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渊夜昙却并没有理会他的抗拒,直接让人请来了徐太医。


    徐太医看了一眼阮锦身上的伤,吓的差点儿把药箱扔到地上。


    倒不是这伤有多重,主要是这些伤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甚至根本就不用看也不用治,只要多养上几天自然就会消退了。


    只是施为的这个人力气比常人大不少,不光前胸后背都是些青紫的痕迹,腰间大腿以及小腿上更是有好几处掐痕。


    看到这些痕迹的时候,渊夜昙有些心虚,他心想当时他并没感觉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现在看来自己的感觉应该和常人是不太一样的。


    阮锦一脸尴尬的拢了拢外袍,说道:“徐太医,您就给我开点外涂的药就可以,这些伤就是表面上看着不好看,但其实没什么感觉。我天生碰瓷儿体质,一捏就会一片青紫,没几天就能好。”


    徐太医更是笑的一脸尴尬,乐呵呵道:“伯爷您说的是,确实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严重。我……我给您开点外涂的药,您每日涂一涂,不出三日便能好。”


    阮锦点头:“好好好,有劳您了。”


    徐太医颤抖着手开了药,让他那小徒儿去给阮锦拿药。


    渊夜昙又问道:“他这身子总是青一片紫一片,是有什么隐疾吗?”


    徐太医摆手道:“应是长年住在湿气重的地方,体内湿气重导致的。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在渊都多待上些时日,自然会好一些。”


    是哪个以元耳曾说过,他之前一直在海上待着,至少三年时间,想来应是与他在海上的水手生涯有关。


    渊夜昙点了点头,说道:“那便再给他开些袪湿除寒的汤药吧!”


    阮锦:……


    真的没这个必要,九哥说了,药是治病的,但也不能滥用,毕竟人体自身的抵抗才是基本。


    徐太医也觉得没有必要,但既然王上要求了,他也只能开了些温补的药给这位元伯爷。


    开完药后,渊夜昙才松了口气,仿佛还要再说些什么。


    阮锦也终于看出他的想法了,说道:“王上,您是在担心我吧?我不是说过了,我已经打过疫苗了,根本不用担心。”


    渊夜昙眸色沉沉,盯着他道:“你当真要去?”


    阮锦点头:“我有把握。”


    “好。”渊夜昙忽然松开了他的手腕,转身走向御案,提笔蘸墨,在绢帛上写下一道手谕,而后盖上玺印,交给身旁的太监:“传孤旨意,命元郡伯为东城疫症钦差,持此令可调动东城四县兵马、府库,全权处置疫病防治事宜。四县县令、县尉及各僚属均要服从他的调遣!”


    太监双手接过,恭敬地递给阮锦。


    阮锦接过手谕,微微一愣。


    渊夜昙竟给了这么大的权力?


    他抬头,对上渊夜昙的目光,对方眸色深邃,隐隐含着一丝警告:“若你此行有半点闪失,孤必不饶你。”


    说着最狠的话,心里有多不舍,只有他自己知道。


    阮锦心头一跳,低声道:“臣定不负王命。”


    有了这个差事,阮锦明日便不必上朝了,他带着豆沙包回去准备所需要的东西。


    豆沙包倒是在宫里玩儿嗨了,几名小太监专门陪着他,上窜下跳可以说是玩得不亦乐乎。


    就连端阳公主都得知了有个小淘气来了宫里,本打算亲自去见见的,谁料她过来的时候豆沙包却已经被阮锦带走了。


    却从跟着的小太监那里得来了一个消息:“公主殿下别嫌奴儿多嘴,今日来宫里的那名小贵人,眉宇间可以说是与咱家王上长得一模一样。”


    端阳公主心下一惊,问道:“你是说……这孩子极有可能是阿弟的?”


    小太监摇头:“奴儿不敢说,奴儿也只是说了自己看到的。至于真相为何,殿下您也只能自行去探查了。”


    端阳公主点了点头,唇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


    她心想,这一切就这么摆在眼前,阿弟就是不明白,他如果想把人带回宫,她这个做姐姐的是百分百会同意的。


    就在端阳公主若有所思的时候,又看到徐太医拎着药箱匆忙从天行大殿那边往太医院的方向走。


    端阳公主迎上前去问道:“徐太医,王上的身子又有哪里不舒服吗?”


    徐太医怔了怔:“这……倒是没有,臣……一时间也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


    端阳公主不解道:“嗯?你就直说,我身为长姐,还是要多关心一下阿弟的身子的。”


    徐太医摆手:“公主殿下,倒是和王上没什么关系……呃……也有关系。就是……那位刚刚受封的元伯爷,殿下可曾记得?今日王上叫臣过去给他看诊,臣……发现元伯爷身上有些痕迹……”


    端阳公主皱眉:“痕迹?”


    徐太医无奈,知道公主一直未成婚,可能不懂这些男女之间的□□。


    他按了按太阳穴道,哎呀一声:“公主殿下还是亲自去问王上吧!莫不是宫里要添一位王后了。”


    端阳公主:??????


    端阳公主心下一喜,转身便去找渊夜昙了,谁知一看到渊夜昙便见他愁眉不展。


    端阳公主问道:“王上,您好似不太高兴?”


    渊夜昙把阮锦的情况和她说了一下,第一次开始对一个人担心:“阿姐,我知道他是不想我为难。我既封他为伯,他便想做出个成绩来,让众宗亲挑不出理来。可疫病不是闹着玩儿的,就连徐太医都没听说过所谓的疫苗,你说元耳他能把这次的疫病治理好吗?如今东城四县已经死了上百人,一般这种疫病至少要死上几千上万人才能止息……”


    端阳公主也皱起了眉头,说道:“这元耳本来就不是简单的人物,普通人,怎么可能在三年内做出富可敌国的产业?”


    其实端阳公主没好意思提,元耳的产业可能比整个渊国要厚实,毕竟渊国的国库已经被他弟弟给浪没了。


    见渊夜昙不说话,端阳公主又道:“阿弟,你就没想过这元耳的来历?他和你原本在桃花县的夫郎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他姓元名耳,这两个人组合在一起刚好是阮,你就没想过他们极有可能就是一个人?”


    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就这么让端阳公主给捅破了。


    捅的渊夜昙猝不及防,让他不得不面对:“阿姐,我又不是傻子。虽然我不聪明,这点端倪还是看得出来的。还有他身边那个孩子……”


    包包和他长得那么像,怎么可能是他和别人生的?


    只是他怕自己捅穿了这一切,阮锦他还是没办法回到自己身边,毕竟当初自己说走便走,是自己先抛弃了他们父子。


    当初自己失忆,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爱的也是那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如今自己把那段感情忘了,哪怕对他有好感,又能不能说服他,让他放弃现在的家庭,回到自己身边?


    就算自己不管不顾,把他从那个大夫的身边抢过来,可他甘心吗?


    渊夜昙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他打起仗来向来杀伐决断,唯独在面对阮锦的时候拖拖拉拉。


    端阳公主却不想自家阿弟好不容易开出来的桃花说凋零就凋零了,当天晚上她就派人去调查了元耳现在的情况。


    不调查还好,一调查端阳公主也头疼了起来,她是真没想到,元耳如今竟然已经有了个夫君。


    这他娘的,万年铁树开出的花,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吗?


    关于这对姐弟的小动作,阮锦是不知道的,因为他已经准备好了行头,当天夜里便带着九大夫和迟麟迟大人派给他的一应医官卫队前往了东城四县。


    临出发前,阮锦让九大夫在最快的时间里找到了患有牛痘的几头牛,还让跟着他一同出发的几人也进行了牛痘病毒接种。


    只是接种产生抗体需要时间,所以阮锦在带他们离开之前一人发给他们一个口罩,并吩咐将那四县封住,周围设置岗哨,不允许一个人进出。


    不论什么样的急事,哪怕人命关天,都必须要经过他的同意才可以。


    将这一切安排停当后,阮锦才带着九大夫和医者护卫们一路疾行,抵达疫区。


    还未进城,便见官道两侧搭起了简陋的草棚,难民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浑身脓疮,痛苦呻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味,令人作呕。


    随行的副手医官上前道:“伯爷,情况比预想的更糟。东城县已有三成百姓染病,且每日新增病例近百,再这样下去……”


    阮锦皱眉,问道:“县衙的人呢?”


    副手面露愤色:“县令和县尉早躲进了内城,只派了几个衙役在外维持秩序,根本不敢靠近疫区。”


    阮锦冷笑一声:“果然。”


    他翻身下马,径直走向最近的一处草棚。


    草棚内的病人见有生人靠近,惊恐地向后缩了缩,颤声道:“别、别过来……会传染的……”


    阮锦蹲下身,温和道:“别怕,我是朝廷派来治病的。”


    他伸手探向病人的脉搏,又检查了其身上的脓疮,确认是天花的症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先服下这个,能缓解高热。”


    病人迟疑地接过,吞下药丸。


    阮锦起身,环顾四周,高声道:“所有人听令!从现在起,东城县实行分区隔离,未染病者住东区,轻症住西区,重症单独安置!县衙即刻开仓放粮,另调集干净布匹、清水,供病患使用!”


    副手愕然:“伯爷,这……”


    阮锦沉声道:“去办。”


    九大夫也已经下了马车,逐一给躺在茅草棚里的病人们发放着药丸。


    而此时的长兴侯府,长兴侯和齐颂声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长兴侯道:“牵了几头母牛进疫区?这……这是何道理?难道他们要杀牛祭天不成?”


    齐颂声冷笑一声,说道:“管他杀不杀牛,他一个乡野来的哥儿,怎么可能懂什么抗疫之策?我看,他也就是想在王上面前搏一个出位。殊不知这疫病若是没弄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长兴侯却道:“那也是不得不防的,为父派了一个细作跟在他身边,看看他到底在弄些什么。如果他真没什么本事,那再好不过,让他想办法死在那里便好。如果他手上握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我们也不能让他活着回来!姓元的如果活着回来,不论对谁都不是什么好事!”


    宗亲已经找过他很多次了,本来今天的早会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一起弹劾那个叫元耳的,只要王上一天不回心转意,他们便弹劾一天。


    谁料却发生了疫病的事,还没等他们出手,那个元耳便自己送上门去了。


    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齐颂声开心的挽住了长兴侯的胳膊,说道:“还是父亲想的周到!”


    长兴侯苦口婆心道:“声儿,你也不要一直等着为父为你铺路。他元耳都知道在王上面前表现,你自也是不能落下的。整天躲在家里生气,又有什么用呢?还是得让王上看见你啊!”


    齐颂声却十分自信的说道:“父亲您安心,王上明日要去西大营巡兵,我已经和那边的李将军打好招呼了。将士们训练不易,我会带着几名世家哥儿去劳军。我们准备给将士们好好做顿饭,再献上我们最拿手的技艺,王上一定会高兴的。”


    长兴侯满意的笑了起来,点头道:“很好,很好,吾儿长大了。”


    此时的阮锦却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他昨夜忙到子时,却在卯时便爬起来,为这边的百姓将污水过滤干净,以供他们馋用,防止二次感染。


    还用硝石制了一些冰,为发烧的百姓降温。


    九大无则将隔离开的未有感染的病人集合到了一处,为他们实施了牛痘接种。


    几名医官都颇为不解,从九大夫牵了几头病牛过来起,他们就觉得此人的做法有违常理了。


    甚至有一名医官十分看不惯的说道:“这位九大夫,你这不是在胡作非为吗?你这么干,万一出了大事,难道让我们这些人和你一起担责不成?”


    九大夫此时已经忙的焦头烂额,这些人不忙也就罢了,还在这里添乱,九大夫手上忙碌着,说道:“没事,出了任何事,我一个人担责。”


    那人却道:“你不过是个民间乡野大夫,能担得起任何责吗?更何况你现在虽然说得好听,如果到时候真出事了,连累的可是咱们伯爷。”


    九大夫没再理会那人,那人却一把夺过了九大夫用来给未感染者接种的手术刀,把九大夫的手指割破了。


    九大夫下意识嘶了一声,皱眉道:“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我是伯爷亲点的首席医官,如果你不想帮忙,大可以离开这里!何必跑来惹事?”


    “我惹事?”那医官一脸傲慢的说道:“在坐的所有医官都看到了,你把母牛身上的痘毒抹到人身上,说是这样能抵抗疫病。大家都是医官,对于这样的事,可曾见过?”


    众人面面相觑,别说见过,他们连听都没听过啊!


    九大夫也不知道该如何给他们讲解,只道:“牛痘与人痘,理论上是同一种病毒。这种病毒都是得一次,就会自动产生抗体。人接种了牛痘,感染了牛痘病毒,这种病毒较轻,可以自愈。再遇人痘,便不会再被感染了!”


    那医官却一把推开九大夫,说道:“妖言惑众!你们信他?你们也信他?”


    医官们一个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他们确实没听说过。


    被隔离在此处的百姓也傻眼了,其中刚刚被接种的那种村民起身道:“这位九大夫,我们本以为你是王庭派来抗疫的医官,谁知你却只是个民间大夫。你既不是医官,为什么还要给我们瞎治?你千万不要害我们啊!我们可没有被感染,万一被你这牛身上的脓毒给害死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第122章


    九大夫的手指被割伤,鲜血滴在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道:“诸位不信,我理解。但若你们再阻挠我接种,等疫病蔓延,整个东城县将无一幸免!”


    那带头闹事的医官冷笑:“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他转向百姓:“大家听好了,这人根本不是朝廷派来的医官,而是个江湖游医!他拿牛痘害人,恐怕是想拿你们试药!”


    终于,人群在他三言两语的挑唆之下骚动了起来。


    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块,怒视九大夫:“滚出去!我们不要你治!”


    局势眼看就要失控,阮锦突然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几名披甲执锐的护卫,他冷冷扫了一眼那闹事的医官,直接下令:“把他给本伯爷绑了。”


    为首的一名将军上前,吩咐手下道:“还愣着干什么呢?王上手谕,一切听元伯爷的调遣!”


    两名护卫立刻上前一把按住那医官,医官挣扎大喊:“元伯爷!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是太医院派来的!”


    阮锦目光如刀锋一般看向那人,道:“哦?你当真是太医院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册,翻开后冷声道:“东城县抗疫医官名单里,可没有你的名字。”


    医官脸色一变,结结巴巴道:“我、我是临时调来的……”


    阮锦懒得再听,示意护卫:“带去隔壁审问,看看是谁派他来捣乱的。”


    医官被拖走时还在大喊:“伯爷!你不能这样!我……我只是不愿看百姓被坑害啊!”


    阮锦不再理会那人,转身对百姓们道:“诸位乡亲,我元耳以性命担保,牛痘之法确实有效。若你们不信,我可先在自己身上示范。”


    说罢,他卷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九大夫皱眉:“阮锦,你已接种过,不能再种第二次。”


    阮锦却不是很在意的说道:“无妨,再接种一次也没什么。只是,我已经接种过一次了,这病毒对我无效了。不光我接种过,跟随我前来的所有将士也都接种过。”


    这件事是他在出发前那个晚上亲自跑去军营为大家接种的,就连九大夫都不知道。


    他接过银针,在牛痘浆液里蘸了蘸,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手臂。


    百姓们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那针尖刺破皮肤,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


    阮锦放下袖子,朗声道:“三日后,若我无事,便证明此法可行。诸位可愿再等三日?只不过,疫病在前,只是不知道这三天,又会有多少人被传染啊!大家都知道牛痘是很轻微的病毒,牛感染了是不会致命的。天花却不一样,它的致死率极高。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大可以在此处接种。信不过我的,那便等上三日吧!”


