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雾要杀人了！”


    当这句清晰可闻的话语透过现场的收音设备响彻整个观众席时，所有人的神情中都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茫然。


    紧接着，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不信，“怎么可能？何雾要是会随便杀人的话，世界末日早就降临了！”


    “就是就是！”


    只可惜，随着直播画面被紧急切换给位于西南方29号领地的自然科学一班，广大观众们积极乐观的心态顿时有了片刻凝滞。


    尤其是身处望冬岭东南看台的学生们，一边听着25号领地内振聋发聩、惊天动地的打斗声，一边看着屏幕中自然科学一班的同学们正围坐成圈享用晚餐的悠闲场景，强烈的割裂感油然而生。


    导播人员如此反常的举动显然只会欲盖弥彰，于是乎上一秒还认为这句话荒诞不已的观众们逐渐变得半信半疑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了？何雾该不会真的杀人了吧？”


    “要我说，如果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种，何雾要杀就杀了吧，反正也是为民除害。”


    “可是比赛期间，望冬岭内应该就只有参加比赛的学生和裁判员吧？估计是打斗的时候失手造成了比较严重的伤口吧？”


    与此同时，广播室内的陈催也是心急如焚。


    他抬手关闭话筒的电源，郁闷道，“早不切晚不切，非要等他说完那句话再切。这届导播谁啊？没人比他更懂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以后学院的直播活动都别再交给他了。”


    解说员在一旁战战兢兢地坐着，“那要让他们把画面切回去吗？”


    “不行。”陈催想也不想就回绝道。


    作为大学部的教授，他对自己的学生们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能够让他们都失态成这样的场面，必然不是可以被轻易公之于众的。


    事到如今，掌握现场的状况无疑是第一要务，因此他毫不犹豫地联系起了被安排在25号领地的裁判员们。


    然而，通讯设备中除了偶尔会传来几道像是发生故障了一般的滋滋声以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回音。


    很显然，现场似乎比他预想得还要混乱许多。


    沉沉地叹息一声后，陈催又连忙取出手机给驻守在望冬岭附近的大学部教师们拨去电话。


    意味着拨号成功的枯燥提示音才刚刚响起，率先传入耳中的，却是解说员充满茫然与担忧的、小心翼翼的嗓音，“但是……观众席前面好像多出了别的屏幕？”


    ？


    陈催正忍不住纳闷他说得这是什么胡话，再一转头往窗外望去时便惊奇地发现，距离广播室最近的那处看台前果然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块几乎与转播屏幕同样大小的动态画面。


    而此刻出现在画面中心的那道身影，赫然就是何雾。


    于是乎，电话接通的瞬间，便有一道尖锐的爆鸣声以势不可挡的气魄传入对方耳中，“那又是什么东西？！”


    通话另一端的蒋文星被这猝不及防的尖叫给震得脑袋发蒙，连忙将耳朵与听筒拉开些距离，“你在说什么？”


    “老蒋。”陈催一手撑着窗台，无所畏惧地将身体往外探出大截，试图借此看清其他观众席的情况，“你们那的看台前面有没有多出新的投影画面？”


    闻言，蒋文星碰了碰身旁工作人员的胳膊，示意他们先连带着自己这块一起盯住，而后才转身往后退出一段路朝熙熙攘攘的观众席望去，果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原有的转播屏幕已经被一道薄如蝉翼却清晰无比的画面给覆盖地严严实实。


    “有啊。这什么投影技术？还挺先进，又是发明专业那群家伙搞出来的？”说话间，他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引以为傲。


    “这不是科技！这是超能力！”陈催言简意赅道，“何雾那边出意外了，你赶紧带几个人去25号领地看看是什么情况，必要的话直接出手控场。”


    在听说由何雾负责的行动出现变故时，蒋文星不禁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可他知道以陈催的性格绝不会在这种场合乱来，因此二话不说便叫上几位同在望冬岭东南方向驻守的大学部教师一块朝山中前行。


    作为最外圈的区域，25号领地临近山脚，地势相对平坦，视野也要开阔一些。


    经过刚才的打斗，原本平整无瑕的绿色草地上已然多出了十几个硕大的坑洼，棕褐色的泥土犹如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般横亘在众人眼前。


