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星儿真想立刻缩回被子里装睡！可惜太迟了。季北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已经捕捉到她坐起的身影。她表情瞬间僵住，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醒了。”季北墨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低沉平稳。他迈开修长的双腿，径直走向一旁的单人沙发，姿态从容地坐下。


    “嗯……”莫星儿小声应着，脸颊微烫，不敢直视他。


    季北墨优雅地交叠起双腿，身体微微后靠，狭长的凤眸像深潭般幽幽锁住她，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起来洗漱，早餐备好了。”


    莫星儿微怔，这平静的语气……有点反常。但她不敢多想，立刻应声：“哦。”掀开被子，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对着季北墨的方向挤出一个小心翼翼的、讨好的笑，便像受惊的小鹿般匆匆溜进了浴室。


    季北墨风轻云淡的俊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邃如墨的眸子，一直追随着她略显仓惶的背影，眼底蕴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莫星儿不敢耽搁，快速冲了个澡，裹着浴巾出来，又一头扎进衣帽间。她挑了条简约的连衣裙换上，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走到沙发边。


    “九爷，我好了。”她声音放得很轻。


    季北墨的目光在她身上淡淡扫过，没说什么，站起身。


    “走。”


    奢华套房的餐厅里，精致的早餐已经摆好。莫星儿乖乖在季北墨对面坐下，像个等待审判的小学生。出乎意料地，季北墨竟亲自拿起小碗，给她盛了一碗温热的粥，稳稳放在她面前：“先喝点粥暖胃。”


    莫星儿看看眼前冒着热气的粥，又悄悄抬眼看了看对面神色平静的男人，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她低低“嗯”了一声，拿起白色骨瓷勺，无意识地在碗里慢慢搅动着，舀起一勺放进嘴里，却食不知味。动作缓慢得像被按了慢放键，一碗粥吃了半天，也没下去多少，显然没什么胃口。


    季北墨将她这幅磨蹭的样子尽收眼底，放下手中的餐具，目光沉沉地锁住她：“磨蹭什么？不想去公司了？”


    “啊？”莫星儿猛地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搅粥了。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慌乱：“去！当然要去！”说着，赶紧夹起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包塞进嘴里，心里却暗自嘀咕：大魔王居然还放她去公司？她还以为昨晚那么“作死”，至少要被禁足反省两三天呢！


    季北墨的视线掠过她面前几乎没怎么动的餐点。


    “把这些吃完。”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否则，哪也别想去。”


    全、部、吃、完？！


    莫星儿看着眼前堆着小山的煎蛋、火腿、水晶包、烧麦……就算她昨晚饿着肚子，这也远超她的食量了！九爷这是……在用食物惩罚她？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不敢再犹豫，立刻埋头苦吃起来。


    “谁跟你说的那些话？”季北墨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餐桌上只有餐具轻碰的安静。


    “嗯？”莫星儿正叼着半个水晶包，茫然地抬起头，嘴边还沾着一点油光，眼神困惑。


    季北墨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她：“从人生的起点就输了——这话，是谁灌输给你的？”


    原来他问的是这个……是白舒然那个讨厌鬼说的。但莫星儿不想告诉他。他那么高高在上，日理万机，这点人际摩擦的小事，她自己能解决，不想再给他添麻烦。这是她和白舒然之间的战场。


    她赶紧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垂着眼帘，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餐巾边缘：“没、没人说……就是……我自己有时候……胡思乱想瞎琢磨的……”她顿了顿，放下筷子，鼓起勇气想解释，“对不起九爷……我昨天喝多了胡言乱语，其实我心里不是那么想的，我知道您对我……”


    “吃饭。”季北墨不容分说地打断了她，语气平淡无波。


    莫星儿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怔了一秒，默默重新拿起筷子，安静地、努力地对付着面前的食物，气氛比刚才更加沉闷。