    说完,阮锦便转身离开了临时接种区,出门继续忙别的事。


    倒是为首的那名将军留了下来,抱臂仿佛门神似的站在那里,朝九大夫挑了挑下巴道:“我说,这个九什么的,你继续给他们接种,我看谁还敢闹事儿!”


    九大夫抬头看向那人,当即皱起了眉头,失声道:“哦,竟是你!”


    他不就是那日在迟大人府上骂他哥儿唧唧的那个人吗?


    再说,他本来就是哥儿,哥儿唧唧的怎么了?


    蒙铎将军啧了一声,说道:“我怎么了?我有什么问题吗?”


    九大夫冷声道:“没什么问题,但我在忙,你出去守着吧!”


    蒙铎:……


    他一脸郁闷,心想王上都没如此吩咐过本将军!今日让你这个南越来的小白脸儿吩咐了!


    罢了,我堂堂北越男儿,能跟一个南越来的小白脸儿计较吗?


    那肯定不能!


    于是他乖乖的去门外守着了。


    当夜,隔离区外的临时营帐内。


    阮锦刚脱下外袍,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九大夫掀帘而入,脸色凝重:“审出来了,那医官是长兴侯安插的人。”


    阮锦眸色一沉:“果然。”


    九大夫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还有一事不妙。长兴侯已派人去京城散播谣言,说你用邪术害人,还说你故意拖延抗疫,导致疫病蔓延。”


    阮锦冷笑:“他这是要借舆情逼王上撤我的职?”


    九大夫点头:“不仅如此,他还在王庭之中联络了几位宗亲,准备联名弹劾你。”


    阮锦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九哥,你觉得……王上是信我,还是信长兴侯?”


    九大夫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阮锦垂下眼睫,临行前渊夜昙给了他全权调兵的权力,甚至不惜与宗亲对立,这已是最明确的信任。


    “不管他信不信,东城四县的百姓,我救定了。”阮锦握紧拳头,“三日后,牛痘接种见效,谣言自会不攻自破。”


    本以为接种的事要等到三天以后才能正常运作,谁料事情还没到三天,竟然有百姓自发前来接种牛痘。


    阮锦十分意外,问道:“大家……就不想再观望观望了吗?”


    一名为首的长者说道:“元伯爷为了救我们这些百姓,甚至自己给自己身上刺了牛痘针,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伯爷的命,可比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命值钱多了。我身为村中耆老,特意带了全村老小过来。能在这疫病中活下来,伯爷您便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若是活不下来……那也只能是我们命该如此。”


    阮锦十分感动,朝那耆老躹了一躬,说道:“多谢老人家的信任,元耳,定不会让百姓们失望!”


    接种的百姓,一时间从街着排向巷尾,这里是无感染区,感染区已经被封在了谷舱区域,以避免聚集感染。


    西大营区,齐颂声带着一众世家哥儿从早晨便开始忙碌了,他们排演节目排演了好久,今日更是带了各种珍馐美味,当场做了一顿大餐摆上了餐桌。


    军营的战士们乐得有人来劳军,便开开心心的吃吃喝喝了起来。


    为首的副将对齐颂声他们这些哥儿千恩万谢:“哎呀真是好久没吃这么舍了服了,不知道节目什么时候开始啊?咱们也是好久没看到过表演了。”


    尤其是没见到过哥儿了,倒也没什么色心,就是想养养眼。


    齐颂声心不在焉的答应着:“要……要等晚一点呢,赵将军,怎么就只有您和几名小将军在呀?蒙将军他们呢?”


    副将答道:“哦,蒙将军被王上临时安排了别的任务,倒是蒙玉将军在,齐小公子要见见他吗?”


    齐颂声当即摆手:“算了算了,还是……算了。”


    蒙玉那个煞神,还不如他哥哥好相与!


    齐颂声又问道:“不是说王上今日要来巡视西大营吗?都已经快午时了,他怎么还没过来呢?”


    副将尴尬的笑了笑,也摇头道:“那本将军便不知了,王上的确说过今天过来劳军,兴许……是下午才过来?毕竟这会儿也太热了,王上可能怕热!”


    齐颂声心想,王上可是个水里来火里去的性子,何时怕过热?


    不过罢了,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也不差这一会儿。


    只是这一会儿,便等到了天色擦黑,终于等来了王上今日不过来的消息。


    齐颂声也没有表演的心情了,直接扔下了一众在台上弹唱歌舞的世家哥儿,转身便带着手下离开了西大营。


    一坐上马车他便气的跺脚,心想王上也真是的,说不来便不来,还等到了晚上才通知,白白让他等了一天。


    一旁的随侍哥儿劝道:“少爷您别难过,今日王上虽然没有来,东城疫区那边倒是传来了好消息。”


    齐颂声问:“什么好消息?难不成是那元耳被传染了疫病不成?”


    侍从答道:“那倒不是,听说那元耳用一种邪术来对抗疫病,引起了百姓们的抗议,据说大家都闹着要撤掉他抗疫总指挥的身份呢。”


    齐颂声冷哼一声,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我就说吧!他一个乡野哥儿,懂什么抗疫防疫?只不过,眼下除了他,谁还敢接这副烂摊子?呵,不如让他去折腾。”


    侍从道:“少爷您这就不懂了,老爷是在为日后的事情造势呢。您看,他没把事情办好,抗疫不成,反倒搞些歪门邪道。王上铁了心让他办这件事儿,咱们侯爷和宗亲们都是不答应的。这若是日后他把差事给办砸了,那不就得让他双倍的付出代价?”


    齐颂声终于笑出了声:“那倒是,还是爹爹想的周道。”


    远方星河飘渺,此时的阮锦已经累的抬不起胳膊了,他一头扎进临时营帐内的简易行军床上,一边碎碎念道:“我让你再大包大揽,累死你得了!啊啊啊,好久没干这么多活儿了!费体力也就算了,还如此耗费精力!我自己在这儿干着脏活儿累活儿,外边儿还造我的谣!真是没天理了!”


    “谁造你的谣了?”


    一个声音猛然在寂静的临时营帐内传来,吓的阮锦嗷呜一声窜了起来,便看到角落里一个黑暗高大的身影正朝他走过来。


    阮锦手上按住那木蝴蝶,说道:“你你你你什么人?再往前一步,我我我我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直到对方走到灯烛前,一张英俊的脸孔出现在光亮中时,阮锦才一脸惊讶的喊了一声:“王上?”


    渊夜昙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你能不能别嚷嚷?是想让整个营区的人都知道孤来这里了吗?”


    阮锦把他的手扒拉下来,压低声音道:“您也知道自己不该来啊?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就瞎跑?满镇子都是天花病人!被传染上了可是得要命的!”


    渊夜昙声线沉冷的说道:“你也知道被传染上了是要命的?那你为什么还要上赶着跑来抗疫?”


    阮锦啧了一声:“我不是说过了,我打过疫苗……等等,疫苗!你在此处给我老实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说着他转身跑去了外面,借着月色在牛肚子上戳了一针,回来后又撸起渊夜昙的袖子,给他戳了一针。


    渊夜昙皱了皱眉,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疫苗?”


    阮锦嗯了一声:“是牛痘疫苗,免疫系统很聪明,标记病毒的方法是记宗亲。就像王上您一样,喜欢玩儿九族消消乐。一般只要这一家子里有一个人被标记了,剩下的病毒九族都能免疫了。”


    听阮锦这么一解释,渊夜昙就明白了,随即他又皱起了眉,问道:“什么叫孤喜欢玩儿九族消消乐?孤何时玩儿过九族消消乐?”


    阮锦:“……呃……那个……王上您……可能是误会了下臣的意思,下臣的意思是……呃……”


    渊夜昙冷哼一声:“你不用解释了!孤知道,孤在外面的名声不好,想必他们也没说过孤的什么好话吧!”


    阮锦干笑一声,老老实实答道:“就……就说王上您喜欢杀大臣,还喜欢诛别人九族。”


    渊夜昙以手拂额,生平第一次解释道:“我这一生只杀过四个大臣。一个是因为那时我刚刚称王,有个宗族欺我年少,便想方设法的压我一头。那个时候整个朝堂上有一半的大臣都与此宗族为伍,若是我吩咐一件事,他不开口,我便无从下手。”


    阮锦张了张嘴,心想少年帝王,的确很难,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也会杀了他。


    渊夜昙接着道:“我便当庭杀了他,血溅了满王庭。另外还有两人,站出来指责我,我也同样杀了。不光杀了他们三个,还在一个月内清洗了朝堂,把所有与此宗族相关联的官员全部下了大狱。虽不至于诛连九族,但王庭之上的确不再允许这个宗族的所有族亲为官。”


    一开始他当上这个王,只是为了不再受制于人,谁料当上了王,还是要受制于人,不光要受制于人,还要看这些宗族的眼色行事。


    仿佛一言不合,这些宗族就要把他从那王座之下推下来。


    渊夜昙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多计策谋划,他坐上这个王位,纯粹是因为能打。


    所以如果有宗亲企图闹事,他也只想杀了了事。


    阮锦其实知道,渊夜昙并不是杀戮之心特别重的人,如果自己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怕是早就被逼疯了。


    而那个时候,也确实不适用于各个击破这种筹谋,九族消消乐确实是最好用,且见效最快的一个方法。


    阮锦看着渊夜昙的眼睛道:“王上,您不必解释这么多,臣……理解的。”


    渊夜昙也看向了阮锦,问道:“是吗?你能……理解孤?”


    阮锦轻轻点了点头:“你以无援之势成功登上王位,又以狂澜之势一统整个中原,没有些雷霆手段,怎么可能做得稳这个位置?”


    两人对视着,直到阮锦觉得渊夜昙似乎对他有什么想法的时候,那人才低低的说了一句:“我何时一统中原了?”


    阮锦猛然回过神来,心想糟糕了,一不小心把未来的事给说出来了……


    第123章


    “呃……”


    黑暗里,阮锦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支支吾吾半天后才道:“我的意思是说……王是英勇神武,一统中原是迟早的事!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渊王狐疑的看向他,心中似有怀疑,却也没多问什么。


    阮锦赶紧岔开话题:“王上深夜来这里,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渊王沉声答:“没什么,只是过来看看元伯爷。”


    阮锦却有些生气了:“胡闹!这里是疫区,王上就这么跑过来,万一传染上了天花,那岂不是小命不保?”


    渊夜昙知道此事自己理亏,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便沉着一张脸道:“你是如何跟孤说话的?小心孤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阮锦膝盖一软跪了下来,说道:“王上饶命,下臣不敢了。”


    渊主作昙:……


    他上前一把将阮锦拉了起来:“以后在孤面前,元伯爷可以不必跪。”


    阮锦心想那再好不过了,确实下起跪来有些不习惯。


    他上将把灯烛挑了挑,招呼道:“王上,我看看你刚刚接种的位置怎么样了。”


    渊夜昙撸起自己的袖子,问道:“所以你刚刚给孤扎的那一针,便是在接种什么疫苗?”


    阮锦嗯了一声:“这叫牛痘疫苗,可能会有点反应,但是王上不要怕,最多也就发点烧。”


    渊夜昙哦了一声,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帐篷的门帘突然被掀开了,九大夫的声音传来:“你刚刚吩咐的事我已经让人办妥了,谣言已经传出去了,明日起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你这边因为防疫不利而死了几千……人……”


    一大串儿的话没说完,九大夫便看到了阮锦的帐篷里多了一个人高马大的人。


    渊夜昙心虚的看向了九大夫,刚要解释些什么,便见九大夫仿佛老鼠见了猫一般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阮锦:……


    待九大夫走后,阮锦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我可以解释的……”


    他之所以去传自己的谣言,就是想让自己这边显得乱一些,他挖掉了长兴侯安插在这里的钉子,得不到任合消息的长兴侯极有可能会再派人进来捣乱。


    与其等他派人进来捣乱,还不如先按下这个钉子不表,让他传一些似是而非的假消息出去,再让人在外面肆意传播。


    反正等到他把疫情控制住,什么样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渊夜昙却按住了他的手,说道:“不必解释,我知道长兴侯的为人,自然也知道你的目的。本来就是想让你帮我对付长兴侯的,你做什么,都是孤赋予你的权力。”


    阮锦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虽然不是因为信任,但对有被他利用的价值也算是一种优点吧!


    渊夜昙却有些急了,他解释道:“孤……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放手去做,一切有我……”


    ……兜底。


    但是这么说,是不是也没什么立场?


    阮锦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王上,不如我带您去个地方?”


    渊夜昙不知道阮锦要带他去哪儿,但并不重要,他还挺喜欢和阮锦单独待在一起的感觉的。


    阮锦转身提起一盏素纱灯笼,昏黄的光晕在他指尖跳跃。


    夜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得他鬓边碎发轻扬,渊夜昙解下自己的墨色披风,不由分说地裹在了阮锦肩上。


    “王上?”


    “无事,带路。”


    两人避开巡逻的士兵,沿着后山小径拾级而上,阮锦的指尖偶尔蹭过渊夜昙的手背,像羽毛般轻软。


    半山腰处有棵百年老松,虬枝横展如伞盖,树下竟摆着个简陋的藤编秋千,显然是有人常来此处。


    “这是?”


    阮锦答道:“第一天来的时候也非常紧张,一晚上也没怎么睡,便爬到了这山上来想放松一下,偶然间发现了这个地方。”


    阮锦笑着坐上去,秋千发出吱呀轻响:“防疫这些天,每晚都要来这儿喘口气,偷得片刻的轻闲。”


    渊夜昙望着远处连绵的灯火,隔离区的篝火像一条金线,将东城县分割成明暗两半,更远处是王都的轮廓,皇城角楼上的风灯仿佛星辰般闪烁。


    “孤小时候,”帝王突然开口,“也经常爬上天文台的屋顶看星星。”


    阮锦惊讶地转头,灯笼的光映得渊夜昙侧脸格外柔和。


    “那时候先王总说,帝王不该有这些无谓的嗜好。”他自嘲地笑了笑,“后来我把天文台拆了,改建成了演武场。”


    夜风送来山下的梆子声,阮锦鬼使神差地抓住了渊夜昙的衣袖:“王上请看!”


    北斗七星正悬在松枝间,勺柄指向东方。


    渊夜昙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突然发现阮锦耳垂上有颗小小的红痣,在月光下像粒朱砂,若隐若现,煞是好看。


    阮锦的声音轻得仿佛叹息:“在我们老家有个传说,说是你死去的每个亲人,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每时每刻都在注视着你……”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渊夜昙的指尖正擦过那颗红痣,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


    松针沙沙作响,惊起几只夜栖的山雀。


    阮锦激灵了一下,渊夜昙却忽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疼吗?”


    “什么?”


    阮锦不解。


    渊夜昙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针痕:“接种的地方。”


    阮锦忍不住笑出声:“王上现在才问疼不疼,是不是太晚了点儿?”


    “孤是怕你……”渊夜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医术不精!”


    因为他确实感觉到疼了,不光疼,还有点不舒服,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反正就是不太舒服。


    阮锦拉着他坐到秋千椅上,也跟着坐到了一边,说道:“疼是肯定会有些疼的,但和天花的病情比较起来,这点疼痛不算什么。”


    渊夜昙嗯了一声,这时,突然一颗流星划过夜空,阮锦赶紧接着他的手道:“快快快,是流星!快许愿!”


    说完阮锦双手合十低声碎碎念着,再睁眼时,流星已经不见了。


    渊夜昙一脸无语的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要对着流星许愿?流星就像昙花一样转瞬即逝,你希望你的愿望也像流星一样吗?”