    两侧有许多树木都被拦腰斩断，有几株切口较浅些的倒下时树皮还有所粘连，便撕扯出参差不齐的裂口，有的则断得干脆，大大方方的裸.露出象征风霜与岁月的年轮。


    残枝和落叶铺了满地，空气中混杂着的尘土经久不散，目光所及之处满是一片狼藉。


    来得较早的几支队伍早已经瘫倒在地、不省人事，而不久前赶来劝架的几位裁判员们则身负不同程度的伤，有的唇角带血，有的鼻青脸肿，还有的正精疲力尽地缩在树干的阴影中不断喘息。


    所有人都明白何雾的状态十分异常，却又实在束手无策。


    双方的实力差距就宛如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足以令他们望而却步。


    行动正式开始前，为防止幻觉空间因为其他人的频繁干涉而露出破绽，殷欢就按照计划在何雾的身边竖立起一道密不透风的隔音屏障，绝大程度上断绝了她与外界沟通的渠道。


    因此，即使裁判员屡次尝试与何雾进行沟通，可她的眼中仿佛从始至终都没有他们的存在，不仅对他们意在制止的举动视若无睹，也对他们的声音充耳不闻。


    场面一再失控，最终就演变成了现在这幅惨状。


    而这幅惨状，恰恰就是顾长坤想要看到的局面。


    他深知观众对何雾的期盼，在慕强心理的驱使下，人们总是乐于看到她稳坐在冠军的宝座之上。


    难能可贵的是，她的确无往不利、所向披靡，像一位正义的英雄，凭借强大的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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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肩负起人们的所有期待走向最高处，使自己的支持者们收获到充足的成就感。


    然而，一旦通往胜利的道路上沾染了残暴与血腥的气息，本该传递给观众的快感就会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将会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恐惧。


    所有人都会开始怀疑，即便再想夺得头筹，可面对朝夕相处的校友们，有必要残暴到这个地步吗？


    当种子萌发后，由此引发的思考无疑会逐渐随时间无限发酵——如果何雾连同校学生的生命安危都可以漠视的话，那么广大的普通群众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到那时，哪怕何雾在过去做出的种种善举都有迹可循，一触即发的信任危机仍旧可以预见。


    即使人们最终得知何雾的行动是受到超能力控制形成的结果，已经产生的恐惧感却不会就此消散。


    原因无他，当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证明了就连何雾也会受人摆布、成为他人手中的利剑以后，这份强大的力量就具有了不确定性，无论是她还是特调部一直以来精心维护的正义头衔都无法再成为宽慰民心的保障。


    没有人比顾长坤更清楚，摧毁信仰的最佳手段，绝不是让她走下神坛，而是让她永远高高在上。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投放了大量[远程监控]后，柳雪忧心忡忡地望向西方，“太阳快落山了。”


    等到天黑以后，如果学院为了控制事态而迟迟不打开照明设备的话，观众们显然便无法很好地欣赏到何雾对其他人大打出手的画面，而他们的计划所带来的效果也就会大打折扣。


    因此，她的言外之意便是在催促顾长坤尽早下定决心。


    [幻境映射]仍在生效，在何雾的视角中，眼前这片草地上除了还在不断繁衍生殖的、无穷无尽的兔型异兽以外，再也没有第二道人影存在。


    随着冉恒鸣对幻觉空间的实时掌控，多数情况下何雾都会遵循他的指引朝其他学生所在的方向发动攻击。


    每到这种时候，即将面临危险的学生又会在[精神控制]的操纵下动弹不得，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斩灰的剑锋在自己身上划出一条狰狞的伤口。


    所幸赶到现场的裁判员中有一位拥有治愈系超能力，且何雾在攻击时又并没有用出全力，这才不至于营造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恐怖景象。


    计划进行到这里已经是大获成功，而最后一步，是顾长坤临时想到的。


    他要以精英班班长的身份上前制止何雾，再让所有人亲眼见证自己倒在她的剑下。


    经过[精神控制]的额外干预，他有十足的把握让伤口在避开要害部位的前提下看起来惨不忍睹。


    这么一来，就能够给顾家创造出一个向何雾以及特调部兴师问罪的机会，完全称得上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可就在他利用[心电感应]这个踏板示意冉恒鸣将何雾引向这边时，余光之中便猛然间多出了一道令人不自觉侧目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