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见顺嫔提着东西过来，身后无伺-候的宫女，顿时面露喜色，随后转为关切的神情。


    “顺嫔小主，您身子大好了？


    前几日我家小主想要去探望，但因您说害怕将病气带给小主，小主这才悻悻而归。


    还扬言去求皇上将张院使唤来，给您治病，但却被您拒绝了。


    眼下您能走出储秀宫，想来身子已无大碍，我家小主可算是能将悬着的心放下了。”


    慧心的话音未落又接上下句，连珠炮似的竟没给顺嫔插话的空隙。


    不过由于她的热情，仍是给顺嫔带来了一丝安慰。


    顺嫔的脸色依旧透着久病未愈的苍白，两颊偶有淡红掠过，闻言唇角牵起一抹极浅且真切的笑意。


    “我正知姐姐会担心，才在病好后，来到翊坤宫给姐姐瞧瞧，省得姐姐因我而食不知味、牵肠挂肚。”


    两人边说话，边一前一后地相继进入翊坤宫。


    不一会儿，便到了地方。


    慧心上前，撩起珠帘迎顺嫔进去。


    “小主，顺嫔来了。”


    静澜歪在黄花梨缠枝纹摇摇椅上，乌发并未挽起，而是随意地将青丝垂落，扫过葱绿色荷花暗纹的窄袖长袍，更添几分清丽雅致。


    手执一卷纳兰性德的《通志堂集》，看得极为入神时，小脚亦不自觉地随着摇椅晃动的幅度，而轻轻地在半空中划出几不可察的圆弧。


    听到通报声，她先在停留的那一页，折了个小角出来，以作标记。


    而后目光扫了眼「上一世侄子穿红裙引无数男子竞折腰，我因担心他心有隐疾，便出言阻止，不料竟被他用蒲公英捅死。这一世，我决定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人生」的开头，方不紧不慢地合上书。


    静澜抬起头时，眼尾还带着几分沉浸在书中世界的意犹未尽，唇角已然漫出了散漫的笑意，视线从顺嫔手里的食盒略过，打趣道。


    “妹妹来了，可是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她对顺嫔生病的事只字不谈，仿佛这一切都未发生过，只论今时今刻的惬意自在。


    然顺嫔别有深意地扬起唇角：“姐姐还真是贪吃呢。我身子已然无恙，原是想着过来给姐姐瞧瞧，姐姐的眼睛却只有别的，半点也无我。”


    说罢，还鼓了鼓腮帮子，发了娇软的哼声，她眉眼本是温顺驯良，这般娇态倒添了几分憨俏可爱。


    静澜瞧顺嫔恼了，连忙起身来到其身侧，抚上那滑嫩的手，轻柔的嗓音里溢满了宠溺。


    “好妹妹，别生气了。我的眼里怎会无你呢？我是觉得妹妹在病中时，一定烦闷郁结。这才出此下策，想逗你开心。”


    顺嫔面上刚有一丝的松动，静澜的手便伸向了她提着的那个食盒，惊得娇-躯颤-栗了一下，呆呆地看着静澜的举动。


    “姐姐，你……”


    静澜快速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端出来放在桌上，还没等顺嫔说些什么，她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糕点塞在嘴里，眉眼弯弯地朝顺嫔晃了晃那如玉葱似的手指。


    “嗯，好吃。皮薄如纸、洁白起酥、入口即化、香味浓郁。此等好东西，我之前是吃过都没吃过的。还是妹妹对我好，往后若日日有这等美味，我可就要赖着妹妹了。”


    静澜十分夸张地说着，并且在配合她那挤眉弄眼的表情时，显得尤为滑稽。


    这番搞怪，惹得顺嫔唇角上翘，捏帕掩唇，挡住那泄出来的一丝笑意，旋即她又哼了一声，压住涌上心头的愉色，轻啐着拍开静澜的手。


    “姐姐再闹，我就将东西端走，半点都不给你留。”


    静澜听此话，委屈地啪嗒啪嗒掉眼泪，“妹妹……”


    就在顺嫔束手无策之际，她凑近几分，扬起笑脸问道：“你身上好香呀。”


    此言一出，顺嫔的脸骤然间泛起红晕，耳尖烫得犹如冬天时屋内燃烧的炭火，她娇嗔地瞪了眼静澜，然后慌忙垂下眼睫。


    这一串的动作下来，顺嫔像极了羞涩的小媳妇，而静澜则是成了垂-涎美人的登徒子。


    静澜笑靥加深，低头吃着云酥糕，任由顺嫔手忙脚乱地拢着帕子，指尖都带着几分茫然的凌乱。


    半晌，才听顺嫔惊讶出声：“姐姐，你怎么将这些糕点都吃了？”


    静澜抬眼，唇角沾着点云酥糕的碎屑，笑得狡黠：“谁让妹妹做得太好吃了，我一时没忍住嘛。”