    阮锦道:“这你就不懂了,正是因为流星转瞬即逝,所以才更加珍贵。抓住这一瞬间的美好,就能得到永恒的幸福。”


    虽然渊夜昙听不懂阮锦二十一世纪的浪漫,但他很喜欢他带给自己的美好感受。


    奇怪的是,虽然他们已经做过两次了,此时的他却没有任何要触碰和亵渎他的想法,只要能这样在他身旁静静坐着,就已经让渊夜昙的心可以安安定定的平静下来。


    两人看星星看到半夜,回来的时候,阮锦让了一半床给那霸道的帝王。


    因为对方不许他去找九大夫,更不让他睡地上,只能紧挨在一起睡在一张只有一米的行军床上。


    但两人都睡的还行,尤其是阮锦,抗疫这些天,他一直没能睡好,昨夜却睡的很踏实,一夜都没醒。


    直到天光透过营帐的小窗照进来的时候,阮锦才猛然睁开眼睛,心想糟糕糟糕睡过头了。


    他口中埋怨着:“王上,你怎么也不知道叫我一声?你该不会是也没……”


    阮锦转过头去,只见那位王上面色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有些粗重,正在他身旁一脸脆弱的看着他。


    阮锦:???


    他试探着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吓的赶紧缩回了手,骂了声粗话:“操,怎么烧起来了?烧起来了你也不知道和我说一声?”


    渊夜昙嗓音沙哑道:“你是怎么和孤说话的?”


    阮锦:……私密马赛,习惯用这种语气和阿蛮讲话了捏。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那个,我去给你备些药,你先在这儿躺着。别乱动啊千万别乱动,接种疫苗发烧是正常的,不用紧张……”


    渊夜昙:……我一点都不紧张,我看紧张的是你吧?


    发烧了,甚好,刚好孤可以在这里多赖几天。


    阮锦跌跌撞撞冲出营帐,差点撞翻正在煮药的九大夫,药罐里的褐色汁液翻腾着,散发出苦涩气味。


    “快!快!他发烧了!快给他熬一碗退烧的药!”阮锦着急的有些语无伦次,拉着九大夫语速飞快的说着。


    九大夫一脸无语,把他扶稳了才道:“谁发烧了?你别着急慢慢说。”


    “是……是王上,我给他接种了疫苗……他发烧了!”


    九大夫手中的药匙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猛地拽着阮锦退到树后,压低声音道:“你疯了?让王上接种牛痘?更疯的是他居然真让你扎?”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阮锦急得跺脚,“快拿退热药来!”


    九大夫从怀中掏出个青瓷小瓶:“这个,是我们南越最常用的止息丸。这个药很贵的,你省着点儿用。要不是因为是王上发烧这种掉脑袋的事儿,我可舍不得拿出来给你。”


    阮锦接过药丸,一边往营帐里冲一边冲着九大夫喊:“大恩不言谢!”


    说完他火速的给渊夜昙倒了水,扶他起来,倒了一粒止息丸,说道:“王上,把这退烧的药吃了,吃了以后能舒服一点。”


    渊夜昙却有些嫌弃,说道:“堂堂男儿,发个烧就要吃退烧药,有这个必要吗?”


    阮锦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犯浑不肯吃药,更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勇气,一脸严肃的瞪视着对方道:“你吃不吃?不吃我灌了!”


    渊夜昙:……吃,我吃还不行吗?这么凶干什么?


    这样想着,他乖乖拿起了止息丸,仰脖用凉白开服了进去。


    渊夜昙扶他躺下,说道:“你等着,我再去给你煮点粥,不要乱跑,不要见风,也不要随便走动。”


    渊夜昙乖乖点了点头,十分享受这种被阮锦照顾的感觉。


    片刻后,阮锦端着小米粥进来时,发现渊夜昙正盯着帐篷顶勾着唇角发呆,那模样竟有几分孩子气。


    他也是不懂了,发个烧,有什么好笑的?


    阮锦把小米弱放到一张小桌子上,并给他端到了床头,说道:“王上,您起来喝点小米粥吧!我还往里面加了点肉糜,这样也能补充点营养。不过喝了粥就不能再吃别的东西了,发烧还是要饮食清淡一些。”


    渊夜昙低低嗯了一声,虚弱的支起上身。


    阮锦见状,赶紧上前扶起他,说道:“王上您小心些,听说越是身体好的人,接种疫苗的时候越容易发烧,说是免疫力更好,和病毒发生的冲突更强。我以前一直以为是偶然概率,现在感觉可能是真的了。王上您的身体这么好,反应为何会如此之大?”


    渊夜昙叹息一声,说道:“是吧?孤也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其实在阮锦给他吃过药丸后便好多了,烧得也不如方才那么厉害了,只是他想多在阮锦这里赖几天,表现得脆弱一点,好蒙混过关。


    阮锦见他这个状态,也不好让他自己喝粥了,只得拿起调羹,一勺一勺的喂给他。


    帐外经过的九大夫简直没眼看了,心想接种个牛痘而已,至于这样吗?


    旁边营帐里三岁娃娃接种以后也没见如此蝎虎,怕不是故意装可怜呢吧?


    看透了事情真相的九大夫并不想戳穿他们,也不想告诉阮锦,毕竟两人打情骂俏受伤的向来是自己,让他们这对狗男男折腾去吧!


    阮锦给渊夜昙喂完了粥,才让他在帐中好好歇息,自己则又跑去为百姓们接种疫苗了。


    四县人口足有几万,阮锦和九大夫接种了足足三天,后面又有几名医官主动加入了接种行列,这才勉强在三日内完成接种。


    完成接种的百姓要留在安全区内观察七天,但要产生完全免疫,则需要十四天。


    所以阮锦在第一批接种者观察了一周后,便给了他们一定的自由活动时间,医官们也渐渐发现,原来接种了牛痘的人,真的没有一例再感染上天花病毒。


    甚至后面几天,好几名医官都主动给自己接种了牛痘疫苗。


    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只有一个人是意外,那就是渊夜昙,他足足在阮锦的营帐里躺了三天了,第四天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阮锦终于看出来了,于是在他为渊夜昙煮好粥,再一次把他扶起来准备喂给他吃的时候,一把将勺子塞进了他的手里,没好看道:“王上,隔壁七个月的娃娃,刚接种两天,已经开始练走路了!您老二十有八,正当壮年,装个一两天的也就得了!这都第四天了,再装下去可就不礼貌了!”


    第124章


    抗疫之事持续了整整月余,直到天入初秋,才终于稳定了下来。


    这期间长兴侯集结宗亲不知道弹劾了阮锦多少次,但是王座之上的男人却始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对这件事懒得给出半点眼神。


    某位宗亲十分不解的问长兴侯:“王上最近看上去精神好像不太好?他这是……那几天又来了吗?”


    长兴侯冷哼一声,说道:“来什么来,这是他嫌咱们烦,不知道又跑去哪里了!我看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妙,以免他回来那天又发疯,到时候遭殃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上次渊夜昙跑出去不知道多久才回来,王座之上坐着的竟是个无知无觉的傀儡。


    王上是顶级傀儡师,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也是从那件事后,众人才知道原来顶级傀儡师竟然是可以给自己做替身的。


    那替身做的和真人无二,如果不细心去观察,还真是看不出来。


    更何况王庭议事的时候,王座离大臣们十几米远,高高在上的王上,哪是那么容易被看清的?


    这样的情况一连持续了半个月,大臣们有没有什么想法不知道,阮锦是真的受不了了,他看着把他端回来的食物吃的一干二净的渊夜昙道:“王上,疫病已经控制个差不多了,臣再做一下收尾工作就回去。您……政务繁忙,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渊夜昙却道:“近日除了这个疫病,倒是也没有别的事儿了。哦,还有个北郡的旱灾,但是那件事不也被元伯爷解决了吗?元伯爷为孤分忧,这才让孤有了分身朝政的机会。”


    阮锦:……这他娘的还是我的错了?


    最尴尬的就是九大夫了,他每次来找阮锦,都要看一番渊夜昙的脸色。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找个机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渊夜昙,他一个大龄哥儿天天被迫加入他们的play,还要看他们秀恩爱,真他娘的没天理。


    更要命的事,还有个傻X一样的男人在他面前转来转去,一口一个小白脸的恶心他,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QAQ!


    蒙铎把最终的情况报告交到了他的手上,说道:“九医官请查阅,这是刚刚得出来的最新报告,已经连续九天没有新病例增加了。之前感染的那些,死亡率也降低了不少。根据往常抗疫的情况,半个月之内没有新增病例,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九大夫面色阴沉的接过那份报告,淡淡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蒙铎:???


    蒙铎啧了一声,说道:“小……啊不是,九医官,你能不能给我点好脸色?我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咱们俩之间有些误会,但也说了那都是误会了,你就不能不要再跟我这个粗人计较了?”


    九大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计较了?你进来以后,我说什么冒犯的话了吗?”


    蒙铎:……


    是,你没说,可是你的脸拉的跟驴脸一样,一副让我有多远滚多远的模样。


    蒙铎叹气道:“行行行,你没说,是我舔着脸来你这儿找不痛快行了吧?你这个人真的是,也忒小心眼儿了!”


    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茶叶悄悄放到了九大夫的桌子上,说道:“我们大渊男儿,可不像你们南越男子那样小气!这可是上好的黄芽,别说我没想着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九大夫的营帐,哼着小曲儿走了。


    九大夫一脸莫名其妙,心想这个人也是奇怪,来我这儿挑衅一番,竟然给他留了一包茶叶?


    九大夫拿过那包茶叶,打开闻了闻,一阵清香之气扑鼻而来。


    他这个人确实没什么别的爱好,只是爱喝茶,这茶叶确实不错,虽不是什么上上品,可在中品茶叶里已经是佼佼者了。


    自从来到这东城四县抗击疫情,九大夫每天都只能喝点白开水,能喝上点茶叶确实不错。


    于是他起身,烧了开水,泡了一杯茶,开始撰写相关的医案。


    他其实有一个想法,如果可以,应在全国范围内推广牛痘的接种,防患于未然。


    根据他所了解的信息显示,每年渊国因为牛痘而死亡的病例都要过万,大流行的时候甚至几万十几万。


    这种病毒死亡率极高,哪怕是这次他们防疫及时,也死了将近一千人。


    但他观察过,牛痘的接种症状也不过是发发烧,严重的会生些皮疹,最多三到五天就缓过来了,至今尚无一例死亡病例。


    也是有了这次的经验,九大夫才敢确定,牛痘是一种极其安全的接种方式,的的确确适合全国推广。


    他打算回去后,便让阮锦向王上请命,如果这件事能办成,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这时又有一个脑袋在门口探头探脑,朝他吹了声口哨,问道:“九医官,嘿,九兄!”


    九大夫抬头,有些不耐烦的问道:“蒙将军,又有什么事?”


    蒙将军指了指他桌案上的茶,问道:“这茶叶怎么样?”


    九大夫淡淡嗯了一声:“还不错,多谢蒙将军割爱。”


    蒙铎笑了起来,说道:“嘿,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可是我专门托人从南越那边儿捎过来的,怎么样?还算有你家乡的味道吧?”


    九大夫微怔,他也没想到,蒙铎竟然让人千里迢迢从南越带茶叶过来。


    他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突然要让人帮我带茶叶?”


    蒙铎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说道:“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给得罪了吗?嗨呀!我们北渊男儿,必定是知错能改的。既然有了无心之失,那必然得有心认错。我当时就……一时嘴快,希望九兄不要放到心上。”


    九大夫其实也没怎么生蒙铎的气,就是觉得他总是欠儿欠儿的在他面前转悠,一副要找他麻烦的样子,有点看他不顺眼罢了。


    不过既然误会说开了,九大夫也就没什么好继续矫情的了,起身朝蒙铎欠了欠身道:“蒙将军有心了,这件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以后有机会,可以来家里坐坐,我让阿……元给你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款待。”


    提到元耳,蒙铎的表情当即变了变,他有些尴尬的上前道:“那个……听我说啊!世上哥儿千千万,你倒也没必要非得在元伯爷这棵树上吊死。他……这种情况我知道肯定不是你的错,王上那边咱们做为臣子的也不好多说什么。我知道你肯定是受委屈了,但我说句不好听的哈……要不你就换个老婆吧?毕竟……毕竟咱们……做臣子的怎么抢得过王上呢?”


    九大夫:……


    九大夫的唇角抖了抖,说道:“多谢蒙将军挂心,不过我和阿元的事,和你们想象的可能有些出入。这件事……以后再解释吧!”


    阮锦这个家伙的葫芦里还不知道卖的什么药,他总不能坏了他的计划!


    蒙铎也看出来了,九大夫不想提这件事,想想也是,谁家好人被戴了绿帽子还挂在嘴边的?


    他想了想,说道:“对了,我知道这附近有条河,风景还不错。这不入秋了,河道两侧全是枫树,好看的很!九大夫要不要一起去散散心?”


    阮锦转头看了一眼没写完的医案,又抬头看了一眼蒙铎那刚正纯粹却憨厚愚蠢的表情,缓缓点了点头道:“也好,我也许久没出去散散心了。”


    这一忙就是一个多月,虽然疫病很快便被控制住了,但这一个多月确实把他忙了个够呛。


    便点了点头,心想出去放松一下也好。


    九大夫跟着蒙铎策马来到河边,只见一湾碧水蜿蜒于山谷之间,两岸枫林如火,倒映在水面上,宛如天地间燃起了一场无声的烈火。


    的确是一处难得的美景。


    “如何?我没骗你吧?”蒙铎翻身下马,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地方本地人叫枫河谷,秋日里是最好看的。”


    九大夫也没想到,东城这边竟然还有这样的美景,望着眼前的景色,紧绷的眉宇终于舒展了些:“确实不错。”


    河边停着一艘简陋的乌篷船,船身漆色斑驳,却收拾得很是干净,蒙铎跳上船,伸手去扶九大夫:“来来来九兄,小心些,木板滑。”


    九大夫本想说自己没那么娇气,但见他一脸认真,还是搭上了他的手。


    掌心相触的瞬间,蒙铎的指尖粗糙温热,九大夫心头莫名一跳,迅速收回手,钻进了船舱。


    第一次和一名男子手牵手,把脉不算,这感觉有点奇怪。


    船夫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笑呵呵地撑开竹篙:“两位官爷坐稳喽……”


    船身轻轻一晃,破开水面,缓缓驶向了枫林深处。


    九大夫收回心神,抬头看向远处,此处河水如镜,倒映着漫天红枫,几尾银鱼跃出水面,溅起晶莹水花,远处山峦起伏,暮霭中如黛色剪影。


    蒙将军乐呵呵道:“这里是东城郊外,不过也不算偏远,中秋节的时候会在这里办灯会。这两岸全是红枫,再挂满各色彩灯,别提多美了!到时候九兄要是有时间,可以和蒙某一起来游船!此时有军务,不敢饮酒。到时候咱兄弟俩,可以喝个痛快!”


    九大夫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他忍不住起身站到了船头,去感受河面上微风带来的湿气。


    哪知恰逢河道转弯,船身突然猛烈一晃!


    “小心——!”


    九大夫猝不及防向前栽去,蒙铎一把揽住他的腰,将人牢牢按在怀中。船篷外传来船夫的惊呼:“哎呀呀,你看看,你们南越人就是这么弱不禁风!”


    九大夫:???


    不是,这个人是有病吧?


    他为什么总是喜欢地域黑?


    还没等九大夫挣扎着从蒙铎的怀里站起来,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揶揄的声音:“哟~~~让我看看这是谁啊?哎哟哟~~~这不是我九哥吗?九哥哥,你这是怎么啦?怎么还没站稳扎别人怀里了?”


