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决照例给萧容请安后，视线落到了她身侧的杨青也身上。


    杨青也连忙起身，柔柔一拜，“臣妇拜见定王殿下，王爷万安。”


    顾晴宜等人也随着她行礼。


    魏云决看见她不由想起马车上那一幕，那持剑而立的英姿，可与当下的温婉完全不同，他笑了笑，“不必多礼，弟妹来了，三郎可是在紫宸殿？那本王先行一步，还劳烦弟妹替本王多陪陪母妃。”


    说罢，他冲着萧容拱手一礼，“母妃，儿臣先行告退。”


    萧容还未张口，那人影就已消失不见，只剩还摆着门帘，提醒屋中的人，定王的确来过。


    见状，萧容低低骂了声，“这混小子！”


    可杨青也看得分明，萧容虽嘴上骂着，那眼睛紧紧随着魏云决，眸中的温柔宠溺都快要溢出来了。


    她突然想起了一事。


    近日槐安流言四起，都说这定王患有不举之症，也不知是真是假……


    几人在柔仪殿闲话一阵，临到了宫宴开宴时刻，贤妃才带着杨青也姐妹俩去了和顺宫。


    和顺宫中已经到了不少命妇，宫宴按品级来坐，贤妃乃是宫中最受宠的妃嫔，她的座位在陛下旁侧，与皇后不相上下。


    萧瑾禾是朝中从二品官员，因着贤妃这层关系在，他的席位紧跟着皇子公主之后。


    杨青也坐下后，与贤妃遥遥相视一眼，便垂下头无动作了。旁人看起来她是在发呆，实则这大殿中的一举一动，杨青也都了如指掌。


    那些命妇们嚼的舌根，无外乎还是苍郁院献的奇宝，听着听着，她也开始好奇，苍郁院造出这样大的声势，该怎么收尾。


    时辰逐渐逼近，空着的位子也坐满了人，萧瑾禾和定王也已入席。


    他才一坐下，杨青也就瞧出他脸色不对劲。


    顺嘴问了句：“可是圣上那边出了什么事？”


    萧瑾禾垂着头没看她，放低了声音，“方才圣上唤我过去，是为了……”


    “奴婢给萧大人萧夫人请安，夫人，我们家公主有请。”


    萧瑾禾话还未说完，就被不知从哪来的婢子打断，这婢子脸上挂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杨青也垂眸掩下情绪，再抬头看她时，便只是个普通的胆怯姑娘，顺着那婢子的视线看去，只见那处坐着个姑娘浅笑着看她。


    那姑娘一袭明黄色的繁花锦衣，梳着端庄的百合髻簪着金色玉色的小花儿，倒显得她本就可爱的面容更加俏丽，额间那抹花钿也为她添几分灵动，远远瞧过去，真宛如画里走出来的人。


    杨青也与萧瑾禾颔首示意后，就被梧桐细雨搀着过去了，凑近一瞧，这公主浑身透出一股贵气，却又不失她少女的灵动可爱，当真是妙极。


    “臣妇见过公主。”


    魏扬婉笑起来纯真无邪，恰如盛开的花骨朵，“嫂嫂客气什么，本宫与瑾禾哥哥一同长大，亲如兄妹，哪怕瑾禾哥哥出宫立府别住，这些年来也从未生分，嫂嫂既然嫁给瑾禾哥哥，也算是半个皇家的人，自家人是没那么多规矩的，嫂嫂或许现在还不习惯，将来会好的。”


    杨青也顿了下，接着笑笑，没再说什么。


    她已经明白扬婉公主唤她过来的用意，看来这个公主并没表面这般人畜无害。


    “大婚之日没见到嫂嫂，属实遗憾，只听旁人说嫂嫂从溧阳长大，朴实无华，自然灵动，今日得见，确实如此。不过，以前如何都是不打紧的，以后，嫂嫂作为瑾禾哥哥的妻子，不论是宫宴还是各家夫人的宴会，嫂嫂都是要露面的，若还同往日那般不拘于行，怕是不妥，宫中教导礼仪的嬷嬷多着呢，嫂嫂若有需要尽管开口，本宫定亲力亲为，替嫂嫂选出最好的嬷嬷。”


    闻言，杨青也面上不显，心中冷笑。


    朴实无华，自然灵动？


    公主不愧是公主，骂人都这样文雅，不动声色。


    若是一般姑娘，被公主拘着说这样一番话，怕是会吓傻了。


    杨青也不知怎的，余光突然瞄见了顾晴宜，捏着帕子的手摩挲了下，眼睛一眨，她便浅浅一笑，目光挚诚地看着她，“早听闻公主天真浪漫，心思纯善，没想到公主还如此的热心肠，臣妇好生感动，可夫君说过，他心悦臣妇，并非为了其他任何，只单单因臣妇这个人，故而臣妇想，如此模样便是夫君心中最爱，又何须改变？只要夫君与我感情不减，其他又有什么值得思虑的呢？”


    “所以还请公主恕罪，臣妇只能驳了您的好意了。”


    杨青也说着，脸上起了一阵绯红，宛若天边晚霞，竟为她略显苍白的脸，平添几分气色，瞧见的人都叹道，顾大姑娘真是嫁了个好夫君，好姻缘啊！


    魏扬婉听着周遭人的话，脸色有些不自然，但终究还是端着公主的仪态，朝杨青也笑笑。


    “瑾禾哥哥一向待人极好，既如此，本宫也不勉强，只要嫂嫂不后悔就是。”


