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祈福
作品:《野草》 3、祈福
七月——窗外群鸟归山,树木成荫。
吃完饭后我哥在书房办公,我在卧室和心理医生交谈。
房间的隔音不是很好。一隔之墙,我能清晰听到我哥冷冰冰不带温度的声音。
或许是顺从惯了,偶然听一次,便会觉得新奇。
我突然发现:
哥对我永远都没有底线。以前放纵和他睡觉,现在允许咬他脖颈,到刚才压在冰箱前亲吻。
一切状似是他在做决定,实则主动权在我手里。
所有**,冲破那一纱之隔的窗纸。
都是我哥的纵容。
“最近生活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桌面的时钟,滴答滴答响,把我拉回现实。
“还是情绪比之前更难控制,心系郁闷,一切难题都可以和我讲。”
“我会一一为你解答,放心我是专业的。”
钟离推了推眼镜,非常专业的询问我。
我回过神,抬眼慢慢望向他。
说实话,除了我哥,对所有人我都有防备。就连这位我哥高价请来的私人心理医生——钟离,我也有所伪装。
但还是耐着性子陪他咨询,因为我不想让哥难过。
所以一周的心理咨询,我总会避重就轻告诉钟离大概。
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急需有人为我解疑答惑。
我提提唇,问出至今最真实的问题:“我喜欢上我哥了,怎么办。”
这句话一出口,房间霎时陷入一片寂静,只有隔壁的杂音断断续续传来。
卧室敞亮,灯光打在他反光的镜片上,捕捉不到情绪。
钟离敲击桌面的动作顿住,声音一如既往专业:“我知道。”
“你知道?”我暗自惊叹,连双唇都忘记合。确定从来没提起过对哥哥的感情,扯了扯嘴角说,“不愧是高价钱的心理医生,怎么看出来的?”
除了观察,我想不出其他。
“眼睛。”钟离说,“面对你哥,你的双眼总是清澈的。”
像幼鹿钻进母鹿的怀抱。
“但看见别人对你哥有别意,你的眼睛是偏执的,黝黑的。”
深不见底,像踏进去就出不来的泥潭。
“你对你哥不只是纯粹的亲情。有爱,有占有,有心疼,而且……”
钟离笑了笑。
你哥的眼睛也是如此。
金丝眼眶映出眼眸的精明,他笑而不语,点到为止。
眼睛?
目送钟离走后,我坐在书桌前思忖良久,有这样吗?
清澈的、占有的、心疼的,避无可避,紧随其后的眼神。
这就是爱一个人的眼神?
我皱眉揉揉眉心,烦躁往后一塌,想抽烟。
摸了摸口袋没找到,又起身翻书桌,翻到一半一个状似红书夹签的东西飘飘落在地上。
捡起细看才发现是护身符。
护身符表皮泛起褶皱,头另一边还挂着粗红绳,背面秀娟的毛笔字刻着——岁岁平安
我奋力思索。终于,在浩瀚的记忆长河里找到些许碎片。
应该是高三下册的某日:
那段时间学校校园网流行7月7日情侣成群结对去寺庙祈福,写符纸,求永结。
说这样和爱人携手共挂的红线会永存。
少年的新鲜感总是一时的,为了满足这份新鲜感,我特意约着哥哥去寺庙祈福。
我哥那是在投股,以10%的几率去买地。我不是很懂,自然也不知道他那时有多焦头烂额。
但,身患疾病的孩子,怎么懂得红尘间的人情世故?
只知道我哥那份无底线包容是不会拒绝的。
凭着这份骄纵。在我哥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的眼神里,我开开心心等待那天。
结果就是,我哥临时变卦出差,放鸽子让我一人去寺庙。
一人的祈福又算什么?
我百无聊赖走在石字路上。周围树木耸立,阳光打在枝叶上,顺着缝隙印出草地光影交加,斑斑点点。沿着石子路走九十九步台阶就是写着“百步阶”的寺庙。
跨过寺庙门槛往里。就寓意接下来的生活顺风顺水,百全百美。
我顺着周围零散人群,亦步亦趋走上台阶,寺庙门口左右立着石狮,獠牙含住绣球,空洞的眼神射过去,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我站在寺庙门口,抬手擦了擦因为日照额头冒出的细汗。
随后跨过百全百美门槛——
寺庙中庭阔大。中间是棵巨大的银杏树,正值夏日,银杏泛着翠绿,阳光打照下四枝蔓延到墙外阴影斜落山顶。
错综交杂的躯干绑折各式各样的红绳。
我立在银杏树前,忍不住上手轻轻抚摸。
我想那就是祈福绳。
随后又学着周围人的样子,亦步亦趋将粗绳捆上树干。
捆了两根,一根我的,一根我哥的。
又在我哥的那个绳子下绑了一个护身牌。
上面用圆珠笔歪歪扭扭留下八个字——春和景明,万星聚你。
这八个字是我偷窥同桌写情书时看见的,应该有寓意,不然为什么要先给喜欢的人?
我哥对我很好,我想他唯一一次拒绝,一定是迫不得已。
谁让我是他的好弟弟呢,顺便也让他一同长命百岁好了。
下山时。天空乌云密布,泛起点点小雨。
我蹲在景区门口,暗骂自己倒霉出门不看天气。
以往像这种我哥早就开着小车出现在我面前,打下车窗。冷清又酷飒的叫我上车。
可惜,哥哥出差了。
后背紧贴墙壁,我一会儿琢磨着雨什么时候停,一会儿又紧张刚写的护身符还没生效就被雨打湿。
正当我满心踌躇,思考该不该回去探探时,身后想起踏踏踏的脚步声。
“小施主,小施主——”
我抬眼寻声望去。身穿普服,头画六点的和尚一手打伞,一手抱着不知明物体向我走来。
我双手撑着膝盖起身,看他笑脸盈盈,弯着酒窝站定在我面前。
“小施主,xxx是你吧?”他问
我:“嗯,怎么了。”
我出门没有带东西的习惯,所以可以断定,并没有在寺庙落下什么。
“就是,就是,这个。”说着,他敛下笑容,把右手的包裹递到我胸前。“我师傅看你在门口站挺久,让我送把伞过来。”
伞啊,还以为中奖了呢。
我接过包裹,扯了扯嘴角道谢,目送和尚离开。
然后打开包裹,随着外包装散开,木块从包裹角落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我满腹疑问,弯腰拾起。
手掌里,被水渍污染打湿的木块上,安安本本的刻着几个大字
——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