    九大夫和蒙铎同时抬头,便看到不远处阮锦竟然也站在一个船头,身后撑船的人也怪眼熟的,一个大高个儿杵着个船篙,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九大夫慌乱的从蒙铎怀里出来,结果脚下又一个没站稳,再次被蒙铎搂住,说道:“九兄,你是个旱鸭子啊?”


    九大夫没好气道:“你才旱鸭子!”


    说完他钻进了船舱里,懒得再理会那个只知道看好戏的阮锦。


    阮锦冲着他吹了声口哨,说道:“九哥哥,你和蒙将军继续啊!我们也就不打扰了!”


    说着他对身后的人道:“换个方向!”


    那人倒是挺会撑船,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傀儡手段,只见那船儿破开水面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只甩给了他们一个尾巴。


    走得远了,阮锦才乐呵呵的说道:“不错,不错,我九哥终于开窍了。”


    后面划船的渊夜昙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刚刚那个白九是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和蒙铎搂搂抱抱的?”


    阮锦心情大好,晃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说道:“许是二人之间,生出了那么一点点些许的小情愫吧!”


    渊夜昙冷冷的哼了一声,问道:“你还挺高兴?”


    阮锦道:“嗯?有什么不值得高兴的?”我的好兄弟就要找到良人了,蒙将军看上去人高马大的,长相也算英俊挺拔,算是个良配。


    渊夜昙问道:“两个常人男子,搂搂抱抱,值得高兴?”


    阮锦:????


    等等,他好像……不小心忽略了一件事?


    渊夜昙却仿佛突然开窍了一般,了然的说道:“你那九哥哥……该不会是有那龙阳之好,喜欢与常人男子……搞些不明不白的关系吧?”


    阮锦:???不是,你等等,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


    渊夜昙却脑洞大开,继续道:“看你这样子,似是早已知晓?你既知晓他的毛病,为何还要与他成婚?招他为婿?哦……孤明白了!你与他成婚,是不是权宜之计?帮他遮掩他的龙阳之好,顺便……顺便……”


    顺便找一个干净一些的男子,帮他处理发情期时的麻烦。


    阮锦:!!!


    他终于忍不住了,伸手制止道:“王上,您的脑洞……能不能先停一下?”


    他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和九哥是形婚吧?


    不对,他这个顺便的后面,是不是还有什么未尽之言?


    这时的阮锦也瞬间福至心灵了,他知道渊夜昙想说什么了,敢情在他渊夜昙的眼里,九大夫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的人形角先生?


    阮锦气死了,一脚把船踹的直晃,怒道:“渊夜昙,在你的眼里,是不是我随便一个什么人都行?”


    渊夜昙把船停在一处芦苇茂密之处,小声道:“孤……不是这个意思。”


    阮锦气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渊夜昙道:“没有,孤只是……只是觉得……那个九哥哥,配不上你!”


    阮锦被气笑了,问道:“哦,他配不上我?那谁配得上我?”


    渊夜昙继续道:“他既然是你的赘婿,就该对你从一而忠,却背着你在外面找别的男人,属实不该!而且他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很行。”


    阮锦:不是……你怎么还人身攻击上了?


    而且这话说的茶里茶气的,确定是他所知道的,历史上那个赫赫有名的渊太祖?


    阮锦继续问道:“他不行,你行?”


    渊夜昙却一点儿都不谦虚,挺了挺胸膛道:“孤定是比他强的!”


    阮锦终于从船舱里钻了过去,匍匐着抬头看向渊夜昙,眼神仿佛狐狸一般,问道:“王上这么强,是想如何啊?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我已经有赘婿了,王上若是也想和我有点什么,便只能做我的外室。”


    第125章


    拿着船篙的那人眼神暗了暗,心想我就只值一个外室吗?


    我堂堂大渊的王,如今只值你一个外室?


    阮锦见他沉着一张脸不说话,托着腮看着他道:“王上是不同意吗?唉,不同意就算了。反正,有的是人愿意当我的外室。”


    这句话显然把渊夜昙给激怒了,他将船篙一把丢掉,皱眉单膝跪到了阮锦的面前,捏着他的下巴问道:“所以,是谁都可以吗?不论是谁……都可以吗?”


    阮锦也没想到,渊夜昙竟然会突然这么生气,他有些瑟缩的后退一步,小声道:“你很介意吗?”


    渊夜昙却更生气了,捏着他下巴的手更加用力了,声纸压得更低:“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谁都可以?”


    阮锦嘶了一声,也有些生气了,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道:“你当我是什么人?还谁都可以!你认识我多长时间了?见过我身边还有过哪个男人?”


    渊夜昙没由来的脾气忽然泄掉,他知道自己这样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立场质问他。


    可他却控制不住,自从与他有过第二次,他的占有欲便开始越发的爆棚。


    即使如今他并未处于瘾症期内,仍然对他生起种种不该有的心思。


    失了船篙,船儿飘飘荡荡,竟自己钻进了芦苇丛中。


    此时已是黄昏,河面被晚霞染成赤金色,乌篷船停在芦苇荡深处,细长的苇叶随风轻摆,将船身半掩在暮色里。


    渊夜昙仍捏着阮锦的下巴,指腹抵在他唇上,力道不轻不重,却让阮锦挣脱不得,他俯身逼近,哑着嗓子说道:“既然并不是谁都可以,那……为什么孤可以?”


    阮锦被他压在船舱角落,后背抵着木板,心跳如擂。


    他索性仰起脸,挑衅般舔了舔渊夜昙的指尖:“王上不是自诩比九哥强么?怎么,连个外室的名分都不敢认?”


    他承认他是故意的,九哥是朋友,还是同性,他大可以告诉他,也大可以把他的真实身份对他说,可他就是不甘心。


    记得一切的只有自己,他爱的有多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阿蛮却胆敢把自己给忘了,他竟然把自己给忘了,他就是不告诉他,就是让他心里难受,让他无能狂怒,算是对他的惩罚!


    渊夜昙眸色骤暗,伸手向前倾去。


    船身突然一晃,阮锦猝不及防向后栽去,却被一把扣住腰身。


    天旋地转间,两人位置颠倒,渊夜昙单手撑在他耳侧,另一手扯开他腰间的翡翠玉带,声音里混着危险的意味:“外室……好!孤今日便教教你……什么叫祸从口出。”


    船舱低矮,两人呼吸交错,渊夜昙的唇骤然吻了上去。


    这个吻十分凶蛮,霸道的仿佛要将阮锦拆吃入腹,另一只手更是用力的托着他的后脑勺,一是让他与自己贴得更近,二是防止他后脑勺被船板竖硬的木板硌到。


    芦苇荡里的水声忽然急促起来,乌篷船随着波浪上下起伏,惊得几只想入芦苇荡觅食的野鸭游远了,那徐徐远去的波纹,更是让水中倒映着的晚霞增添了三分旖旎。


    片刻后,阮锦呜咽一声把他推开,他被吻得半天没喘上气来,此时的舌尖更是传来一阵血腥气,一边微喘着一边瞪视着渊夜昙。


    渊夜昙嘶了一声,用手蹭了蹭唇边的口水,好整以暇的问了一句:“属狗的?”


    阮锦这才反应过来,口中的血腥气应是他在慌乱中不小心咬到了阿蛮的舌尖。


    渊夜昙垂着眸子,唇角还带了一滴鲜红,被他并不是多么在意的随手蹭去。


    暮色里他的瞳孔缩成一线,像极了某种危险的爬虫类,他忽然掐住阮锦的腰往上一提,船身猛地倾斜,阮锦整个人跨坐到了他腿上。


    “王上你……”阮锦话音未落,突然浑身僵住。


    有些话不用问,男人最了解男人,阮锦更是了解阿蛮。


    他们新婚时,什么样的小花招都玩过,自是知道他最喜欢的是什么。


    芦苇丛中传来沙沙响动,远处似是有船经过,想到方才碰到的九哥,阮锦紧张地绷紧脊背,却被渊夜昙按住后腰往怀里压:“怕什么?”他贴着阮锦耳垂低低笑着:“方才不是挺能耐的吗?”


    河风卷着芦苇絮飘进船舱,阮锦打了个喷嚏,突然意识到这姿势有多荒唐,若是被人看到了……


    不论那人是不是九哥,那都是让人社死的程度,他挣动着要起身,渊夜昙却突然将他往下一按。


    阮锦惊呼出声,压低声音喊道:“渊夜昙!”一边慌忙去抓散开的衣襟。


    乌篷船剧烈摇晃,船底撞到暗礁发出一阵沉闷的:咚!


    这一撞反倒救了阮锦,趁着渊夜昙分神稳住船身的间隙,他连滚带爬缩到船舱另一头,手忙脚乱系着衣带:“你疯了吗?这是在外面!外面有多少人你知道吗?”


    渊夜昙单膝跪在船板上,外袍早不知丢去了哪里,中衣领口大敞,露出大片蜜色胸膛。


    他盯着阮锦冷笑:“现在你知道怕了?不是方才撩拨孤的时候了?”


    “我撩拨什么了?”阮锦越想越来气:“就许你胡思乱想编排我和九哥,不许我……”


    话音戛然而止,渊夜昙突然欺身上前,一把扣住他脚踝往下一拉。


    然而想象中撞上船板的疼痛却并没有来,他重新趴回了渊夜昙的怀里,那人扣着他的颈动脉,拇指刮擦着他的耳际,贴着他的耳廓吹了一口气道:“嗯,继续说,孤听着呢。”


    阮锦闻到了渊夜昙身上那股特殊的沉香气息,混着血腥味和情欲的味道,熏得他头晕目眩。


    此时他突然想到了他与阿蛮不止一次的野外,每次阿蛮都会坚定的告诉他:“安心,此处五里内没有人。”


    想到这里,阮锦突然就不紧张了,他并不抗拒野外,只是抗拒有人观摩。


    人与动物最根本的区别,就是人要脸。


    他轻轻笑了笑,抬手覆上渊夜昙蜿蜒硬朗的侧颊,问道:“王上,身为顶级傀儡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附近没有人了?”


    身下之人微怔,正在思考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阮锦却已经像只猫儿一般攀附上了他的脖子,弓着背重新吻上了他的唇。


    渊夜昙意外,拇指按上他吻得湿润的唇:“方才不是牙尖嘴利?现在倒乖了。”


    渊锦低低的笑,说道:“没想到王上竟然如此喜欢野外,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三年多不见,玩的花样倒是还增多了,从前的车里、马上、洞中,如今还打卡了船上。


    渊夜昙被他吻得意乱情迷,方才还真不是他的错觉,那家伙从船舱里露出头来的时候,就是一只勾魂摄魄的小狐狸。


    他已然有些控制不住内心躁动的情愫,这小东西过于让人着迷,已经迷得他不知天地为何物。


    什么大渊的王,什么天下共主,什么一统中原,此时他只想狠狠的要他!


    渊夜昙贴着他后颈低语:“既要做外室,孤总该尽些本分。”


    阮锦又笑了,说道:“好,那便让我来验验货吧!”


    说着他自他胸口处后退三尺,看着他脐下三寸之处,就这样随手一拽,微勾的手指便暴露在了空气里。


    渊夜昙不愧是渊夜昙,连此时都有那帝王一般的姿态,他就这么大马金刀的倚在船舱壁上,眼神似有流光般的看向阮锦。


    阮锦也并不羞涩,他狐狸一般的朝他勾了勾唇,看向他的眼神牵着丝线一般,只是微一欠身,便将他有些泛红的指端含住。


    渊夜昙只觉虎口微麻,电流似那千军万马,在他四肢百骸间流转。


    他震惊于阮锦的娴熟,更讶异于自己的无措,记忆里搜肠刮肚,也不曾有过任何经验,身体却似是突然便被唤醒,下意识便挺起腰腹,并按住了阮锦的后脑勺。


    阮锦含着他的手指,还抬眼看着他笑,那笑意似是在说:“王上,喜欢吗?”


    他则恰似妲己面前的纣王,明知再沉沦下去会有亡国之危,可他还是心甘情愿的沉沦下去了。


    浓重的麝香味扑面而来,阮锦有些猝不及防,心想我的阿蛮这些年怎就一点长进都没有?


    而此时的纣王却怔在了当场,瞳孔中满是错愕与惊惶,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阮锦的喉头已经滚动了一下,将口水尽数吞入腹中。


    渊夜昙上前捏住他的脸颊,沉声道:“你……你……吐掉!”


    阮锦被他捏的嘶了一声,而后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笑道:“没了,吐不出来了。”


    渊夜昙的表情十分精彩,阮锦知道,他又要犯病了,又要说那些太脏了之类的话,又要说他自尸山血海中而来,全身都被蛆虫爬过,若非重塑了筋骨,此时早已是一堆枯骨。


    可那又如何呢?


    如何呢?


    阮锦对他眨了眨眼睛,说道:“阿蛮,你早就好了,不会发作的。你的阳元上亢之症,我也早就帮你治好了。别乱想,什么也不要说,乖乖听我的话好吗?”


    渊夜昙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呆呆的看着他,眼中的惊涛骇浪一波接一波,已经将他炸得仿佛失去了思维能力。


    阮锦猜测,自己可能又吓到他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上次的时候,就是把他吓的哭了好久。


    真不明白,到底是你有阳元上亢,还是我有阳元上亢?


    就在阮锦试探着去喊他的时候,渊夜昙却猛然将他翻身压在身下,动作之大,让乌篷船左右摇晃了许久。


    惊得不远处的昏鸦整片飞起,惊得芦苇荡里的鱼儿成群游走,惊得一只野鸭带着一群小鸭嘎嘎嘎的游了老远。


    船儿轻轻摇晃着,在芦苇荡里穿梭着,晚霞渐深,明月渐渐高悬,夜风变得微凉,卷着阵阵河水的腥气袭入船舱内。


    阮锦倚在渊夜昙的怀里,手搭在那人的腰间,细数着他腹部的每一块腹肌。


    “一、二、三……六、七、……八!哇,真的有八块腹肌!”


    以前的时候好像还是六块来着,这几年真是没闲着啊?


    日日练功来着?


    渊夜昙倚在船舱壁上,低低问道:“你喜欢这个?”


    阮锦轻轻的笑,扬起下巴去看他,应道:“喜欢啊!不光喜欢这个,还喜欢人鱼线、公狗腰、麒麟臂、钻石腿、蝙蝠背,还有……”


    阮锦的手指化作两条小腿,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渊夜昙的胸肌上:“盔甲胸!”


    渊夜昙一头雾水,心想你哪儿来那么多形容词?


    你说的这种,扔进军营里,十个里有七八个都是如此,只是他们的轮廓形状确实不及孤的好看罢了。


    这一点渊夜昙还是很自信的,他身长九尺,在军营里也是佼佼者,一般男儿只有七尺。


    阮锦见他不说话,又问道:“在想什么?”


    渊夜昙紧了紧自己的手臂,把他往怀里拢了拢,问道:“明日……孤要回宫了。”


    阮锦皱了皱眉,有些生气道:“好好好,睡完就跑,拔雕无情是吧?”


    渊夜昙当即否认:“不是,今日也是要和你说的,只是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没来得及说罢了。是……宫中真的有急报,我刚刚收到了斥候傀儡的传信。”


    阮锦明白,他之所以敢放心的到处跑,就是有他那手眼通天的斥候傀儡。


    刚刚也只是和他开玩笑,没真要埋怨他的意思。


    此时河道静谧,天上一轮圆月,水中一轮圆月,月色撩人,却不及怀中人十之一二。


    渊夜昙垂首在阮锦的唇上亲了一口,问道:“真的只能是……外室吗?”


    阮锦趴在他怀里低低的笑,笑完才抬头道:“怎么?你还想得寸进尺?是我方才没把你服侍爽吗?外室不够,难不成你还想登堂入室?”