    杨青也垂眸搓着手中的帕子，落在魏扬婉眼中，就是女子的羞怯。


    她袖下的手紧紧攥起，胸口处火气乱窜快要冲出来把她燃烧殆尽，可表面上，魏扬婉还是得体的笑着。


    杨青也轻易察觉到对面女子强压的火气，挑着帕子玩得更开心了。


    既不能和公主起正面冲突，那当个如同顾晴宜那般听不出弦外之音的傻子也挺好。


    那口气堵在魏扬婉心中，上不去下不来，偏偏顾寒月态度恭敬，又挑不出错来！


    就在魏扬婉快要端不住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太监音划破大殿内嘈杂的声响。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和顺宫跪了满殿，那道威仪的“平身”声一起，杨青也起身的同时，趁此机会回了自己的席位。


    见到萧瑾禾时冷冷瞥了他一眼。


    方才魏扬婉的敌对态度，很明显都是因为萧瑾禾。


    好事没沾到，坏事倒是统统找上门来了。


    萧瑾禾瞧见她的异样，凑近问她：“怎么了？扬婉公主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不开心了？”


    心里那口气还没顺下去，萧瑾禾又在她耳边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她突然就没忍住骂了句，“扫把星！”


    萧瑾禾一愣。


    扫把星？


    谁？


    他吗？


    两人这边的互动，通通落在魏扬婉眼中。


    她死死扣着自己的手指。


    顾寒月那番话她没信的，可现下，她亲眼瞧着，顾寒月一回去，瑾禾哥哥的视线就没再离开过那人，两人挨在一起，亲密无间。


    魏扬婉心中涌出一股恨意，凭什么？明明她才是最先和瑾禾哥哥认识的人，凭什么现在被别人抢了先？！还是个不入流的乡下女子！


    她眼下泛酸，眼泪差点倾泻而出，耳边雀燕的声音响起。


    “公主，宫宴人多纷杂，万不可失了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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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魏扬婉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憋回了眼泪。


    她是公主，谁都会落眼泪，唯独她不会，因为，她是整个大元唯一的公主，最尊贵的公主！


    魏扬婉这边的情景，坐在皇后下方的文妃都看在眼里，眼瞧着自己女儿受了委屈，文妃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轻叹口气后，意外深长地看了杨青也一眼，便收回视线，安安静静待着。


    杨青也说完这话后，觉得还不解气，又瞪了萧瑾禾一眼，心中暗道，这人必定克她！


    她饮了一杯酒，没忍住打了个寒颤，抬头看向上面席位的皇家众人，没察觉到任何异样后摇了摇头，怎么总觉得有人瞧她似的？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宴会已经开始献礼。


    平常闺秀献的礼，没什么奇特的，也不求在皇后面前博印象，便会交给宫中女官，不必在宴会上显露出来了。


    可还有一些精心挑选的礼，想亲手奉给皇后娘娘，便会在此时一一献上，也算是为宴会增添些乐趣。


    “光禄寺卿之女裘长风之女裘沅献百寿图一副！”


    大殿中央，一绿衣姑娘正捧着那百寿图，嘴中吉祥话说个不停。


    杨青也连皇后寿宴都是昨日才得知的，又不求皇后认识她，自然也不会备什么礼，由管家挑了件，早早地就递给了女官。


    因而当下，她便百无聊赖地瞧着台上台下的人。


    皇后凤袍加身，凤冠束发，雍容华贵，面上的妆容端庄贵气，威仪棣棣，她端坐着看向献礼人时，挂着浅笑，亦有几分平和近人之感。


    可杨青也瞧得出，皇后是拖着病体强撑在这的，她脸上脂粉颇重，想要掩盖住面上的憔悴，可内力的虚浮并非是脂粉就能掩盖住的，看来传言称皇后身子不好，常年缠绵病榻，所言非虚了。


    “苍郁院掌门雪沉沉献千年祥瑞百仙图一副！”


    她正想着，忽然被这道声音引回了神思，再抬眸看去时，雪沉沉和一男子，已站在大殿中央。


    太监通禀的声音一出，四下立刻起了嘈杂声响。


    “千年祥瑞百仙图？是千年前虞朝的那副图吗？”


    “什么？是文安骨文大家所作的那副百仙图吗？”


    “这图有什么特别？”


    “你不知道这幅图？传闻千年前，虞朝有一位名家，名唤文安骨，曾去过仙人之境，得以窥探仙人之姿，于仙境住了半月有余，下凡后作了一副画，这画便是百仙图！”


    “他说见过仙人就见过仙人？那这百仙图可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说起这个，这百仙图可真是件奇物！传闻，见过此画的人，仅有三人。一是文安骨自己，他可是活到了一百一十岁高龄！其二是她的妻子冯月，寿终正寝至九十八岁，最后一位，便是虞朝的一位皇帝，那皇帝也活到了一百岁，可见此画之神奇所在！你可知为何？只因那文安骨下凡之前，从仙境偷了一缕仙气，注入在这画作之中，因此见此画者，比一般人都要长寿呢！”


    “这画这么厉害，那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这样奇的画，在虞朝皇帝死的那年，也失去了踪迹，至今千年之久，在无人见到这幅画了，没想到，今日你我有缘得见啊！”


    四下嘈杂的声响不断，而大殿中央，雪沉沉捧着那幅画恭敬行礼。


    “雪沉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秋万安，雪沉沉代苍郁院特献此画，恭祝娘娘早日康复，再无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