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章程

作品:《殿下为何如此心虚

    第50章章程


    “奉砚。”


    “公子。”


    楼轻霜说:“东宫让飞云卫拿人,那么这些人最后进的应该是飞云卫的牢狱,不入刑部和地方。飞云卫判罪向来从重从快,太子留下的又是最重的罪名……”


    他对骥都那些世家王侯子弟实在太过了解。


    莫说是成器,就算是没什么出息的,只要不至于太扶不上墙,都能谋求个一官半职。


    沈持意让人捉拿的那几个纨绔,能为非作歹到家里帮忙善后多次还妄图以银买罪的程度,不用看那些查来的消息,楼轻霜便能确信其身上怕是背着命案。


    秋后问斩少不了。


    楼轻霜望了望窗外。


    三月底已是迎夏之时,楼府被新叶长出来的树荫遮盖,斑驳光影匍匐砖瓦,绿意盎然,微风都在等着热意。


    “现在离秋后还有段时间,”他说,“判罪后,让飞云卫里我们的人用点由头,把犯人挪到骥都的地方牢狱。他们手底下的打手吃过黑,必定同不少在牢狱中人有旧怨。”


    “把他们和结过仇怨的人安排在一处。”


    奉砚神色一凛。


    这实在是看似无为实则狠辣的一招。


    飞云卫判罪快,说白了,那些人应当过几日便只能在牢里等死,左右就是伸头一刀——也许太子殿下便是打算这么了结的。


    而把人换个地方关押,看上去没做什么,他人也无法从中看出什么痕迹,但偏偏把那几个纨绔和有仇之人关在一起……几个被酒色财气掏空的公子哥,没了打手相帮,哪里能对付那些下九流的地痞无赖?


    越是在那些达官显贵们瞧不见的地方混的人,越有细碎折磨人的手段。


    楼轻霜此举,不过是在问斩前换个地方关押,对那几个登徒子来说却天差地别。


    他们本来也许还会希望问斩之日来得慢一些,能多苟活一日是一日,如今……怕是会觉得秋后来得太慢。


    楼轻霜实在太擅长此等四两拨千斤以至于他人难以寻根究底的手段。


    永远只是轻轻拨动一根琴弦,便奏响诡谲无踪的波澜琴曲。


    奉砚跟在楼轻霜身边多年,常见他家公子如此行事。


    但行的都是与私事无关的所谋之事。


    这是楼轻霜鲜少有的,将轻如鸿毛的千斤谋算,用到区区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身上的时刻。


    以至于奉砚都怔愣了片刻,才说:“是。”


    楼轻霜倏而道:“飞鸽到了。”


    话音落下,薛执和奉砚方才先后听到了屋外振翅之声。


    薛执赶忙推开门去,将屋檐上的信鸽摘下,拆下腿上绑着的写着暗语的纸卷。


    “羌南的事?”


    楼轻霜问。


    “是,”薛执点头,“陛下派的钦差到了羌南,追查军需被劫之事。长公主正稳着他们,钦差目前一无所获。”


    “但长公主说……说她与公子合谋,是为羌南长久而计。若是公子在骥都,能确保羌南戍边军后备军需再无阻碍,且再也不因政令而胡乱出兵收!


    兵,她自然愿意同样助公子一臂之力,让羌南兵权从此等同于公子的兵权,她与武成侯也会竭尽全力为公子搜寻所有羌南的奇淫蛊术。”


    “有个但是。”楼轻霜又是肯定的语气。


    薛执皱眉,面色不算太好看。


    他说:“但是入夏在即,羌南蛊术盛行,秋夏为蛊虫最为活跃之时,且曼罗部兵士常年生于炎热酷晒之地,最擅盛夏作战,只要秋夏开战,戍边军又无足够的军需补给,曼罗部必定占尽先机。若是如此,长公主便当公子无能,不仅不会同公子再合作,还会将朝中有人谋求兵权一事捅出去……”


    其实即便如此,他们倒也不惧。


    因为楼轻霜和宁康长公主合作,用的并不是明面上的身份。


    长公主那边也没有直接以长公主的身份同他们联系。


    只不过他们心知肚明而已。


    真捅出去了,楼家这位如芝兰玉树般的年少阁臣、皇帝都深信不疑的兵部尚书,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怀疑的首要目标。


    更别说他们如今一切进展都十分顺利,只要烟州的事情查清,裴府再抄个家,再加上那些谎称被劫走实则早就到了羌南的辎重,别说是筹齐军需,就是凑出两倍怕也是能做得到的。


    只不过宁康长公主这话,未免太过强势,威胁之意十足。


    他们事情办得如此之好,转头来长公主还来一句威胁,谁看了不郁闷?