    渊夜昙很是懊恼,心想我堂堂渊王,你却只给我个外室的名份,传出去让四方笑话!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没由来的一阵心虚,似是从他吞咽掉自己的秽物起,心里便是一阵的酸胀,觉得欠了他十辈子那么多一般。


    渊夜昙低低的答:“孤没这么说……”


    阮锦的心里要笑翻了,他心想阿蛮还是同从前一样可爱,虽然早知道自己能将他睡服,没想到如此轻易便睡服了。


    阮锦开始胡说八道:“王上,臣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明面上,您是高高在上的王,臣要跪你敬你。但私下里,你是我的外室。床上无大小,做彼此的入幕之宾。王上国事上若是烦了闷了,自有臣为您宽衣解忧。您也不过是背负一个外室的名头,算来算去……都是赚了吧?”


    渊夜昙被他绕进去了,想不通自己哪里赚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有那么几分的道理。


    阮锦P得一手好UA,倚在渊夜昙的怀里,手还在不停的占着便宜。


    直到船头砰的一声撞上什么东西,两人才同时抬头往外看去,才发现船儿不知何时已然撞上了岸,并停在了一处靠近码头的碎石滩处。


    阮锦裹了裹衣衫,坐起身道:“我们也该回去了,王上。明日你回宫,我们这边再观察几日也该回去了。回去后,白天我们仍是君臣。到了夜里,王上若有时间,自可来找臣。”


    说完他起身,便要下船。


    却又被渊夜昙给抱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耳边传来沉沉的一声:“好。”外室便外室,他认了。


    阮锦心想也是便宜你了,什么都没想起来,还得了个外室的名分。


    两人借着月色,共乘一骑朝营帐的方向飞奔而去,奔着奔着便又听到一阵马蹄声,两人快速追上,只见九大夫被人高马大的蒙将军抱在怀里,竟也同乘一骑朝着同样的方向奔去。


    第126章


    阮锦十分意外的看向九大夫,问道:“咦?我九哥?你们怎么也才回去?”


    这个也字就用的十分微妙,他们回去的晚是因为在船上荒唐了将近两个小时,你们才回去是因为什么?


    九大夫的表情隐在夜色里,他声线本来就有几分清冷,导致情绪上有点起伏,也很难被人听出来。


    九大夫回答:“不小心掉河里了,在河边找了一处烤火烘衣。”


    后面的话他没说,怪只怪那个蒙铎,非得让他站上船头看什么红霞漫天,谁知道那船如此不稳,一下子就掉下去了。


    好在蒙铎是会水的,及时把他救了出来。


    可他身上的衣服也全湿了,不得不脱了在一旁烤火。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两个男人一起烤火,就算坦诚相见又有什么不妥的。


    坏就坏在九大夫是个哥儿,他小臂上有孕痣,昭示着他是一个尚未成婚的哥儿。


    九哥是很谨慎的,他并不会在蒙铎面前坦露肌肤,便支了两个驾子,中间搭上自己的包袍,点了两堆火,把两人从中间隔开。


    谁料那人是个糙的,倒是没有故意去窥视他,而是尿急跑去一边解了个手,回来一脚没站稳,把中间的架子给打翻了。


    九大夫十分气恼,想遮掩已经来不及了,胳膊上的孕痣就这么被对方看到。


    蒙铎先是震惊,接着便看到了九大夫那纤细柔韧颀长却单薄的身子,以及他那皮弹可破的皮肤,劲瘦的窄腰,以及……


    下一秒,蒙铎吓的蒙住了眼睛,嚷嚷道:“你你你你竟是哥儿!”


    九大夫气极了,骂道:“登徒子!还不快转过去!”


    蒙铎猛然转过身去,并跑远了好几米,半天后才问道:“九兄……不对,九……算了,还是九兄吧!你你你为什么要假扮常人男子?”


    九大夫披上了半干的包袍,又把架子重新支好,背对着蒙铎坐回了石头上,没好气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听我说过我不是哥儿的?”


    蒙铎还在那里死强:“你不是说你是元伯爷的夫……”


    等等,好像也没有人说同性恋里的夫君不能自称夫君吧?


    就好像两个常人男子相恋,也会夫君夫郎的这么叫,有的甚至还会叫娘子。


    虽然他身为一个正常男子有些不太理解,但他表示尊重,毕竟军中男儿相恋的并不少见。


    蒙铎还是十分诚恳的道了歉,九大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警告了一句:“不许告诉任何人!”


    蒙铎一叠声儿的应承着:“好好好,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于是两人等到烤干了衣服,又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处卖马的地方,但只能买到一匹马了,便同乘一骑往回赶。


    谁知道就是这么巧,刚好碰上了阮锦和王上。


    这俩没脸没皮的,一看那状态就知道干了什么,九大夫仿佛回到了当年被他俩喂狗粮的年代。


    阮锦听出了九大夫状态不太对,但知道这时候不是说悄悄话的时候,便压下什么都没说。


    当天晚上回去,渊夜昙便动身回了王宫,阮锦则跑去了九大夫的帐篷。


    他蹭到九大夫的床上,搂着他问道:“九哥,发生什么事了?你看着不太对啊!”


    九大夫就知道瞒不住他,便道:“可能我的身份瞒不住了,今天我掉到了水里,被蒙铎发现了身份。王上那边……”


    阮锦却不是很在意的挥了挥手,说道:“没事,小事而已。我其实早就想和他坦白了,也就是不甘心他一直想不起我。这件事,我会找机会和他说清楚的。”


    九大夫嗯了一声,虽然和阮锦说清楚了,他的心情却还是有些烦乱。


    藏了这么久的哥儿身份,就这么被人给戳破了,九大夫很不甘心,都怪那个姓蒙的,他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阮锦却迟疑的说道:“九哥,你……是不是该顺便恢复怎么的性别了?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以常人男子的装扮示人。其实,我知道,你也很渴望有一个人来到你的生命里。最主要的是,哥儿的发情期的确恼人,你就不想找个人帮帮你吗?”


    九大夫抿了抿唇,说道:“好,我……会考虑的。”


    三日后,东城四县内再无一例天花病例发生,阮锦和九大夫也终于在蒙铎的护送下返回了京城。


    天花的死亡人数传出来后,整个王庭乃至整个京城上上下下都震惊了。


    连迟大人都满是震惊,他猛然站起身来,问道:“什么?死亡人数……一千一百二十三人?这……真的还是假的?”


    谢晗抱臂道:“真的,我们黑羽卫第一个看到了医案,此时已经放到了王上的桌案前。”


    迟麟惊喜的来回跺步,边笑边道:“太好了,太好了!管家,备车!我现在就去城门口亲自迎接阮……元兄弟!”


    谢晗无奈,一把拉住他道:“别忙活了,此时元伯爷应该已经带着众医官入王庭了,你还是直接去王庭吧!”


    由于北郡大旱,迟麟一直在处理挖渠的事,今日是知道阮锦要回来,他才特意从北郡赶回来的。


    一听谢晗这么说,他二话不说便打算去上朝,又一把被谢晗拉住:“麟儿,朝服!你打算就这么一身土的去上朝吗?”


    迟麟才反应过来,赶紧转回房间去换朝服,换好朝服后才匆忙赶去了王庭。


    王庭之上,渊夜昙正扣击的手指,一言不发的轻轻敲着王座的扶手。


    王庭之下,众臣一言不发,垂首等着高高在上的那人发话。


    直到有太监来传话:“王上,元伯爷回来了!”


    渊夜昙这才睁开了眼,开口道:“快请他进来。”


    这里渊夜昙用了一个快字,他从前与任何人说话,都从未说过这个快字。


    阮锦提着衣摆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穿着郡伯朝服,黑白相间的朝服衬得那个越发的清俊漂亮,让整个大殿都为之一亮,更让某个帝王眼前一亮。


    只是三天而已,他便已经开始想他了,不止是想他,是想把他搂在怀中,压在身下……


    他觉得自己中了他的毒,为何会如此,甚至觉得自己这样下去会亡国……


    阮锦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上前对渊王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礼,开口道:“臣,元耳,拜见王上。”


    渊夜昙装模作样的坐正了,朝他抬了抬手上:“元卿不必多礼,平身。”


    阮锦站起身来,笑着说道:“臣幸不辱命,成功抚平东城四县的疫情,把死亡人数控制在了最低。”


    渊夜昙满意的嗯了一声:“的确是最低了,根据以往天花疫病的情况来看,死亡最低的是一万七千人。想不到,元卿竟然把疫病死亡人数控制在了千数。很好!孤很是欣慰。”


    这时,大司农迟大人悄悄从门外走了进来,又悄悄站到了阮锦的身边,正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渊夜昙见迟麟到了,开口道:“大司农对此作何评价?”


    迟麟满眼的喜色,说道:“回王上,臣以为,元伯爷的功绩,旷古绝今啊!”


    渊夜昙低低的笑了笑:“哦?竟有如此之高的评价?那……长兴侯觉得呢?刚刚大司农用了矿古绝今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元伯爷的功绩,不知长兴侯作何感想啊?”


    阮锦在一旁憋笑,心想王上你可真够坏的,怎么能这么逼长兴侯他老人家呢?


    缩在百官里,尽量减少存在感的长兴侯干笑着站出了人群,开口道:“啊哈哈,臣以为,呃……元伯爷的功绩也是……前无古人的哈哈。至于是否后无来者,哎呀呀臣也活不了多少个年头了,这还真不敢说。”


    一旁的蒙铎将军小声逼逼了一声:“哼,老狐狸。”


    渊夜昙满意的嗯了一声:“说的不错,的的确确是前无古人了。那长兴侯觉得,给元伯爷一个什么赏赐为好呢?”


    长兴侯语塞,半天后才支支吾吾道:“臣……臣以为,不如赏些金银布帛,也是王者赐予的尊荣啊!”


    “哦,金银布帛啊!”渊夜昙冷笑了一声,手又敲了一下王座的扶手,转头看向阮锦道:“元伯爷觉得呢?”


    阮锦笑嘻嘻道:“王上,臣没意见!臣觉得,能为王上效力,是臣之幸。什么奖赏不奖赏的,这不是为臣子的,应尽的本分吗?同时臣还呼吁,身为臣子的,自当为王上尽职尽责。以后的任何功绩,都不要提什么奖赏为好。最多也就赏些金银布帛的,那也是无上的荣耀了!”


    这时,一名宗亲终于站出来反对了:“王上,臣以为,不妥!”


    王座之上的渊夜昙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心想可真有你的,知道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肯定就是这些宗亲。


    这些宗接靠的就是一桩一桩的功绩,往王庭里塞人,也是靠着这一桩一桩的功绩往上爬的。


    阮锦这么说,等于是断了这些人的光明前程。


    那名宗亲接着说道:“不如……就让元伯爷去任大司农左丞,刚好大司农卿手下还缺不少人手……”


    迟麟当即说道:“好啊!王上,臣身边的确正缺一名能干的副手!”


    郡伯毕竟只是一个爵位,并无实权,若是入了大司农府,成为迟麟的副手,两人强强联合,必定能给大渊百姓谋许多福祉。


    谁料这时候长兴侯却站出来反对:“王上,万万不可啊王上!”


    渊王看向长兴侯,问道:“哦?为何不可?”


    长兴侯道:“呃……众所周知,大司农是我王庭中一员猛将。若再让元伯爷这么有才干的人过去,的确是如虎添冀。只是……着实有些浪费了些,一个衙署,怎能同时困住两员猛将?老臣觉得……不如让元伯爷,呃……出任典客一职。”


    百官议论纷纷,所有人都露出了不解的目光。


    尤其是迟麟和蒙铎,两人站在一起小声的交头接耳:“这个老狐狸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竟然推荐元兄弟出任典客?典客可是九卿之一,比司农左丞可是大了一级的。”


    迟麟却看透了他的心思,小声道:“蒙将军错了,这正是长兴侯给元兄弟挖的陷阱。别忘了,王上刚刚拿下幽国大半疆土。此时幽国宗亲已经退至阴山,重新拥立了新王。并联络周边各小国,以及南北两越,商量着如何联合起来对我大渊反击。而典客一职在此时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若是激怒了周边各国,真让他们成了气候,那可是对我们渊国十分不利的。”


    蒙铎当即明白了,难怪老典客会在这个时候辞官归乡,果然是个烫手山芋。


    若是渊国与南越、北越等国有外交冲突,典客必受牵连!


    王座之上的那人正在思索,阮锦却一步上前,乐呵呵的说道:“可以啊!王上,臣愿意出任典客一职!”


    渊夜昙的眉心倏然皱了起来,半小时后,阮锦被叫进了御书房,又被数落了半个小时。


    数落完后渊夜昙才酸溜溜的开口道:“也是,孤只是个外室,确实管不了你那么多。对不对?”


    阮锦满头黑线,心想你倒也不必这么想。


    还好渊夜昙数落他的时候是把周围的宫女侍从遣散的,倒是方便阮锦撒娇让他消气。


    阮锦上前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晃了晃他的胳膊,小声道:“王上,您听我解释,我之所以想做这个典客,为的也不是我自己。外交无小事,有时候一次好的外交,可以避免一场数万人的杀戮。更有可能,兵不血刃拿下一城。王上,臣是觉得,臣现在有这个能力,想为您分担一点。”


    渊夜昙却仍是一脸酸溜溜:“是吗?我一个小小外室,怎么值得你如此付出?”


    阮锦无语了,他叹息一声,说道:“王上,有人人在外面等了半天了,要不您先宣他进来见见?”


    渊夜昙仍是一副别扭的模样,不过还是乖乖对外面喊了一声:“宣!”


    片刻后,九大夫从殿外走了进来,他一身哥儿才会穿的淀蓝色掐腰常服,梳着哥儿标志性极强的半束发冠,发冠也是象征着哥儿的天青玉。


    看着他这身打扮,渊夜昙当即反应过来了,嘴巴张了张问道:“这……这……你这夫君是……”


    阮锦轻轻笑了笑,说道:“是的,他正是一名哥儿。王上,所以没事儿就不要瞎吃飞醋了。我和九哥,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生死相许,患难与共的那种。”


    渊夜昙用力往下压着乱翘的死嘴,刻意压着声线问道:“那……这意思,孤便不是外室了吧?”


    阮锦哦了一声:“那还依然是的,虽然我并没有夫君,但王上现在还是没办法扶正的。”


    第127章


    听了阮锦的话,渊夜昙的唇角抖动了几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半天才憋了一句:“你到底有几个好夫君?”


    阮锦忍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他上前搂住九大夫的肩膀道:“当然只有一个,九哥是我此生挚友,王上您以后不要再误会我和他的关系了。”


    聪明如渊夜昙,自然能猜透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只是有陷在感情里的时候,就会想一些有的没的,觉得是不是会这样,是不是会那样,反倒是刻意忽略了某些真实有效的信息。


    渊夜昙垂了垂长睫,恢复了些许理智,总觉得自从自己与他相熟后,一直在被他拿捏。


    他从未了解过感情这种东西,是不是有时候也需要一些智慧?


    就在渊夜昙沉默的时候,门外又传来大太监的声音:“王上,迟大人求见。”


    渊夜昙回过神来,嗯了一声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迟麟便走了进来,朝渊夜昙行了个礼:“王上!可巧二位都在,我刚好有一件事要向王上汇报。”


    渊夜昙问道:“嗯?何事?”


    迟麟答:“是北越,我听说北越与渊国残部达成了联盟。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向我们发起反击。”


    渊夜昙低低冷哼一声:“那又如何?孤三日便可踏平北越!”