    饭后，季北墨亲自开车。莫星儿坐在副驾，一路沉默。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车子稳稳停在帝国大厦地下专属车位，引擎熄火，莫星儿却没有动。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向身旁沉默的男人。晨光透过车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阴影，更添几分冷峻。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九爷……如果您不喜欢我做这些，我可以不做的。或者……我把公司的事全交给萧牧野，我去帝国集团……陪着您……您别生气了，好不好？”她宁愿他发火，甚至惩罚她，也好过这种冰冷的沉默，这种无声的“冷暴力”让她心慌意乱。


    季北墨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写满不安的小脸上，反问道：“你觉得，我是因为你开公司的事生气？”


    莫星儿困惑地看着他，眼神迷茫：难道不是吗？难道不是因为她最近早出晚归，心思都扑在事业上，忽略了他，才惹得他不快吗？


    季北墨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


    “星儿，‘信任’这两个字，你明白它的分量吗？”


    他顿了顿，看着她更加迷茫的眼睛，继续道：“我是否说过，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我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这些话，你听进心里了吗？”


    莫星儿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


    他是在气这个！气她心底深处那份因“不信任”而滋生的患得患失！气她昨晚酒醉后吐露的悲观！他理解她的不安，但这“不信任”本身，却深深刺痛了他，这才是他真正恼怒的根源。


    看着他那张俊美无俦却此刻冷硬如冰雕的脸庞，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尖锐的痛楚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鼻子一酸，强忍了许久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再也控制不住，双手捂住脸，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毫无形象地“呜呜呜”放声大哭起来！


    这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积压已久的委屈、惶恐和此刻被点破心思的羞愧。自从来到御景园，无论遇到多大的挫折、多深的难过，她总是笑着面对，顶多是笑着流泪。她从未像此刻这样，毫无顾忌、歇斯底里地痛哭过。


    季北墨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崩溃至此，看着她哭得浑身颤抖，一时竟有些无措。他下意识地放软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轻唤：“星儿……”


    莫星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九爷……您、您先别说话……让、让我……哭一会儿……呜呜呜……” 仿佛要把这些年积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所有不安和委屈，都借着这场泪水彻底冲刷干净。


    季北墨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线，不再言语。他长臂一伸，猛地将她整个人从副驾驶座捞进自己怀里！用尽全力，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她颤抖的身体，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宽厚的手掌笨拙却坚定地拍抚着她的后背，任由她滚烫的泪水浸透他昂贵西装的前襟，无声地承受着她所有情绪的宣泄。


    过了许久许久，莫星儿汹涌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变成小声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她像只疲惫的小猫，软软地窝在他温暖坚实的怀抱里，带着浓重的鼻音，瓮声瓮气地承诺：“我……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不会再有那些无谓的怀疑，不会再把那些悲观的情绪深埋心底。


    季北墨垂眸，看着怀里哭得眼睛鼻子通红一片的小可怜，指腹轻轻拭去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声音低沉而温和：“哭够了？”


    莫星儿用力地点点头，带着浓浓的鼻音：“嗯。”


    她从他怀里稍稍退开一点，一眼就看到他西装前襟被自己泪水浸湿的一大片深色痕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您……您的西装……”


    “办公室有备用的。”季北墨语气平淡，毫不在意。


    “哦……那就好。”莫星儿小小地松了口气。


    季北墨看着她那双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叹了口气：“这副样子，别去你公司了。跟我上楼。”


    “嗯。”莫星儿乖乖应声，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两人乘坐专属电梯直达顶层总裁办。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早已等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的东方寒和席烈，闻声立刻恭敬地站直身体。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触及跟在季北墨身后走出来的莫星儿时，都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女孩低垂着头，努力想掩饰，但那哭得红肿不堪、像兔子一样的眼睛，还有那依旧控制不住、偶尔发出的一两声轻微抽噎……实在是太显眼了！她这副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小媳妇模样，与平日里那个活力四射、天不怕地不怕的莫星儿简直判若两人！


    东方寒和席烈迅速交换了一个震惊又带着点八卦意味的眼神，随即立刻眼观鼻鼻观心，恢复成雕塑般的严肃表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心底的惊涛骇浪，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