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殿，教皇书房。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雨前的死寂，千寻疾端坐于高大的书案之后，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令人心慌的轻响。他面前，散落着几份最新一期的魂师理论刊物，上面醒目地刊登着数篇署名“玉小刚”的论文。


    玉小刚垂首站在下方，脸色苍白，但脊背却挺得笔直，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由千寻疾亲自主持的，针对他所有理论的审议会。会上，数位依附于教皇的老牌学者将他批得一无是处，斥责他的研究是剽窃他人成果，将那些先辈学者毕生研究冠以己名，将它们据为己有。


    “玉小刚。”千寻疾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的这些理论，多与我武魂殿珍藏典籍高度雷同，究竟是谁研究出来的成果，想必你心中也有定数。”


    “以你署名发表的这些学说，已在我武魂殿内引起诸多争议与误导，而今所有人只知你玉小刚学究天人，却忘了这些理论知识，原本出自何处。”


    “念在你规整资料不易，本座不予重罚，但从今日起，剥夺你自由查阅武魂殿所有典籍的权限，你所谓的理论学说，也不得再以武魂殿任何资源为依托进行发表。”


    “还望你好自为之！”


    字字句句，如同冰冷的钝刀，砍在玉小刚的心上，剥夺查阅珍贵典籍的权限，禁止发表自己引以为傲的学说。这无异于彻底断绝了他学术研究的生命线，要将他重新打回那个被所有人耻笑的、永无出头之日的深渊。


    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不甘：“教皇陛下！虽然各种资料都出自武魂殿藏书，可我确实将它们一一归纳总结，最终才得出了而今的结论，怎么就不能算是我的成果？”


    “嗯？”千寻疾微微挑眉，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强大的封号斗罗威压便如潮水般弥漫开来，瞬间扼住了玉小刚的喉咙，让他后面所有辩白的话都死死噎住，脸色由白转青，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就在玉小刚几乎要支撑不住跪下去时，书房大门便被砰的一声推开，一道紫色的身影裹挟着冷风与怒意疾步闯入，径直挡在了玉小刚身前，替他承受了那可怕的威压。


    她美丽的脸上此刻寒霜密布，紫眸中燃烧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直视着书案后的千寻疾，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小刚的理论是经过严密论证的，就算……就算只是将前人遗留学识总结归纳出来，可对武魂殿的发展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您为何要如此打压？！”


    千寻疾看着闯入的比比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威压稍敛，语气却依旧冰冷：“东儿，这里没你的事，出去。”


    “我不出去！”比比东前所未有的强硬，她张开手臂，将身后艰难喘息的玉小刚护得更紧：“老师，您不能因为一己喜恶，就否定一个人的全部价值！小刚的才华举世罕见，您这样做，是武魂殿的巨大损失！”


    “价值？才华？”千寻疾嗤笑一声，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目光最终定格在比比东维护的姿态上，变得愈发锐利：“东儿，你是我武魂殿的圣女，未来的教皇！”


    “你的心思，应该放在修炼和武魂殿的大业上，而不是为一个终身无法突破三十级的废物，在这里质疑你的老师！”


    “他不是废物！”比比东尖声反驳，情绪彻底失控：“他的智慧远超那些徒有实力的庸才！您看不到他的价值，是您被偏见蒙蔽了双眼！”


    “放肆！”千寻疾怒喝一声，一掌拍在书案上，厚重的实木书案瞬间布满裂纹：“比比东！注意你的身份！你在跟谁说话！”


    “我的身份？”比比东惨然一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我的身份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您扼杀天才，推行不公！您今天若一定要收回他的权限，那就连我的一起收回！那些典籍，我也不必看了！”


    “你！”千寻疾眼中终于涌起真正的怒意，他一步步从书案后走出，强大的气场压迫得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几乎凝固：“你为了他，竟敢威胁我？”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玉小刚，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杀意，最终回到比比东脸上：“你以为我是在打压他？我是在教你认清现实！你和他，是云泥之别！”


    “除了将别人的东西拿过来，打上自己的烙印宣扬出去，获得那点可悲的自尊心，他本身又能拿出什么研究成果？”


    “他若是真有本事，那就去找个天赋一般，血脉一般的普通人收做弟子，用他那所谓的学识去培养成材，而不是坐在舒适的屋子里，发表一份份未曾获得验证，连他自己都不知是否可行的所谓论文。”


    “东儿！你未来的道路是星辰大海，而他，一个纸上谈兵的无能之辈，只配在泥泞里挣扎！你与他过多纠缠，只会成为你的污点，阻碍你前进的脚步！”


