,负手倾身,眸光轻转。


    这人看着他,意味不明低声问道:“难道……太子殿下去过江南吗?”


    那人似乎是为了喊出太子殿下这个称呼,离得极近,嗓音又轻得好似呢喃轻语。


    木公子腰间挂着的香囊又在他近处晃悠,沈持意在木公子的轻语和香囊浅淡香气的萦绕下,愈发心虚。


    他赶忙说:“没有,不可能,表兄知道我一直在家养病,怎么可能长途跋涉去那么远的地方呢。这辈子都没去过,此次和表兄前去,是我第一次呢。”


    “我只是想当然了,以为这种能让人拿到手的配方,应当是江南那一处人尽皆知的。”


    表兄无言听着,神色不改,只说:“确实如此。”


    随后拿走一块绿豆糕,继续看书去了。


    江元珩感叹:“大公子如此博学,行路还不忘读书,当真是吾辈楷模。”


    乌陵揣着手,低头不语。


    沈持意:“……”


    太子殿下被这一句随口的问题问得格外心虚,一直到了出发上马车,他都没敢再靠近楼轻霜,生怕对方看出自己哪儿不对劲来。


    可今日马车上没了楼轻霜,沈持意一个人坐着,又觉得有些无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