    “万万不可啊王上!”迟麟赶紧劝谏道:“王上,咱们渊国已经因为征战幽国而疲惫不堪。蒙玉将军应该最清楚,幽国一战归来,即使收编了幽国残余部队,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实力。若是现在便与北越开战,那……即使有胜算,恐怕也会对我兵力造成重创。”


    渊夜昙皱起了眉,这时阮锦开口了:“王上,这个时候不就是该发挥我这个典客的能力了吗?”


    迟麟叹息:“是啊!元大人现在知道长兴侯为什么要在朝堂之上这样提议了吧?就是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你处理不好这件事,两国必然开战。若是输了,你这个典客便是重大失职!即使是赢了,如此惨烈的赢面,怕是长兴侯也只会抓着不放,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


    渊夜昙淡淡扫向阮锦,问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阻止你了吧?”


    阮锦乐呵呵道:“知道,知道,王上对臣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臣又怎么可能会不理解呢?”


    迟麟倒是还好,九大夫已经受不了了,心想你们俩真是够够的了,现在是在书房里,就不能收敛一点呢?


    阮锦接下来却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说道:“不过,若说别的事情,臣可能还真不行。但社交嘛……虽然臣平日里略有些社恐,倒也不是没有与人打交道的能力,否则也不会把生意做得天下皆识了。”


    迟麟看向阮锦,欣喜道:“哦?元大人是不是早有想法?”


    阮锦缓缓点了点头:“其实,也不难。打蛇打七寸,只要抓住北越的软肋,定能让这场大战消弭于无形。”


    北越土地贫瘠,所以经常侵犯别人的国土,为的就是抢掠一些物资以过冬。


    如果能过上好日子,谁也不想去抢夺别人的东西,毕竟杀人放火也是带着风险的。


    渊夜昙道:“卿说来听听。”


    阮锦心想只是卿吗?以前的帝王不都会在前面加一个爱字吗?


    思想开了一秒钟的小差就迅速拉了回来,阮锦接着道:“北越贫瘠,很少有能种植的土地,多数都是辽阔无垠的土地。以至于那边兵强马壮,青壮年多擅骑射。缺点也是很明显的,那边冬天气温非常冷,平均气温在零下二十度以下。”


    众人一脸迷茫,迟麟问道:“零下二十度……是什么?”


    阮锦尴尬的笑了笑,心想习惯了习惯了,他道:“先别管,就是一个温度计量单位,总之就是很冷很冷,能把人冻死的意思。哪怕他们穿上羊皮牛皮,也无法抵御冬天的寒冷。甚至有时候他们要砌冰墙,住在冰床上,哦,当然,这些是北越北部地区的人了。据不完全统计,他们每年因为寒冷而死亡的人数都有几千甚至上万。如果想平安度过这个冬天,就不得不向临国开战。不光是咱们渊国,由于北越国界线狭长,就连幽国和其余周边小国,都曾被它抢过。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我们能想办法,让他们冬天不被冻死,他们是不是就没有必要再向我们开战了呢?”


    说白了,向渊国开战也不过是个借口,就是想多抢点物资。


    迟麟又问道:“这……不瞒元大人说,你所说的这个办法,我们从前也曾试过。我们曾教北越人如何伐薪烧炭,可北越并无大片森林,要劳民伤财自东边砍伐运送,并不如他们直接抢来的方便……”


    阮锦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可真有你们的,那确这关不如直接抢来的方便。


    他摆了摆手,继续道:“烧碳,的确麻烦了许多,而且造价成本太高,他们当然不会愿意。我有一个无本的买卖,既能卖给他们赚钱牛羊马匹,还能解决他们燃眉之急。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渊夜昙不解,抬头问道:“怎么说?”


    阮锦清了清嗓子,声音放轻了些:“王上可还记得,那夜我们……游船时的那条河,以及河边连绵的那些山丘吗?”


    一提到那河,阮锦昙的耳尖便不自觉的泛上了一片红晕,他轻轻清了清嗓子,低低应了一声:“记得,如何?”


    阮锦答:“若是臣没弄错,那片地方……的山腹里,藏了大量的黑色石块。”


    “黑色石块?”众人不解的看向他,迟麟问道:“那是何物?”


    阮锦答:“煤碳,一种比木碳燃烧时长以及热力更强的可燃物体。”


    如果他没记错,这里便是大名鼎鼎的铜仁矿区,那些连绵不绝的山腹里,基本都是煤矿。


    这些煤矿可供采集不知多长时间,他原来那个世界,里面的矿藏便已采集了半个世纪之久,却仍然没有取用枯竭的迹象。


    只能说,这一片山脉下面埋的,应该全是煤炭。


    众人又是一阵异口同声:“煤碳?”


    渊夜昙问道:“从前孤为何不曾听说过?”


    阮锦心想,你不曾听说过的东西多了,有了煤炭,不但可以解决北越的燃眉之急,他们渊国的冬天也能舒服一些。


    不过渊国有一半的土地地处偏南,倒是不是特别冷,渊都倒是靠北一些,他正打算冬天弄点煤碳烧烧暖气,这样也能过一个舒服的冬天了。


    九大夫却对阮锦所说的话深信不疑:“王上,小民可做证,元耳他所知道的东西又多又杂,但绝对都是真实存在的。”


    渊夜昙道:“孤没有不相信他的意思,既然如此,那这件事便交由大司农与典客同去处理吧!”


    阮锦和迟麟同时应道:“是!”


    而后阮锦又道:“王上,臣还有一事……”


    渊夜昙随口道:“说。”


    “呃……”阮锦扭捏道:“王上,九大夫此次抗疫居功至伟。您是不是……也该给他些奖赏?”


    迟麟这才看向九大夫,这才发现他一身哥儿装扮,竟是英气中透着十足的婉约。


    口中低喃:“他竟也是……”


    渊夜昙垂眸沉思了片刻,开口道:“那便这样好了,为他单独成立一处典医司,负责所有与医疗相关事宜。通过这件事,孤深知医者的重要性。如果不是你们,这次京城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极有可能会在整个京城蔓延开来。”


    九大夫十分意外的怔了怔,还是阮锦提醒了一句:“九哥哥,还愣着干什么,赶快领旨谢恩啊!”


    九大夫赶紧一掀衣袍下摆,跪拜谢恩:“臣,谢王上恩典。”


    渊夜昙点了点头:“但典医司初成立,朕还要与三公商议一下,具体如何安置。所以,九大夫先无需上任,届时孤会让总管去传旨的。”


    九大夫应了一声,阮锦心情十分愉悦,心想真的太好了,我九哥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事议至此,差不多也就结束了,三人便打算告退,渊夜昙应了一声,却又开口道:“元伯爷留下。”


    阮锦:……


    另外两人互相递了个眼神,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两名小太监也跟着走了出去,顺便给他们带上了门。


    直到走出去十几步远,迟麟才不解的问:“这……怎么回事?”


    九大夫叹息一声,耸肩摊手:“迟大人习惯便好,我已经被如此这般的喂了许久狗粮了。”


    迟麟惊喜,问道:“九大人的意思是……他们已经……已经……”


    九大夫在唇边竖了根手指,小声道:“这件事,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睡是睡了很多次,但名份要没要到……不好说。”


    迟麟从惊喜转变为了惊吓,是谁没要到名份?


    是元兄弟吗?


    不应该啊,王上一看就对他十分迷恋,这名份岂不是垂手可得的东西?


    不……应非京户人是……王上才对吧?


    就凭元兄弟三年前一场设计把王上抛弃,如今又顶着个元耳的名头大剌剌的回来,一回来就当上了郡伯,还靠着又一个大功入主九卿之一,可以说是人中麒麟儿!


    就凭他的才智,别要说名份,什么要不到?


    恐怕,王上已经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了吧?


    如迟麟所想,阮锦现在手上正摸着腹肌,门关上以后,他连想都没想便直接将渊夜昙推倒在了椅子上,不光面对面坐到了他的腿上,还直接把手伸进了他的中衣内,直接向下探去。


    阮锦低低的笑着,问道:“王上想我没有?几日不见,倒是腹肌坚硬了不少。只是王上怎么看上去有些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其实要吃也是可以的,上次吃过以后,感觉味道还不错。


    只是今日他想玩点别的,便将手抽了出来,却让渊夜昙的胸肌大露,手指在上面画着圈圈:“我倒是很想王上,这几日夜晚……天天想。”


    渊夜昙终于受不了了,伸手搂住阮锦的窄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亲了半天才微喘着分开双唇。


    由于吻得过于投入,阮锦的唇角流下一丝亮银色,被渊夜昙舔了个干净。


    两人之间紧紧挨靠着,已经没有半分空隙了,甚至有些拥挤,因为多了一些东西出来。


    阮锦低低的笑了笑,说道:“好了,我知道了,王上不必回答了。”


    渊夜昙却还是说道:“想你,自那夜后,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吃饭想你,睡觉想你,连梦中都是你。我的……阿锦……”


    阮锦微怔,早猜到他能查清楚,只是没想到来得那么快。


    阮锦捧住他的脸颊,问道:“都查清楚了?”


    渊夜昙低低应了一声:“当年你纵火诈死,为何要如此?”


    阮锦轻笑:“如果当年我跟着你回了京,你会管我,会护我吗?”


    渊夜昙微怔,那个时候他忘了所有,哪怕有心护他,却根本无法时时关注他。但长兴侯却是无处不在的,想要他的命,也只是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渊夜昙又问:“如今为何又回来了?”


    阮锦勾勒着他高挺的鼻梁道:“听说王上没钱了?没事的王上,你身为我的外室,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不如我帮你填满国库?我手上有数不尽的黄金白银,玉石财宝。王上不信?唉,王上知道哪里金矿最多吗?知道哪里玉石最好吗?知道哪里宝石成堆,珍珠无数吗?王上自是不知道的,这些……我全知道!”


    这三年他可不光在外面跑商,更是找遍了船力所及的大大小小的矿脉。


    如今他手上更是有两座金矿,三座银矿,玉矿若干,说一句世界上已知的小半财富在他手上,一点都不为过。


    渊夜昙眼神微动,可是他此时却并不想听他谈这些,因为他还有一个问题亟待解决。


    阮锦自然也看出了他的需求,只是低低的笑了笑,问道:“王上……想?”


    渊夜昙声线极沉,似是压抑着无数的渴望:“……嗯。”


    阮锦道:“叫一声老婆。”


    渊夜昙乖乖的叫老婆。


    阮锦又道:“叫一声好老婆。”


    渊夜昙仍是乖乖的喊出了声。


    阮锦终于不逗他了,只是微一上前挺腰,张开嘴,缓缓将他的指端吞入口中。


    渊夜昙的手指造型很漂亮,是弯曲上勾着的,微一前伸,便让阮锦口中泛起阵阵的麻痒。


    阮锦却也淘气,吸住他的手指嘬了嘬,并在他指腹上舔了舔,而后吐出来问道:“这个力道还可以吗?”


    第128章


    每次渊夜昙对上阮锦,都有一种自己被狠狠拿捏了的错觉,明明他是史上最强傀儡师,不可能被任何人拿捏。


    但阮锦只要一靠近他,他便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只能任由他搓圆捏扁,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上。


    他堂堂帝王,如何混到了如此地步?


    甚至为了他,甘当外室,真他娘的是莫大的耻辱!


    可是……可是……他却视这耻辱,甘之如饴,宁愿为他沉沦堕落,宁愿沉溺在这场酣畅的梦里不肯醒来,只要能留在他身边。


    阿锦……阿锦……他是梦境里那个模糊的身影,是他无数次求而不得的那个人吗?


    可他全忘了,真的全都忘了,为什么要把如此重要的人忘掉?


    渊夜昙的手指火辣辣的,抑制不住的思潮从骨子里冒出来,泛着花儿的朝阮锦的方向涌去。


    他用力按着阮锦的后脑勺,企图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缩到最短,可是已经缩无可缩了。


    渊夜昙大口的呼吸着,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段浮木般,另一只手用力的抓着阮锦的手,并与他十指相扣。


    突然,一个尖锐的东西,在他的虎口上轻轻的啃了啃。


    仿佛啮齿类小动物一般,并不用力,也不疼,却刺得他仿佛触电一般,整个人抑制不住的抖动了起来。


    阮锦坏笑着抬头看着他,小狐狸的眼睛笑的弯弯的,似是得逞了一般弯了弯唇,舔净他虎口上的唾液后才开口道:“小昙,喜欢吗?”


    渊夜昙的眼圈微红,他抱起阮锦,将他放到了自己的王座上,与自己面对面,握住他的脚踝,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阮锦任由他动作着,眼中带着宠溺,口中却带着几分怨怼:“我知道,你并没有想起来,你只是查到了过去。你知道吗?你走以后,这三年多,我没有一日不是想你的。虽然知道你不是阿蛮了,可我还是忘不掉,戒不掉。只要还有半分期望,我就还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渊夜昙的心却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他用拇指蹭过阮锦的唇角,刮擦过他的唇瓣,又用力塞入了他的口中,轻按着他的唇舌。


    “所以,如果我没想起来,我就永远只是你的外室,对吗?”


    两人的距离忽近忽远,让阮锦有些头晕目眩,他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这种让人目眩神迷的感觉了。


    这世上,如果能有人让他体验到极致的欢愉,那个人也只能是他。


    阮锦抬起胳膊,搂住渊夜昙的脖子,小腿收拢,盘住他的腰,魅惑而又迷离的对他说道:“傻子,你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傻子。”


    渊夜昙其实是恨的,他恨自己为什么会忘掉,以至于得知他是阮锦这个事实的时候,完全没有心中该有的悸动。


    反而,此时与他相处,却满心满眼的迷恋。


    可能不论他是阮锦还是元耳于他来说都不重要,都有着致命一般的吸引。


    但于阮锦来说却不同,他有着他们从前全部的记忆,如果从前爱得那么深,换谁都不可能轻易释怀。


    渊夜昙用力将他按在王座上,垂首去狠狠的吻他,抱着他走向书柜,让他后背倚着书柜,搂着他的腰继续接吻。


    而在这个过程里,他们却并未分离丝毫,像是唯有接吻,只有忘情的拥抱才能让他们短暂的忘却那曾经未卜的过去。


    直到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直到阮锦身下垫着王的袍服沉沉昏睡了过去。


    黑暗中,渊夜昙的眼神晦暗,借着窗外的月色,他想仔细的将阮锦看个一清二楚。


    他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忘了你。我明明……明明那么爱,……爱到无法自拔。自我重新与你相遇,我便没打算再让自己独善其身。本以此生我也只能再走短短几年,只要把我自己该做的,把我答应那人的条件履行完,便可以自行了结了。可老天爷却让我遇见了你,是不是表示……我可以为自己活上一段时间了?”


    阮锦无意识的翻了个身,唇角微微勾了勾,喃喃喊了一声:“阿蛮……”


    渊夜昙的心脏又是被猛然一击,他面色阴沉,却抬手轻轻给阮锦掖了一下衣角,低声说道:“你放心,若我此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定会尽全力去补偿你缺失的那三年。你……休息,我守着你。”


    说着他起身,吩咐门外的太监:“搬一张榻过来,……再拿两床被褥。”


    大太监什么都不敢问,只是听令去执行任务,不过片刻便抬来了一张榻,铺了软软的被褥和枕头。


    又吩咐他们掌灯,便让他们出去了。


    而在关门的一个刹那,大太监便看到平日里冰冷无情杀伐果断的王抱起了地上昏睡的男子,将他轻手轻脚的放到了榻上。


    而那张脸,分明就是刚刚被封为典客的元伯爷。


    大太监吓得不轻,心想从前企图爬王上床的宫女哥儿数不胜数,哪次不是死得东一块西一块。


    这次人显然是完好的,应该只是睡着了,能让王上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可见这位元伯爷不简单!