    字字诛心，不仅否定了玉小刚，更将两人之间悄然滋生的情愫定义为污点和阻碍。


    玉小刚站在比比东身后，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那巨大的实力差距，那毫不留情的羞辱，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尊严上，他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弱小。


    “不是的，我看过他的论文，确实有着很多地方能够得到验证，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我相信……”比比东想辩解，想抗争。


    “够了，还嫌给他的资源太少吗？知不知道武魂殿一众学者们都快要造反了！”千寻疾厉声打断，逼视着她：“比比东，记住你的身份，不要让我亲自出手，为你斩断这不该有的妄想。”


    这句话中的冰冷与决绝，让比比东浑身一颤。她认为老师今日打压玉小刚，根本原因并非那些理论，而是因为她。


    一场学术争论，顷刻间变成了情感与权力的倾轧。


    比比东看着千寻疾那双不容置疑、充满掌控欲的眼睛，又感受到身后玉小刚压抑的痛苦与屈辱，她心如刀割，继续抗争下去，只会给玉小刚带来更大的灾难。


    所有的愤怒与不甘，最终化为她身体的微微颤抖，她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绝望和深深的无力，她护着玉小刚的手臂，一点点，无力地垂了下来。


    千寻疾满意地看着她这副模样，冷声道：“看来你想明白了，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但从今往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们有任何接触。”


    比比东没有再看千寻疾一眼，她转过身望向玉小刚，那双美丽的眸子里盛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歉意与深沉的悲哀。


    她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未能出口。


    玉小刚看到了她眼底的绝望与无奈，也听懂了千寻疾最后的警告，巨大的屈辱与不忍再连累她的心情交织在一起。


    他猛地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沙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多……多谢圣女殿下维护，在下……告辞。”


    说完，他决然转身，踉跄着，几乎是逃离了这间令他窒息的书房。


    比比东看着他那狼狈却倔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身体晃了晃，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她没有去看身后的千寻疾，只是任由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这一次争吵，她拼尽全力，却一败涂地，她眼睁睁看着那道刚刚照进彼此生命中的微光，被绝对的力量与权威，粗暴地掐灭。


    书房内，只剩下无边的死寂，以及千寻疾眼中那冰冷而胜利的光芒。


    武魂殿最高的塔楼露台之上，比比东和玉小刚彼此相望，眼中的复杂情意相互交织，两人距离不过咫尺，却又好似中间隔着一整个世界。


    触手可及的彼此像是身处错乱的时空，看得见，摸不着，犹如镜花水月，梦幻泡影。


    沉默许久，比比东眼中发狠，咬牙作出了抉择，她要离开这里，离开武魂殿。朝夕相处间，比比东对玉小刚的情意俨然深入骨髓，又哪是千寻疾一个命令便可说断就断。


    少女抬起泛红的眸子，定定的望着满脸落寞的玉小刚，看到他这副心灰意冷的模样，比比东心如刀绞，心疼得不行。


    “小刚，你放心，无论前方多少荆棘坎坷，我都会陪着你走下去。”


    玉小刚错愕抬头，脸色先是狂喜，而后又渐渐变得低沉：“你是武魂殿圣女，未来的教皇，大好前程摆在眼前，又何必为了我……”


    “小刚！”比比东迈步向前，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上：“于我而言，你比什么武魂殿教皇更重要。”


    玉小刚抿嘴，感动的与她四目相对，情不自禁的，玉小刚伸手将比比东揽入怀中，彼此相拥，这一刻仿佛便是永恒。


    良久，两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分离，比比东擦了擦眼角泪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你在这里等我，到时候我们就再也不分开。”


    玉小刚认真点头，拍着胸脯作出了保证：“在没见到你之前，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会一直等下去！”


    这对有情人依依惜别，那浓浓的爱意，却让暗中窥视的千寻疾咬牙切齿。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的关系会发展到这一步，比比东居然为了玉小刚，甘愿放弃武魂殿的教皇之位。


    他语气森寒，从心中狂涌而出的杀意怎么也压不住：“好！好得很！武魂殿耗尽资源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居然要主动脱离武魂殿！”


    “比比东，你太令我失望了，为了区区一个玉小刚，你竟要抛下自己的使命与责任，你这么做，将武魂殿置于何地，又将我这个老师置于何地？”


    “杀了玉小刚么？”


    “不，他若是死了，我这个好弟子怕是会寻死觅活。”


    “那么……该用什么方式将她留在武魂殿，又或者……彻底斩断这本就不该出现的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