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感知力让宋替玉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顾长坤投来的视线。


    目光交汇的瞬间，顾长坤毫不掩饰地露出戏谑的神情。


    宋替玉皱了皱眉，走到他面前站定，冷声揭穿道，“那些异兽是因为你才出现的。”


    这句话的语调中并不含询问的色彩，而像是在陈述着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远程监控]所针对的目标只有何雾一人，而学院也不会让这里发生的一切出现在直播镜头前，因此，顾长坤满脸无所谓地承认下来，“你倒是比我预想得还要更敏锐一点。”


    既然已经得到确切的答案，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昭然若揭了。


    “所以……何雾是把其他人当成异兽才会攻击他们的？”贺野显然也反应了过来，但眼神之中却没有半点恍然大悟的味道，反倒升起了更加浓郁的疑惑。


    作为S级精神系超能力者，按理说何雾应该不会这么轻易中招才对。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那道还在挥舞着斩灰砍树的身影，总感觉整件事情透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


    可他还没来得及追问，一抬头便看见顾长坤就这么面朝着他们摊开双手，一步步退向毫无遮挡物的空旷地带。


    霎时间，贺野心中警铃大作，“他又想干嘛？”


    用不着经过深思，宋替玉很快就看透了他的意图，“如果顾家唯一的继承人差点死在何雾的手里，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听到这句话后，贺野下意识在脑海中想象起顾演军调动几大车军械杀到江州来的画面，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冷汗就遍布了整片后背，“疯了吧？！”


    事情发展到现在，等待着何雾的口诛笔伐已成定局，顾长坤的首要目的早就达成了。


    因此即使最后一步计划败露，他的脸上仍旧写满有恃无恐。


    一直以来，他虽然发自内心地厌恶宋替玉，却从来不会把他视作自己的假想敌。


    所谓“人人平等”的概念，大多数时候只是掌权者对于弱势群体居高临下的抚慰，而事实上阻隔在人与人之间的壁垒通常都坚不可摧。


    不仅是他，在整个社会的普遍认知中，所有超能力者都是生来就要高人一等的。


    正是因为早就习惯了这一固有观念带来的维护，哪怕他不止一次在学校组织的投票活动中落后于宋替玉也完全没有产生过任何挫败感。


    究其原因，大概是顾家这庞大深厚的背景与祖传的高贵能力给他提供了蔑视一切的资本，他始终认为，一个普通人，哪怕再天资聪颖、哪怕穷尽一生都够不上他的起点。


    他只需要向家里的长辈撒撒娇，就能够让宋替玉在一夜之间经历灭顶之灾。


    区区两条人命，本来远远不足以给顾家带来什么后顾之忧，可偏偏宋替玉却在这个节骨眼成为了[地球核心]。


    以至于当顾长坤从二叔的电话中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悄然滋生。


    这个不久前还任由他拿捏的普通人，现在不仅能够和他平起平坐，甚至隐约间还有着要压他一头的趋势。


    面对这毫无征兆的转变，顾长坤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无法接受。


    在回过神以前，他本能地按照二叔的指示，尽量避免和宋替玉再起争执。


    可后来他却忍不住觉得，与其给宋替玉留出充裕的时间让他和[地球核心]完成磨合，倒不如趁着现在他对能力的掌控还只是一知半解时彻底铲除这个不定时炸弹。


    想到这里，顾长坤的脚步突然停顿下来。


    他似笑非笑地望向宋替玉，淡淡问道，“你想报仇吗？”


    这句话无异于是主动坦白了自己的罪行。


    一时间，贺野忍不住有些紧张地打量起宋替玉的神情变化。


    现在何雾还处在失控状态，要是连这位[地球核心]也开始暴走的话，事态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等校运会结束以后，我就会转学回到都城，所以……”顾长坤的笑容逐渐染上洋洋自得的味道，“不出意外的话，宋替玉，这会是最后一次能让我受到重创的机会。”


    他并不是在随口胡说，尽管有无数佣人将他的生活起居照料得无微不至，可顾演军总是不放心任由他独自生活在举目无亲的地方，很早就催促过许多次让他回家。


    在此之前，顾长坤之所以执着地要留在江州市，无非是因为特调部的总部被设立在这座城市中，他总觉得只要生活在这里，或许有朝一日就能够遇见何雾。


    然而现在，见倒是见到了，可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却似乎已经和朝思暮想的人结下了深仇大恨。


    这股难以消解的心灰意冷让他不由自主地产生逃避心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舒适区。


    他顾长坤，明明在藏龙卧虎、极尽繁华的都城也是站在人群顶端的存在，又何必要舍弃金尊玉贵的日子，坚持留在他乡吃苦头？


    而随着话音落下，他在无形中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宋替玉——究竟是要想方设法地阻止何雾陷入更加两难的处境，还是就这么袖手旁观，利用她为自己实现难能可贵的报复？