    关上门后,大太监兢兢业业的守在了门口,有几名前来送紧急折子的小黄门,也被他给拦了下来,将折子收进了自己的怀里。


    直到殿内传来了动静,王上吩咐了一句:“去……给他熬些粥,再准备一些更换的衣物。还有……准备热水,一会儿抬一个浴桶进来吧!”


    想必他醒过来定会嫌弃身子粘腻,睡了这么久,连晚饭都没吃,肚子也一定饿了。


    洗完了澡,定是不会再穿污了的衣裳,换新的是有必要的。


    还有……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我不曾想到的?


    渊夜昙皱了皱眉,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便又吩咐道:“你再去一趟郡伯府,拿他最爱的玫瑰精油,找……白典医。”


    自从知道九大夫是哥儿后,他现在想到阮锦的那声九哥哥就想笑,自己从前也不知道吃了他多少醋,这家伙还真是淘气。


    可他又生不出任何怨言,试问如果是自己被抛弃三年多,独自生下孩子无人过问,那自己的怨气只会比他多。


    怕是早就跑上门来质问,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了。


    他倒是挺想他早点找上门来,可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让他犯险入渊都呢?


    今夜渊夜昙想的有些多,这太不像他了,从前他只要想,便会去做。


    如今他想了那么多,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思来想去,便吩咐让门外的大太监守好门,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书房,自己则换了一身夜行衣,独自去了郡伯府。


    郡伯府里,九大夫和迟麟正坐在一处凉亭里饮茶,迟麟十分高兴的说道:“太好了,太好了,你和阿锦能回来,这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九大夫对迟大人的印象也一直非常好,笑着说道:“能与迟大人共事,也是我等的荣幸。”


    迟麟又道:“敢问九大夫真名?哦……不知道我这么问,会不会有点冒昧了?”


    九大夫摆手道:“不会不会,其实我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也确实该以真面目示人了。某姓白名玖玥,是……南越白氏的后人。”


    “南越白氏?难怪难怪!难怪我一看九兄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的气度,竟然是南越王族!”


    九大夫不是很在意的说道:“说什么王族不王族,也不过是旁支罢了。只因当年先王与幽国有婚约,又因为整个家族只得了我一个哥儿,联姻的名额便落到了我的头上。我不愿稀里糊涂就嫁给幽崇简那个昏聩无能的王,便逃婚了。”


    听九大夫这么一说,迟麟当即对他露出了佩服的表情,说道:“难怪,原来九兄是逃婚出来的。但我觉得你做的对!幽崇简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确实不值得托付终身!在他的后宫,大抵会生不如死。”


    九大夫嗯了一声,轻轻和迟麟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迟麟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只是……九兄,看你年纪,应也有二十了。为何……未曾婚嫁?我们哥儿,即使有夫君在身边,也难挨的很。你一个人,如何熬过发情期?”


    九大夫也挺愁的,他想了想道:“其实也一直有在甄选,只是这些年跟着阿锦在外面跑船,耽误了些许时间。如今来了京城,一时也没有合适的。至于发情期,我既是医生,自有些调理的方子。上次教你的,也只是一些皮毛罢了。如果你有需求……唉,我这话说的,你有夫君,怎么可能有需求。”


    “不不不!”迟麟尴尬道:“虽然我有夫君,但他的身份特殊,有时候要执行一些特殊任务,所以我也……也是……偶尔会独守一下空房。”


    九大夫明白了,了然的笑道:“那好说,到时候我给你一本书,再给你一些香丸,保证让你平静的度过发情期。”


    迟麟一脸感动的朝九大夫行了个礼,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九兄,谢谢九兄!”


    九大夫摆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说道:“客气什么,来来来,我们继续喝茶赏月。”


    就在两人聊些风雅哥儿间的趣事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吵嚷。


    九大夫皱眉,喊来了管家,问道:“这是怎么了?”


    管家应道:“回伯夫君的话,有个叫蒙铎的将军非要闯进来。他说要给您还什么衣服,我说您已经休息了,他非是不信,一定要进来亲自把衣服交给您不可。”


    九大夫想了想,对管家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管家应了一声,转身去外面请人了,迟麟好奇道:“蒙将军?九兄的衣服怎么会在他那里?”


    九大夫一脸无语:“别提了,是个意外。蒙家的人都这样吗?被他缠上了怎么就没脸没皮的。”


    迟麟轻笑一声,答道:“也不是,有个叫蒙玉的小将军倒是挺正常的。铁血豪情,戍边卫国,屡立大功。呃……当然,蒙铎将军也是不错的,他是王上近臣,别看他性子大大咧咧的,实则心细如发。这些年,渊都大大小小的细作案,基本都是由他破获的。蒙家军是王上的左膀右臂,身上功勋无数。只是……呃……”


    他话说到一半不说了,因为蒙铎已经进来了。


    他手上抱着九大夫的外套,笑的一脸讨好,手上还拎了一个食盒,不知道带了什么东西进来。


    九大夫冷脸看着他,问道:“你这个人倒是脸皮厚,一般人不是听到主家有事不都识趣的离开吗?”


    蒙铎嘿嘿笑了两声,答道:“也不是,我知道你肯定没睡。之前在东城的时候,哪怕晚上没事了,你也不会在子时前睡,都要掌灯掌到子正。我今日特意给你带了南越的酿肉,怕到了明日便不好吃了。所以就在前院弄了点动静,希望白兄弟不要怪我。”


    九大夫十分意外的看了一眼他的食盒,问道:“哪儿来的酿肉?”


    蒙铎有些骄傲的答道:“我之前曾在南疆戍边,偶然吃过一次南越的酿肉,觉得味道甚是鲜美。于是找了那边的厨子教我做了,偶尔也会自己做点吃。想着你老家是南越的,肯定想念家乡美食。今天刚好我闲来无事,就割了几斤上好的鲜猪肉,挑了最精细的后尖。也不知道做的好不好吃,合不合白兄弟的口味。”


    这倒是让九大夫有些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道:“上来坐吧!”


    蒙铎十分高兴,拎着食盒便上了凉亭,这才发现迟麟正一脸看好戏似的看着他,这才怔了怔道:“大司农竟也在此,蒙某人唐突了。”


    迟麟笑的一脸意味深长,说道:“蒙将军不必理会我,我今日算是来着了,不但有白兄的好茶,还吃上了蒙将军的酿肉。”


    蒙铎看了一眼那桌上的茶罐,嗯,有些眼熟,也是他前几天送的。


    于是蒙铎更高兴了。


    夜深人静,月上中天,刚刚爬到郡伯府屋顶的渊夜昙便看到了这一幕。


    他倒是没听到什么,只看到蒙铎像条大松狮一样围着别人白九转了两圈,看着就跟闻到了肉骨头一样。


    他很是不屑的嘲笑了一声,心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于是心虚的转身去了豆沙包的房间。


    豆沙包正在玩一个莫名其妙的方块,是一堆方块结合在一起的,一面一个颜色,他哗啦哗啦一会儿就将那些颜色打乱,又以极快的速度将那些颜色重新拼凑在了一起。


    渊夜昙有些发怔,心想这孩子这是在变戏法儿呢?


    就听豆沙包的声音传来:“谁在外面?”


    第129章


    渊夜昙从窗户里钻了进去,压低声音道:“是我。”


    豆沙包一脸喜悦的说道:“哇!大哥!你来找我玩啦?”


    渊夜昙无奈的看着挂在他身上的豆沙包,问道:“你这么长时间没见到爹爹,是不是很想他?”


    谁料豆沙包只是挥了挥手,说道:“我都习惯了,有时候爹爹去外面谈生意,把我一个人扔船上和水手们玩儿。最长的一次,三个月没回来,这次才两个月,小事一桩。”


    渊夜昙的心脏又是一痛,感觉自己欠下的何止是对阮锦的感情债,这一屁股的儿女债自己也是没落下。


    他弯身把豆沙包抱了起来,低声道:“我抱你去见你爹爹好吗?”


    豆沙包的眼睛亮了亮:“真的?我知道九伯父回来了,他说爹爹还有别的事,所以没有跟着一起回来。大哥,你知道我爹爹在哪里吗?”


    渊夜昙有些心虚,他清了清嗓子道:“嗯,知道。你给你九伯父留一封信,好让他安心。”


    豆沙包捂了捂嘴,小声逼逼:“完了,说好了在外人面前不能叫九伯父的,要叫父亲……”


    渊夜昙无奈,心想这都是自己的错,把一个孩子逼成这样。


    他拂了拂豆沙包的后脑勺,忍不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吓的豆沙包往后缩了缩,抗议道:“大哥,你以后不要亲我了。爹爹说了,男孩子也不可以随便让别人亲的。”


    这一口一个别人,让渊夜昙的心里有些微疼。


    但是他没有资格擅自把孩子的身世告诉他,如果说了,也不知道阿锦会不会生气。


    他只得低低的嗯了一声,在豆沙包给九大夫留好书信后,抱着他离开了郡伯府。


    两人回到王宫的时候,阮锦早就已经醒了,甚至洗完了澡,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正在喝粥。


    见他们回来了还意外了一下,豆沙包便仿佛一只小精灵一般扑进了他的怀里:“爹爹!你怎么在这里呀?咦?怎么头发还湿了?为什么不回家洗澡呀?为什么回来不去看我?爹爹你难道不想我吗?”


    阮锦:……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虚的答道:“爹爹不是有正事吗?刚刚忙完正事出了一身汗,这不就顺便洗了个澡。包包,你怎么来啦?”


    豆沙包指了指渊夜昙:“是大哥把我接来的,大哥说带我来见你。”


    阮锦看向渊夜昙,又看了看守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的太监。


    殊不知这些太监已经震惊了,因为他们看到了小包包和王上如出一辙的脸。


    渊夜昙道:“你们父子俩两个月没见面了,我想……你应该想孩子了吧?”


    阮锦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他把粥碗放到一边,将豆沙包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拍着他的后脑勺道:“我们包包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这次爹爹离开有没有哭鼻子?”


    豆沙包嘟起粉嫩嫩的小嘴巴:“我早就不哭鼻子了!我两岁的时候就不哭鼻子了!现在的包包可是三岁的大孩子了!”


    阮锦勾了勾豆沙包的鼻子,笑眯眯道:“哦,原来是这样,我们包包最厉害了!”


    渊夜昙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温暖有爱互动的父子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漫上一阵阵的暖意。


    暖意,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阮锦抬头看向他,歪了歪头,而后问道:“王上,没有和他说吗?”


    豆沙包也歪了歪头,父子俩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渊夜昙摇了摇头:“我有这个资格说吗?”


    阮锦扑哧笑出了声,心想你还挺自觉,他抱着豆沙包捏了捏他的脸颊,又叭唧亲了他一口,说道:“包包,爹爹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渊夜昙挥了挥手,那些随侍的太监们便退了出去。


    豆沙包看了看爹爹认真的表情,问道:“什么秘密?”


    阮锦指了指渊夜昙,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你和他长得很像?”


    豆沙包张大了嘴巴,一副震惊了然的表情道:“啊……我明白了,该不会是……”


    阮锦鼓励的朝他点了点头,小包包继续说道:“大哥是我的亲大哥,我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阮锦:……


    渊夜昙:……


    好好好,他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孩子抱有这种期待。


    阮锦在他脑瓜上弹了弹,无语道:“你大哥比你爹爹的年纪都要大,你觉得我能不能生得出来他?”


    豆沙包抬起短短胖胖的莲藕小胳膊捂住了脑袋,嘟起小嘴巴道:“啊?包包不知道啊!包包只知道大哥确实和包包长得像。”


    阮锦轻轻笑了笑,说道:“除了兄弟,还有一种关系会长得像,那就是父子。”


    “父子?”豆沙包不解的看向渊夜昙,问道:“爹爹,你该不会是说,大哥就是我父亲吧?不是像九伯父那样的假父亲,是真父亲?别的小朋友都有的那种真父亲?”


    阮锦鼓励的点了点头,豆沙包一脸开心的上前抱住了渊夜昙的大腿,高高大大的渊夜昙,对比着小小的豆沙包,那种萌感简直戳中了阮锦的心。


    心想我们包包是肯定长不到这么大的了,毕竟他也是个小哥儿啊!


    豆沙包扬起小脸儿仰望着渊夜昙,问道:“是这样吗大哥?”


    渊夜昙弯身将他抱了起来,低低嗯了一声:“你爹爹说的没错,你是我的亲生儿子。”


    本以为豆沙包接受起来会有些困难,谁料小家伙一听,当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满眼兴奋的搂住了渊夜昙的脖子,高兴道:“太好了!太好了!我有父亲了!我的父亲还是渊国的王!比所有小朋友的父亲都厉害!啊啊啊我好开心呀!”


    似是被豆沙包感染,渊夜昙也高兴的笑了起来,他抱着豆沙包转了一圈道:“嗯,所以,包包可以叫一声父亲吗?或者……叫一声阿爹……”


    豆沙包却半点心理障碍都没有,他甜甜的叫了一声:“阿爹!”


    叫完以后,还在渊夜昙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亲完还对他咧嘴一笑:“阿爹,你怎么才出现呀?别的小朋友都有阿爹,只有包包一个爹爹。阿爹,如果你早点出现就好了。这样,爹爹出去谈生意的时候,你就可以陪着我了。”


    阮锦:……呵,我的崽,你可真是天真了。


    你爹爹和你阿爹就没有一个工作是轻松的,到时候你还是得独守空房。


    豆沙包喋喋不休说了半天,渊夜昙却一个字也没说,正当阮锦意外看向他时,却见对方眼圈红透,竟似有眼泪流下来。


    阮锦:??????


    不是,大哥,你是暴君啊!


    这种情况,你竟然还哭了?


    阮锦刚要说些什么,渊夜昙便将他和豆沙包一起搂进了怀里,肩膀颤抖了半天,甚至他还听到了低低的呜咽声。


    阮锦有些害怕了,他轻轻拍了拍渊夜昙的肩膀,问道:“你……没事吧?”


    渊夜昙半天没说话,直到情绪彻底平复下来,他才嗓音沙哑的开口道:“对……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们。”


    阮锦怔住,片刻后抬手擦了擦他眼角的湿润,不敢置信道:“你……真的哭了?我还以为你身为渊国之主,不可能会因为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流泪。”


    渊夜昙嗓音低沉,说道:“渊王也是人,也是个普通人,为什么不能流泪?”


    阮锦心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历史上所记录的渊帝冷心冷情,杀伐果断,以仇人之骨为床,一声令下便是流血飘杵,哪会为这小小的一件事哭呢?


    可他渐渐觉得,好像自己所了解的渊王,和真正的渊王是不一样的。


    阮锦问道:“当年你说走便走,没有丝毫留恋,当时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渊夜昙回想着当年从桃花县回来的自己,半天后才皱了皱眉说道:“清醒后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的仇尚未得报,不该在任何事情上蹉跎。不杀幽崇简,难消我心头大恨!”


    如今幽崇简已经被他关进了水牢,本想对他处以极刑,但他一直想不到如何处理幽崇简才最能让他解恨,便一直在水牢里关着了。


    阮锦大概明白了,说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幽崇简?”


    渊夜昙没想到,阮锦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想了想,答道:“我本想将他凌迟处死,或者腰斩,或者车裂。但……”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他赎清他应有的罪责,是不是?”


    渊夜昙的身体开始颤抖,他重重的点头:“他的所做所为……罄竹难书!”


    阮锦上前抱住渊夜昙,轻声道:“我知道,我都懂,所以,把他交给我来处理怎么样?不瞒你说,我来这里,为的就是看你处置幽崇简。”


    历史上那斗大的鸡儿,他必是要参观一下的。


    但这对幽崇简来说,也不过是小惩大戒,如渊夜昙所说的那样,幽崇简的所做所为,的确可以用罄竹难书来形容。


    渊夜昙看向阮锦,问道:“处理幽崇简,交给你?”


