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见到杨青也的那一刻，鼻头一酸，垂着脑袋到她身后，轻轻应了声：“姑娘。”


    细雨一向胆小，为了她和顾晴宜对峙，想必定是害怕极了的。


    杨青也拉住细雨的手，冲她笑笑，“没事，有我在呢。”


    随后，杨青也朝对面人看去，只见顾晴宜叉着腰，看见她时愣了一下，旋即又漏出不屑，“我又没对她怎么样，装什么？”


    “四妹妹自是没做什么，只是我这婢子胆子小，我平日里对她也不曾大声说话的，乍一见到四妹妹这样活泼的人，可不是要吓到了？”


    说罢，杨青也的视线透过顾晴宜，落在她身后卑躬屈膝的梧桐身上。


    她出声时，梧桐抬头看了她一眼，极快地垂下眸子，安安静静待在顾晴宜身侧。


    而后，便听顾晴宜十分不耐地开口，“婢子就是婢子，你倒是当成祖宗供着了，果然是乡下来的，不懂什么叫做尊卑有别。”


    杨青也笑了下，“四妹妹如何待人，我不清楚，不过我的人就不劳四妹妹操心了。还没问四妹妹在萧府住的如何，梧桐伺候的可还尽心？”


    “萧府自是不错，不过梧桐嘛，虽本分却还是少了些眼力，顾寒月，你若不会调教婢子，本姑娘倒是可以大发慈悲的帮帮你，省得叫你出去丢了伯府的脸面！”


    顾晴宜气冲冲的，微昂着头在杨青也面前趾高气昂，像只骄纵蛮横的小兽，没什么威慑力只让人觉得聒噪。


    她身侧还跟了个眼熟的丫头，惶恐不安地一直偷偷扯顾晴宜的衣袖。只不过顾晴宜在气头上，一直不曾搭理她。


    杨青也记得她，她是顾晴宜身边十分机灵的那个丫头。


    杨青也静静盯着她们，心里明镜似的，看着顾晴宜似早将她整个人看透。


    皇后寿宴，来的自都是皇亲贵胄。


    永宁伯这些年的地位大不如前了，想来这次宫宴并没有他的席位，可顾晴宜马上就要及笄了，这样千载难逢露脸的好机会，程氏怎么会就这么错过呢？


    所以，她就借长姐身子有恙为由，让顾晴宜暂住在萧府，届时便可跟着萧府的马车一同进宫。


    顾晴宜这样傲慢，向来没有求人的时候，这次要跟在她素来看不上的长姐身后，借她的面子做事，想来心里是十分不好受的，因而在萧府几日，气不顺，就折腾她身边的人，甚至现在站在她面前，还如此的嚣张跋扈。


    思及此，杨青也神色淡漠了几分，稚童心性，虽无伤大雅，但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既是如此，萧府定当再为妹妹安排，定叫妹妹称心如意才是，梧桐毕竟是我身边的人，想来也是伺候不好妹妹的。”


    说罢，她看向梧桐，“还不过来？”


    梧桐瞄了眼顾晴宜，神色有些犹豫，只听顾晴宜嗤了一声，“当谁稀罕，我自己又不是没有婢子。”


    她说完这话，身边的婢子头垂的更低了，连忙又拉了拉她。


    顾晴宜终于被她扯烦了，“秀云，你一直扯我做什么？”


    秀云面上有些窘迫，却还是福了福礼，规矩道：“姑娘，大姑娘身子还没好，站在风中说话怕是不妥，不如姑娘们移步屋中说话吧。”


    顾晴宜这才想到，也察觉自己好似有些过分了，羞報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后，便又恢复了那副傲然的模样，抬步就要往清风院正屋走。


    瞥了一眼杨青也，“秀云说的不错，那本姑娘就不同你计较了，进屋说吧。”


    可还不等她跨上台阶，屋中就出来了一人。


    萧瑾禾扶着杨青也，神色柔和，冲她笑笑，又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晴宜，“夫人身子弱，怕是没什么精力同四姑娘叙旧了，四姑娘若不想明日误了宫宴，今日不妨就到这吧，回吧。”


    萧瑾禾这话是在用明日的宫宴威胁顾晴宜。


    顾晴宜怎会听不出来？


    “你！”


    正要发火，就被秀云拉住。


    “是呀姑娘，想来大姑娘当是累了，若不好好休息休息，明日的宫宴怕是没力气去了，咱们先回吧，有什么话明日再同大姑娘说也不迟，对吧？”


    “可阿娘说……”


    秀云偷看一眼，上方两个人的神情都不太好，又连忙打断她，“走吧姑娘！”


    而后拉着她回了偏院。


    杨青也定定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似喃喃自语，又似跟身旁人说话，“她要跟我说什么，总不能只为了骂我过来的吧？”


    一直托着她身子，候在她身边的萧瑾禾，察觉到她的疑惑，轻叹了声，扶着她进了屋叫她坐好，又为她倒了杯水，这才开口：“谁知道呢。”