    贺野显然也听出了话里暗藏的意思，脸上的惶恐不安顿时加重几分，手已经提前抚向衣领处别着的特调部徽章，时刻准备着向其他成员发出救援请求。


    事有轻重缓急，与整个特调部的名誉相比，无论是他在这场拔旗战中取得的成绩，还是校运会能否圆满落幕都不重要。


    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轰响传来，巨树倒地所引起的气浪裹挟着落叶与尘埃扑面而来，令在场众人都不自觉地闭了闭眼。


    夕阳不知不觉悬挂在山头，橙黄色的余晖透过枝桠间的缝隙倾洒下来，细碎如烟的灰尘还没有落定，便与一道道光束共同配合着形成了丁达尔效应。


    宋替玉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圣洁的光芒中，一向看起来亲和友善、温润如玉的面容上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轻蔑神情，“你太高看自己，也低估了我的决心……”


    后半句话的声音格外低微，不光是顾长坤没能听清，就连近在咫尺的贺野也恍若未闻。


    顾长坤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心底莫名涌出一股不安。


    就在这时，一道充满惊喜的呼声同时将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老师！”


    刚赶到现场的蒋文星也不自觉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见是自己班上的学生，便立马凑过去查看他们的情况，满脸关切地询问道，“你们没事吧？”


    这几位学生都来自化学专业一班，由于比赛时抽中的领地靠近东南方，便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最早到达25号领地的那批队伍，充当其冲地遭到了何雾的摧残。


    起初所有人都天真地以为她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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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围剿做出了应有的反抗，可打着打着，才有人意识到不对。


    镜头当前，大家又都是校友，下手未免有点太狠了吧？


    于是众人纷纷退出战圈，开始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何雾的举动，果然发现她的情况有异。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躲得迅速，平常又没有在药剂调配课上摸鱼，到现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都已经完全愈合了。


    凡是超能力者，这一生中总是不缺乏被卷入风波的经历。


    他们深刻地明白当务之急就是要帮助老师们掌握现场状况，因此都只是轻描淡写地摇摇头就揭过了这个问题，转而提醒道，“何雾的情况很奇怪，她应该是被某种幻觉影响了判断力，不仅看不见我们，就连我们说话的声音也完全听不见。”


    “好，我知道了。”蒋文星点头，目光飞快地扫视一圈，紧接着偏头望向身旁的两人当机立断道，“邹老师、杨老师，麻烦你们带着其他学生尽快离开这里。”


    这两位老师的超能力分别是[体力回复]和[大步流星]，当这两种效果被同时施加在他人身上时就可以大幅提升移动速度，因此总能够在撤离行动中起到重要作用。


    而他们显然早就对这一安排有所预料，干净利落地答应一声后就当即发动能力先给面前这些学生们附加上增益效果，接着又马不停蹄地朝着其他学生藏身的地方前进。


    在蒋文星的眼神示意下，化学专业一班的学生们相互搀扶着起身，沿着来时的路返回自己的班级领地。


    见何雾暂时把攻击目标锁定在树木之上，蒋文星并没有急于上前阻拦。


    他一边用充满审视意味的视线打量着在场的所有学生，一边伸手取出口袋中不断震动的手机接通了电话，“喂？”


    下一秒，陈催的声音就从电话另一端传来，“我已经通知了瞿谰和梁征，他们很快就会赶过去支援。”


    他的想法非常简单，如果没有限制系能力从旁辅助，任何人都不敢直面何雾。


    蒋文星的想法则截然不同。


    自始至终，他都不打算将矛头对准何雾，而是决定从根源下手，“陈催，你查一下现在还没被淘汰的所有学生里，谁的能力是可以制造幻觉的？”


    “幻觉？”陈催几乎是立刻捕捉到最关键的字眼，转瞬之间他就明白了大半，二话不说就翻出了桌案边的选手档案。


    作为学院御用的拔旗战解说嘉宾，他一向十分敬业，总会在比赛前提早对所有参赛学生做好充足的信息调查，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个习惯居然还能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他一丝不苟地浏览着每一页纸张。


    精神系超能力者本来就是较为罕见的存在，赛场上又只剩下一半队伍，最终经过筛选后符合条件的就只有寥寥几人。


    “精联二班的高飞，能力是[催眠]。同班的还有一个叫严兴安的同学，超能力是[脑洞大开]，也有致幻效果。”说着，他继续往后翻出几页，“心理一班的岳真莹，她的能力[梦境重现]可以让目标陷入曾经做过的梦境。”


    厚厚的一叠资料很快就要见底，陈催的指腹停留在属于高二一班的页面，直觉告诉他，事情的起源很可能和这个班级脱不开关系。


    果然，他的目光犹如尖锐的钉子，牢牢落定在冉恒鸣的名字之上，“[幻想映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