    但凡换一个年少意气又谋划万方的重臣听到,生气恼怒骂上几句都算是懂得克制。


    可楼大人就这么平静地听完,又那么平静地说:“你回她一切顺利即可。”


    还不如暗自收拾那几个登徒子时的反应大。


    薛执:“……是。”


    楼轻霜不说话了。


    薛执和奉砚都明白,这是让他们出去办刚才吩咐的事,不用再待着的意思。


    奉砚给楼轻霜取来净手的水盆,又沏了公子今日爱喝的径山春雨放在绿豆糕旁,对薛执使了道眼色,两人一道出去了。


    出去之后,他们两人寻了处僻静的地方,各自按照楼轻霜的吩咐喊了底下的人来办了事,彼此又欲言又止地对视一眼。


    显然都是有话想聊。


    薛执:“背后议论公子实属罪过……”


    奉砚:“我知薛兄有话想说。”


    两人沉默了片刻。


    薛执还是问出口了:“公子这是已经确定,太子殿下就是公子一直在找的那个苏涯了?”


    奉砚也对此很是纠结:“我一直侍奉在公子身侧,没有见公子得到过确切证据,不像是完全确定。但……哎,此事公子好像也无意掩藏,我应当是可以直接和你说的。”


    “公子昨天,把太子殿下戴过的幕篱收起来了,之前像那个幕篱那般收起来的物件,都只有确切是苏涯公子用过的东西,或是和苏涯公子有关之物……”


    唯有昨日的幕篱,明明用过的是太子,最终却被楼轻霜当做苏涯之物收起来了。


    若是这么看,楼轻霜似乎已经觉得太子就是苏涯。


    可看楼轻霜今日之反!


    应,


    虽说对太子是有些不同,


    但远没有什么异样之举,更不像是寻到了人。


    ……也许只是清醒的想法拉住了沉醉的临门一脚而已。


    人一旦开始相信一件事情,便会不断地从蛛丝马迹中佐证自己的想法没有出错。


    他家公子从觉得太子像苏涯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入了十分清醒的迷怔里,越看越像,越看越想去相信。


    但没人能确保那不是一个不断加深的假象——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这要是随便一个人,只要不是太子,哪怕是哪个身在帝都的宗室,或是哪个世家重臣家的子弟,到了这个份上,楼轻霜若真是偏执,想做什么也可以做。


    可这是太子。


    这偏偏是一个楼轻霜觉得能当太子的太子。


    “先前周大人总是问公子苏涯和太子之事,有事我跟在身边,听到只言片语。也许公子心里相信太子殿下就是他要找的人,但他不愿影响朝局,不愿一步之差造成不可挽救的结果,现在无法去设想这一点。”奉砚叹气,“可能公子在等一个一锤定音的证据。”


    薛执:“……?”


    “……”奉砚也有些晕乎乎的,干脆说,“算了,公子怎么想,不是我和你能够揣度的。你我直接把太子当那位苏涯苏公子看,比较稳妥。”


    “有理,”薛执点头,“可如果这样,太子这一回动用东宫府兵私下敛财,肯定会有大麻烦,陛下那边……”


    “公子应当自有打算。”


    -


    沈持意所想不差,这两日,没有任何人在明面上参他。


    皇帝也没找他麻烦——这很正常,抄家得罪人的事他还没干完,皇帝应该不会在这之前先问罪太子。


    于是他反而急着要把抄家之事办妥。


    只有差事办完了,皇帝才会开始找他麻烦。


    他和东宫属官们紧赶慢赶,办好了抄家之事,又同楼轻霜一道,理出了章程。


    楼轻霜在正事上确实很靠谱,有板有眼一丝不苟,敲定之后,便写出了一封折子。


    “请殿下过目。”


    沈持意本来就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向楼轻霜学还来不及,哪里能看出什么来?


    他字面意义地过了一下目,便带上楼大人,一道面圣去了。


    这一回皇帝接见他们不是在书房,而是在寝殿。


    隔着寝殿的层层黄纱,皇帝的身影在帷幔之中,似乎在缓缓翻看着奏折。


    翻到底了,皇帝问:“就这些?”


    沈持意一愣。


    嗯?


    难道还漏了什么?


    他这个巴不得犯错的太子根本无所谓纰漏,反倒有些幸灾乐祸地瞥了一眼身侧的楼轻霜——堂堂楼大人居然也有疏漏之时?


    男人目不斜视,躬身告罪:“陛下恕罪,臣今日事务繁忙,昏了眼,漏了一封奏折。其中写明了具体如何处置裴家划为奴籍者、奴仆发卖者、流放充军者。臣这就遣人去取。”


    皇帝说:“确实缺了此节。”


    沈持意稍稍回忆,好像刚才他和楼轻霜上交的折子只写了如何判罪如何抄家,没有写具体那些发卖的人要发卖到哪、又需要多少银钱可以买走身契……


    这些琐碎冗长,适合另起一封折子单独写明。


    楼轻霜只带了主要的那个奏折来,却没带补充的另一封。


    这是真忘了?


    还是楼大人又有什么谋算,在作妖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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