    阮锦点了点头:“嗯,你放心,我会让你一解心头之恨的。”


    幽崇简在位几年,不知道祸害了幽国多少百姓,也不知道后宫里埋了多少宫妃的尸骨,更不知道让多少人流离失所,骨肉分离。


    当初他在渊夜昙身上所造成的伤害,阮锦必定会一点一点的报复回来!


    渊夜昙问道:“你不怕?”


    阮锦轻笑:“这有什么好怕的?他作恶多端,我处理了他,是为民除害。”


    渊夜昙的眼中却透着不忍:“可……可是,如果你做了这些,手上便沾染了鲜血。我怕……弄脏你……”


    阮锦无语,心想又是这句话,他嘶了一声道:“人来这浊世间,哪有干干净净的?如果怕弄脏自己,就不去铲除恶人,独善其身,那也是一种变相的恶。”


    渊夜昙不曾听说过阮锦这样的言论,他只听说过,以身饲虎者,非但得不到别人的同情,反倒是会被嫌弃他身上的伤疤。


    当年,幽崇简把他与长姐关在一处,给他喂了那种见不得人的药。


    他宁死,也不曾玷污长姐分毫,却还是传出他与长姐有染。


    他手刃了那几个人,自此传出凶名,从那以后,他的身上便再无好听的名号。


    阮锦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安心,我心里有数。再说,也不是我亲手处理。九哥哥需要药人,只是先在我手上过一遭,后面就交给他了。”


    渊夜昙猜到了,九大夫的医术很是了得,想必也自有他不知道的秘辛。


    九大夫如果知道渊夜昙这么猜他一定会抗议,因为自己哪有什么秘辛,有秘辛的全是你家亲亲老婆好吗?


    自从阮锦告诉他,人的肚子里有个没用的阑尾后,他每次看到活人都想给别人掏出来。


    但是活人是不能随便开刀的,活死人就不一样了,幽崇简坏事做绝,让他出来为人类做点贡献,也算他的造化。


    最终,渊夜昙终于同意了阮锦的要求,把幽崇简的处置权给了他。


    今夜他必定是回不去了,渊夜昙抱着豆沙包带着他去了天行殿寝宫,进去的时候阮锦还捏了一把汗,试探着问他:“你该不会……真的有一把人骨床吧?天天晚上……睡人骨上?”


    渊夜昙轻笑,牵着他的手往里走,却见殿内灯火通明,并没见到什么人骨床,布置也算华丽威严,只是没什么人气儿。


    一边往里走,渊夜昙一边答道:“我的确有一把人骨床,也确实是曾经害过我之人所制,刚好还差一条床腿。那只是我给自己留的随葬品,怎么可能放在殿内?”


    阮锦的眉心蹙了起来,他一把扯住渊夜昙,问道:“你该不会时时都抱着去死的想法吧?你这想法很危险我告诉你,你最好趁早打消了它!”


    渊夜昙捂了捂自己的心脏,不敢去看阮锦,因为他之前的确是这么想的。


    血尸山一行,让他透支了许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当初那个人对他说了很多,他都一一答应了。


    可他除了答应他的那些条件外,需付出的代价却全忘光了,一个也没记住。


    自以为是的猜测应该是阳寿,毕竟在去血尸山的时候,他的阳寿就该尽了的。


    靠着那人给的奇异功法,他苟活了这许多年,便想着等到自己完成他所有的条件,报了自己该报的仇,便将这些许阳寿还回去。


    如今他却不敢这么想了,甚至有些奢望,或许……对方想要的并不是自己的阳寿……也未可知?


    第130章


    片刻后,渊夜昙才弱弱的应道:“……我没有。”


    阮锦内心一个呵呵哒,心想我信你个鬼,不知道是谁在一统中原后,给自己修了个大坟就把自己给困死在里面了。


    明明阿蛮那么可爱,主人格为何会疯成这样?


    当晚,阮锦便睡在了渊夜昙的天行殿寝宫,只是给他硬得能硌死人的床铺加了两床棉褥,加了一条软绵绵的床单,以及一床大红鸳鸯锦被。


    看到这个被子的时候他也很迷惑,MJ的掌柜这是什么审美,这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入洞房。


    还好渊夜昙的床够大,睡他们一家三口也是绰绰有余的。


    以前他看小说总是看到什么kingsize,这大概才是名副其实的kingsize。


    豆沙包刚有父亲,比较兴奋,一直扯着渊夜昙问东问西。


    虽然渊夜昙天生缺少面部表情,仿佛一个面瘫,但豆沙包的问题他却是句句有回应的。


    阮锦却已经困的不行了,他翻了个身,抱着个大枕头滚去一边睡得香甜。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睡过这么香甜的觉了,没有阿蛮在身边的这些年,他都是累极了才会进入睡眠。


    所以他才会很晚才睡,以至于早晨根本起不来。


    和阮锦不同,渊夜昙却不论如何都睡不着,怀里的豆沙包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小家伙很喜欢碎碎念,直到渊夜昙发现怀里的小人儿没动静了,才发现小家伙小脚丫搭在他肚子上,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他把豆沙包放到小枕头上,自己则起身下床,推门吩咐外面的大太监:“今夜之事,不可传扬出去。”


    大太监忠心耿耿的应道:“王上放心,奴才们一个字也不会说。”


    渊夜昙没再说什么,只是提起气劲上了房,看着头顶上的月色,想着屋内睡着的父子俩,唇角不自觉的便勾了起来。


    他心想,我要封阿锦为王后,封包包为太子!


    转念一想,随即又打消了念头,此时的自己还是个外室,连个名份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封他为王后?


    这样想着,渊夜昙就觉得自己混的太惨了,为什么只混得了个外室?


    他没有正夫,自己难道就不能扶正吗?


    再一想,渊夜昙又意识到了什么,正室当然不能是自己,是他心心念念爱着的那个阿蛮啊!


    渊夜昙又开始吃自己的醋,心想那阿蛮有什么好的,据说那时候他失忆加受伤,脑袋还被重创,还因为被捕兽夹夹了成了个跛足!


    不论怎么比,也是比不上自己的。


    想到这里,渊夜昙的心情又好了些,他心想,自己多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假以时日,想必能取代阿蛮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吧?


    今夜,渊夜昙脑子里难得多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显得有些人味儿了。


    第二日庭议,渊夜昙坐于王座之上,属于九卿之一的典客位置却是空着的,想必这家伙昨夜累惨了,到现在也没能起来床。


    这时便有宗亲开始弹劾:“王上,这元典客竟连庭议都能迟到,还真是不把王上放到眼里!”


    渊夜昙扫了他一眼,那位宗亲便觉得周身一阵森冷,渊夜昙开口道:“元卿有别的事要处理,和孤说过了。”


    请假请到王亲自批,也确实挺牛的。


    此时长兴侯开口道:“王上,臣听闻北越和幽国余孽犯我北疆边境。既然典客大人已经到任,不如便由他出使北越进行和谈,以解决两国之间的误会?”


    终于匆忙赶来的阮锦一只脚还未踏入大殿,便听到长兴侯又在给他挖坑。


    心想我这个典客屁股还没坐热乎,就急着让我去送死,你是真的一天都不想装啊!


    渊夜昙也淡淡的哼了一声,心想老狐狸,我倒是要看看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阮锦悄悄站到自己位置上,便听到渊夜昙低沉的声音传来:“这件事孤已经和元典客商议过了,不劳长兴侯费心。倒是有一件事,可能要劳烦长兴侯跑一趟了。”


    长兴侯的表情滞了滞,问道:“呃……不知是何事?”


    渊夜昙顿了片刻后说道:“近日,北郡大旱,南郡水患,东郡似是又有飞蝗成灾。孤找国师问了一卦,说是孤因连年征战,惹怒了东海龙王。需在东海之滨做一场祭祀,以求东海龙王的宽宥。想来,渊国也是多年未有大规模的祭祀了。只是孤国务繁忙,你身为奉常,这件事便交由你去做吧!这件事关乎国之社稷,长兴侯就不要耽搁时间,今日庭议结束后你便启程赶往东海吧!”


    长兴侯:???


    不是,我今天过来是想把那姓元的支去北越,你王上却一开口把我支去东海了?


    他的表情里一阵青红皂白,片刻后说道:“这……”


    没等他说什么,渊夜昙便问道:“怎么?办不了?”


    “不不不不是,这是臣分内之事!”


    渊夜昙面无表情:“既如此,那便不要耽搁了,你现在便去!大渊的江山社稷,便要仰仗长兴侯了!”


    长兴侯骑虎难下,渊夜昙把他架了这么高,他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推拒了。


    只得硬着头皮应道:“臣……定不辱王命!”


    这一趟祭祀没有个把俩月回不来,京城之事,怕是这老家伙想掺和也掺和不进来了。


    阮锦站在那里和迟麟挤眉弄眼,心想王上可真坏,软刀子捅起来还挺利索。


    后面渊夜昙又提了提北郡的旱情,迟麟把修渠的进度汇报了一下,只道:“没有意外,来年春天定可竣工!”


    主要还是阮锦给的钱给力,那可是一百万两银,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使修渠的工程进度飞一般的加速!


    渊夜昙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南郡的汛情,负责南郡汛情的官员跪下便开始哭穷:“王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臣听闻迟大人修渠有一百万两银子的预算,臣多了不要,只要五十万两!百姓,还等着米下锅呢啊!”


    渊夜昙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心想国库里是真没钱了,只得转头问刘少府:“少府大人,孤的私库中还有多少?”


    刘少府的唇角抽了抽,心想您老库里还有多少钱,您是半点逼数都没有啊!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回王上,只剩五万两了。”


    就这还是不小心刨出一个不知道哪家倒霉王爷的坟刨出来的,否则您连这五万两都没有。


    负责汛情的大人:……啊这……


    这家王上可真穷!


    阮锦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心想你这王是怎么当的,怎么穷成这样?


    我一个店面都不低于十万两,你一个王,私库里连五万两都没有?


    你钱都弄哪儿去了?


    不怪渊夜昙没有钱,他本来就不重税,一有灾情便免税,还要掏钱出来赈灾,再加上他喜欢打仗,军饷发得足,怎么可能存得处银子。


    就在渊夜昙搜肠刮肚,再从哪里拆点东墙出来补西墙时,阮锦终于忍不下去了,他两步上前开口道:“王上,您忘了,臣这边还有五百万两的税收银尚未入库,可解南郡汛情燃眉之急。”


    这一开口就是五百万两,吓得渊夜昙差点呛到,他摆了摆手赶紧道:“这件事……晚点再说!”


    防汛的大人砰砰嗑了两个响头,说道:“王上,可不能再晚了啊!此时南郡只是小规模水患,若是不及时修筑堤坝,怕是整个南郡都会受到影响!王上您就先给臣三十万两,让臣先把堤坝修上吧!”


    阮锦朝渊夜昙使眼色,并伸出了一根手指,心想你最好赶快把这事儿给办了,否则你这王当的也没什么颜面了。


    渊夜昙收到了自家老婆递过来的迅号,当即点了点头,开口道:“那便先从……元卿税银里拨出一百万两,用于南郡的防汛与灾情吧!”


    防汛的大人一听,又嗑了三个响头:“多谢王上!多谢元大人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元大人您可真是……财神爷!”


    一声财神爷,让阮锦在朝堂之上出了名,受到了所有忠臣良将的爱戴。


    不论是宗亲还是寒门士子,只要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的,都记住了阮锦这个财神爷。


    因为众所周知,在渊国做事,最难的不是门路,而是钱。


    渊夜昙这个王哪里都好,能打仗会带兵,爱民如子治下严谨,唯有一点,就是没有钱。


    他酷爱打仗,每年的税收第一件事就是用来地军饷,第二件事是用来发官员们的薪奉,第三件事是填上一年的亏空。


    是的,填上一年的亏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亏空。


    以至于下朝后,阮锦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了国库内,巧的很,负责财政的也是迟麟。


    他这个大司农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在渊国,大司农不仅是工部,还是户部,某些时候也能当兵部和吏部使。


    阮锦无语了,问道:“你一个人管那么多事,管得过来吗?”


    迟麟一身正红色官袍,一脸怨气道:“你以为我愿意吗?你看看那些宗亲,他们像是能干实事儿的人吗?一个个的不吃空饷就不错了!”


    阮锦一脸同情的看向大司农,叹息道:“罢了,跟我说说,钱都用哪儿了?”


    迟麟给了他一个账本本,上面记录的都是近几年国库的收支情况。


    阮锦翻了翻就知道了症结之所在,无奈道:“收少出多,你不亏空谁亏空?把渊夜昙给我叫过来!”


    迟麟:???


    恐怕这个世上也只有阮锦敢这么直呼王上的名讳了。


    片刻后,渊夜昙被叫了过来,那张脸仍是看不出任何表情,仿佛天生缺少几块面部肌肉。


    但还是能从他闪躲的眼神里看出,这人在心虚。


    阮锦笑眯眯的上前问道:“王上,堂堂一国之君,欠了百姓三千万两银子?”


    渊夜昙十分尴尬道:“你听我解释,其实也不是欠,就是……一般我们是先用后结算。我也不清楚,怎么用着用着,就亏空了三千万两。”


    阮锦上前敲了敲他的脑袋道:“你是王上啊!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被别人给拿捏了呢?你这样下去,还怎么管理国家?基建没有钱,民生没有钱,更遑论赈济灾民修缮工事了!单单靠这些越来越少的税收,怎么可能养得起一国的臣民?”


    说起这个一统天下的霸主,大家对他的第一评价就是智勇双全。


    有谋略,有算计,有胆识,更是绝无仅有的顶级傀儡师。


    可谁知道这么彪悍的一个王,他……是个败家子!


    渊夜昙其实也很苦恼,他虚心求教道:“那你说……孤该怎么办?”


    阮锦拿出一根竹箭,在墙上敲了敲,又拿出一根碳棒来,一边写一边道:“首先,我们要开源,何谓开源?”


    其实像他这种情况,在历史上也是有过的,比如汉朝的某位皇帝,也是因为连年征战入不敷出采取了一系列的新政。


    阮锦接着道:“首先,收归盐铁为国营,收归铸币权,各方诸侯禁止私下铸造钱币。然后,漕运、矿脉这两项重要资源,也必须限制民间私自运营。记住,是限制,不是禁止。成立漕运总督,矿业部门,为国采矿,以充国库。还有,四方诸侯是不是太多了?这里食邑,那里食邑,食来食去王上这里还能收回来几个子儿?这些诸侯是不是能削就削一削?”


    渊夜昙看着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迟麟却兴奋极了,他的手上笔走如飞,激动的看着阮锦道:“还有呢?还有呢?元兄弟!你再多说些!”


    阮锦清了清嗓子,说道:“暂时……也就这些,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铜仁矿脉,就是在那条矿脉上,还有一座储量不小的银矿。迟大人开采煤矿的同时,也把那边的银矿采出来暂时填充国库吧!”


    迟麟激动的大喊一声:“是!元大人!本官这就去!不!本官现在马上就去采!”


    说完他转身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阮锦:???


    他转头看向渊夜昙,问道:“迟大人的性子,向来如此吗?”


    然而渊夜昙却一言不发,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看的阮锦全身发毛的拍了拍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后退两步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渊夜昙却两步跟了上去,将他逼至银库的角落里,后背贴着墙,一双唇就这么吻了上来。


    阮锦一脸莫名,问道:“王上,你该不会是想在这里……打个卡吧?”


    渊夜昙眨了眨眼,心想打个卡是什么意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