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看向楚慕白，心中念头急转。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若是照实说出，楚慕白那邪异的功法，定会引来滔天大祸。


    就在她犹豫的刹那，楚慕白已然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


    “外门弟子楚慕白，拜见陈长老。”


    他深深一揖，姿态恭敬，语气却不卑不亢。“回长老，那三阶鬼王，是弟子侥幸诛除。”


    此言一出，连武晓月都倒吸一口凉气。


    她没想到，楚慕白竟敢在内门刑律堂的陈长老面前，如此直白地承认！


    陈长老，名讳陈玄，乃是日月剑派刑律堂首座，执掌宗门刑罚，为人铁面无私，修为更是深不可测。在他面前撒谎，无异于自寻死路。


    陈玄长老的目光，终于完全聚焦在楚慕白身上。


    他静静地看着这个后天九层的外门弟子，眼神中没有惊讶，没有赞许，只有一片深沉的审视。


    “后天九层，诛杀三阶鬼王？”陈玄长老语气依旧平淡，“你凭何功法，凭何本事？”


    来了！


    楚慕白心中一凛，脸上却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挣扎与痛苦。


    他惨然一笑，声音沙哑地说道：“启禀长老，弟子所用，乃是家传禁术，名为【大日熔炉镇魔经】。此法……以身饲魔，引邪魔怨气入体，再以自身浩然正气强行炼化，玉石俱焚。”


    他指了指那巨坑，又指了指自己身上未来得及散去的、丝丝缕缕的黑气。


    “弟子便是以此法，将那鬼王百年怨力引入己身，代其受过，助其解脱。此法霸道，九死一生，若非万不得已，弟子万万不敢动用。”


    这番说辞，与先前对武晓月所言一般无二。


    钱多多与柳如烟听得是云里雾里，只觉得自家师尊当真深不可测，竟还有这等闻所未闻的悲壮禁术。


    陈玄长老听完，却是不置可否。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两根手指，快如闪电，搭在了楚慕白的手腕上。


    楚慕白只觉一股精纯至极、却又锋锐无匹的剑元真气，瞬间透入自己经脉！那真气如同一柄细小的飞剑，在他体内飞速游走一圈。


    他体内的秘密，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看穿！


    楚慕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有丝毫反抗，全力收束着那磅礴的气血，任由对方探查。


    数息之后，陈玄长老收回手指，眼神中的平静终于被一丝惊异所打破。


    “好一个气血如烘炉，神魂凝若实质！”


    他盯着楚慕白，缓缓说道：“你的肉身之强韧，气血之雄浑，已远超寻常先天武者。这便是你说的‘代价’？”


    他的声音虽然平淡，但那股审视的意味，却比之前浓烈了十倍。


    “你这状态，不像是刚刚经历过九死一生的搏杀，倒像是……吞服了什么天材地宝，得了天大的好处！”


    一句话，直指核心！


    武晓月的心猛地揪紧，手心已满是冷汗。


    楚慕白脸上血色“刷”地一下褪去，他苦涩一笑，身形都微微晃了晃，仿佛承受不住长老的威压。


    “长老明鉴。”


    他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眼神中充满了血丝与疲惫。


    “肉身与气血的增长，不过是炼化怨气后，这禁术唯一的‘馈赠’。可长老又怎知，弟子为此付出了何等代价？”


    “怨气攻心，魔念噬魂！每一次施展此法，弟子的神魂便如同置于万鬼嘶嚎的炼狱，稍有不慎，便是心神崩溃，沦为只知杀戮的魔头！”


    他猛地催动了一下体内那股刚刚暴涨、还无法完美掌控的气血之力。


    “噗！”


    一缕凝实的血气，不受控制地从他指尖溢出，将面前的地面灼出一个焦黑的小孔。


    楚慕白脸色再白一分，喘息着道：“长老请看，这便是代价！力量暴涨，却难以掌控。这股力量，既是护身之剑，亦是悬顶之刃！弟子每时每刻，都在与失控的边缘抗争！”


    这番半真半假的表演，可谓是淋漓尽致。


    陈玄长老看着他指尖溢出的那缕血气，又看了看他那不似作伪的疲惫神情，眼神中的锐利，终于缓缓收敛。


    武道修行，最重心性。若真如他所言，这门功法，确实是一条通往毁灭的捷径。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武晓月忽然开口。


    “启禀陈长老。”她上前一步，沉声道，“弟子可以作证。楚师弟所言非虚，弟子亲眼见他引百鬼入体，硬抗鬼王一击。也确是他，以自身功力为李师妹驱除了侵体的阴煞怨气。”


    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不带丝毫偏袒，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她身为长老之女，天之骄女，她的证言，分量极重。


    陈玄长老的目光在武晓月和楚慕白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回到楚慕白身上。他沉默了良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固。


    终于，他点了点头。


    “罢了。”


    他淡淡道：“此事疑点甚多，你这功法也过于诡异。但你诛杀鬼王，救下同门是事实。”


    他话锋一转，变得严厉起来。


    “此地阴魂林异动，非同小可。你们所有人，即刻随我返回宗门，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向掌门与诸位长老禀报清楚。”


    “尤其是你，楚慕白。”


    陈玄长老的目光再次锁定他，“你的功法，是正是邪，是功是过，自有宗门公断。在此之前，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大袖一挥，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卷起众人。


    楚慕-白只觉眼前一花，身体便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跟在陈玄长老身后，化作一道流光，向着日月剑派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楚慕白只觉身体被一股强大力量包裹。他凌空飞驰，速度快到极致。耳边风声猎猎，远处的山峦迅速后退。陈玄长老的修为，深不可测。他大袖一挥，便能带着五个人御空而行。这等实力，远超楚慕白认知。


    他悄悄打量着陈玄的背影。那老者须发皆白，身形清瘦。背上长剑古朴。他没有释放任何威压，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那是久居高位，执掌刑罚之人，自然散发的气场。


    楚慕白心中没有半分轻松。阴魂林的危机解除了。但宗门的审判，才刚刚开始。他知道，陈玄长老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说辞。那双平静的眼睛里，藏着太多东西。


    “大日熔炉镇魔经”。这名字是他随口编的。鬼王怨气，以身饲魔。这些都是他临时编造的谎言。虽然武晓月帮他作证，但能否瞒过宗门所有长老，他心里没底。


    他看向武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