    “但上次你二人说完话后，关系不是缓和了些吗，我瞧着如今怕又是跌至谷底了。”


    杨青也倒是不意外，顺手接过那杯茶，喝完后又递给萧瑾禾，淡然道：“意料之中。”


    而后，杨青也打发细雨梧桐去准备些饭菜，待屋里只剩他们两人，才提及萧瑾禾的事。


    “不说这些了，圣上那边你怎么说的？”


    “自然是推到许仁诚身上了，以至这几日四方堂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各种疑难杂症都求到他跟前去了，今日还是无期将人偷来才能为你瞧上一瞧。宫中的圣旨去了四方堂几次，许仁诚都不肯接。我看日后我们再想见他一面，可就难了。”


    杨青也淡淡嗯了声，又开始琢磨起宫宴的事。


    “苍郁院这次来了多少人，对方是什么身份？”


    萧瑾禾想了想，“苍郁院有三个掌门，两男一女，这次来的二掌门，好像叫……雪沉沉，还有大掌门座下大弟子应言迟，其余的便没有什么有分量的了。”


    杨青也眯了眯眼。


    雪沉沉，那可是江湖第一美人，几年前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不少人猜测她是嫁人退隐了，不想竟是进了苍郁院。


    幼时倒是与她见过一面，可如今时过境迁，她也早已长大，想必雪沉沉应当不至于认出她来。


    应言迟此人她听说过，万空山的座下大弟子，和万空山一样，不善武功，唯善心计。


    万空山派这两人前来，一个用文，一个用武，倒是分配得当。


    只要他自己不来，杨青也就放心了。


    杨青也朝萧瑾禾点点头，“好，明日见机行事，探探他们的虚实，若是苍郁院真藏着心思，阿胜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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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不会就此作罢，派人盯紧他们。”


    “对了，雪沉沉武功不差，你别拿那些三脚猫功夫的去试探她，容易打草惊蛇，你整个皇城司有没有稍微厉害一点的？”


    杨青也想起前段日子，萧瑾禾派人监视她，被她轻而易举地甩开，就有些头疼，那点小把戏，可制不住雪沉沉这样的人。


    萧瑾禾见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嫌弃，顿时恼怒，“你等着瞧吧，真当我皇城司是吃干饭的呢？”


    “好好好。”


    杨青也摆了摆手，不欲与他争辩。


    正巧此时，梧桐细雨端着饭菜进来，忙忙给他们二人布菜。


    “姑娘睡了三天，定是饿坏了，多吃些。”


    吃完饭后，萧瑾禾就去皇城司安排了，杨青也斜倚在靠椅上，懒散地看着细雨梧桐收拾桌子。


    眼瞧着细雨端着东西出了门，梧桐正要跟上，就被她叫住。


    “梧桐，现下只有你我，说说你的用意吧。”


    梧桐只得回来，还不等跪在杨青也脚边，就被她一把拉了起来，“不是说过，我身边没那么多规矩，但是梧桐，我最讨厌背叛，也最恨旁人瞒我，把我当傻子，我不想无知，你来跟我说说，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梧桐看着杨青也那张平静如水的脸，吞了吞口水，咬牙道：“姑娘，奴婢想着四姑娘此举定有深意，便自告奋勇跟在四姑娘身边伺候，伺机替姑娘打探消息。奴婢已经颇有成效，四姑娘是想借姑娘和姑爷的身份，一同进宫为皇后娘娘祝寿。夫人那边，是想四姑娘嫁给太子的，此次四姑娘不管不顾地来找您，也是为了和您商议此事，只是被姑爷给挡了回去……”


    梧桐声音越来越小，面上也染上了几分不自信，她小心翼翼抬眼看着杨青也的脸色，心里却止不住地慌乱。


    杨青也见她说完，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见此，梧桐心下揪成一团，她紧了紧手，似是做了极大的心理准备，才问出声：“姑娘没什么想问的吗？”


    “你希望我问什么？”


    梧桐紧张地扣着自己的手，她其实也说不清楚，可她怕姑娘不信她，姑娘越是这么平静，她越是害怕，倒不如直接责骂她叛主攀附的好！


    梧桐心里纠结得紧，垂首看着自己的手，往日的言语不拘，竟在此刻失效了，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心里千言万语，如今全都堵在胸口，吐不出也咽不下。


    她正纠结着，便亲眼瞧着那双素白的手拉着她，一同坐了下来，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一道温柔的声音就传进梧桐耳中。


    “梧桐，自我接受你那刻起，就会一直信你，只要你说了，我没道理不信的，你无须担心，我信的。”


    梧桐突然眼眶湿了一片，嘟着嘴破涕为笑，“姑娘，奴婢定然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待细雨回来，便见这二人安静坐在书案前，一个研磨，一个写写画画，主仆二人和谐得很。


    细雨笑了笑。


    是啊，她怎得忘了，她们的姑娘是极好的人，怎会因此生梧桐的气？


    此刻，细雨不免为之前的担心忧虑笑话自己。


    她可真是个小心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