    顺嫔面上含笑，但却笑得有些勉强，移开静澜投过来的视线时，眼中悄然浮现起一抹复杂，似是在翻涌着什么，令人捉摸不透。


    从翊坤宫出来后，顺嫔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长街上，路过的宫人朝她请安时，她也无暇去理睬，暂时忘却了要维持的端庄仪态。


    只觉得心头那点暖意正在散去，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空寂，像燃到尽头的残烛，余温渐消，只剩下点点冷意漫上心尖。


    带着这种情绪，顺嫔来到宝华殿，也意外-遇见了莹嫔。


    纷杂的回忆倏然淡去，稍作定神。


    她缓慢睁开眼，微微颔首，仰望着那纯金打造的佛身，法相庄严华贵，照得整个大殿一片金辉流淌，连梁柱都染了层暖融融的光泽。


    “佛说上辈子欠的，这辈子偿还。因为相欠，所以相遇。”


    顺嫔声音一顿，尾音拖得低哑，像是浸了蜜的钩子，缠上人的心尖，都隐带着勾-魂的意味。


    “你思念六公主那么久，若得圣宠，或许能等来她的转世，重新入了你腹中，再做回你的孩儿。”


    这话题有些跳跃，莹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眼神发直，良久才回过神，胸口微微起伏着，动唇欲要说些什么，却迟迟未发出一言。


    顺嫔再接再厉道：“皇上本就宠爱你，若非你因六公主夭折一事，而冷落了皇上。以你的恩宠，六公主早就回到了你腹中。”


    莹嫔猛地一颤，埋藏在心里的那点念想被陡然勾起，竟让她一时忘了反驳，只怔怔地望着顺嫔的背影。


    “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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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你不愿再次见到你的六公主吗？”


    顺嫔霍然起身，面带不解地走到莹嫔身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她眉弯轻锁，那双含-着温润的眼眸蒙着一层薄雾，连周身娴雅如静荷的气韵，都染了几分惹人怜爱的软怯。


    莹嫔找回了理智，冷眼看她：“你不是与静贵人的关系一向最好吗？如今她正得宠，你却想要让我重夺皇上的宠爱，恐怕这目的不纯吧。”


    顺嫔闻言只浅浅一笑，语气淡然如水道：“我与静贵人交好是真，盼姐姐再得圆满，也是真。后宫之中，恩宠本就是轮转的浮萍。今日聚于此，明日或许便飘向他处。我希望姐姐得偿所愿，与静贵人何干？”


    莹嫔退后一步，明显不搭她这个茬，“不必说这些虚话，你既与静贵人交好，偏来撺掇我争宠。安的什么心，当真我看不出来吗？”


    顺嫔状似困惑道：“姐姐这话……我听着有些不明白。”


    莹嫔看顺嫔这是不想承认，也就不打算将这层窗户纸挑破，深呼吸一口气，将万千思绪压-在心里，面上染上一层意味不明道。


    “若你说得是真的，我姑且可以试一试，但你要帮我。”


    “帮你？”


    她浅笑盈盈地斜觑了一眼顺嫔，抬手抚上其肩头，“我不信突如其来的好意，总要拿出点诚意，我才能信你。”


    顺嫔眸色闪烁，没有立即接话，而是将话抛向了另外两个人，“不知姐姐可注意到过李贵人和春贵人？”


    莹嫔挑眉不言，


    她接着道：“此二人的容貌虽无半点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细看之下，肌肤细腻得如剥了皮的鸡蛋。姐姐可以去试一试，说不定还能比静贵人更貌美几分。”


    莹嫔被顺嫔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那略显憔悴的脸庞，她合理怀疑顺嫔这是在阴阳自己未老先衰，思及此处，目光瞬时充满不善地看向顺嫔。


    似是注意到她那奇怪的眼神，顺嫔连忙解释道：“这争宠呢，不仅要有手段，还要有漂亮的容貌。相较于前者，后者更易让皇上记住。皇上日理万机，第一眼瞧见的，自会多留意几分。”


    她这话说得不错。


    而且有时候就算没有手段，仅凭容貌，便能轻易得到皇上的青睐，恩宠自然也会多些。


    莹嫔秀眉攒在一起，“春贵人和李贵人用的东西是静贵人的养颜方子。若无她的首肯，我岂能得到？”


    “春贵人素来心软，李贵人不过是求了她几下，她就将东西给李贵人了。姐姐可以对春贵人说一些好话，她高兴了，自会给你。”


    顺嫔眼睛亮亮的，说得情真意切。


    可她越是这般，莹嫔就越觉得她有问题。


    莹嫔转了转眸子，倏而笑道，那神色颇带稍许的试探：“你既已知这个法子，为何不自己争宠呢？有句话说得好，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再者，你与静贵人关系好，想要个方子也比我容易些。”


    顺嫔勾唇一笑，指尖捻着帕角慢悠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