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山洞里传来一阵铁链摩擦的金铁声。


    柳烟缓缓睁开眼睛，她的脑袋很疼，这是宿醉后的反应。


    她早已经习惯了。


    “可情……”


    柳烟习惯性开口呼唤，这是她的贴身侍女的名字，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可靠可信之人。


    然而，没有人回答。


    哗啦啦，又是一阵金铁之音。


    柳烟悚然一惊，酒水瞬间变作了冷汗。


    “这是……”


    她瞪大了惊恐的眼睛望着绑在自己身上的粗壮锁链，下意识试着运转体内真气。


    突然，


    噗！


    一口鲜血喷出。


    丹田已碎，一身武功化为乌有。


    柳烟脸色大惊！


    脑海中不断回想。


    “烟，是那阵烟。”


    随即她便想到了问题的所在。


    恰在这时，一道身影，提着油灯由远及近。


    沉闷的脚步声，像是地狱的勾魂使者，每一下都带着死亡的阴影。


    四周已经安静得落针可闻，柳烟看着那走进来的身影，瞳孔一缩。


    “景……景儿！”


    方才的瞬间她想过许多害自己的人，苏家的族老，苏青儿，苏开，甚至是陆明，但就是没想过，竟然是她疼爱了十九年的苏景。


    “这里是哪里？”


    “景儿，快把娘放出来，咱们苏家出了内鬼……”


    “呵呵！”


    柳烟话还未说完，苏景突然冷冷一笑，打断了她。


    幽冷的灯光照在苏景那张冰冷的脸上，全无往日的温润儒雅，他的眼中带着几分嘲讽。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柳烟，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出一副慈母的模样吗？”


    听到这话，柳烟的眼睛蓦然一冷。


    是的，到了此时此刻，她已经装不下了，没人比她更清楚苏景是一个怎样的人。


    因为这是她柳烟培养出来的。


    “看来你终于是收起了那张虚伪的脸了。”


    “放肆！谁让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柳烟圆目怒斥，脸上露出庄严高贵之色。


    “我可是苏家的女主人，你敢以下犯上……”


    啪！


    苏景一个耳光抽在了柳烟的脸上，那张一辈子都没吃过苦的脸，顿时红肿了一片。


    还没等柳烟从惊怒中回过神来，苏景便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


    目光凶狠，一字一句道。


    “柳烟，你听好了，我苏景才是如今的苏家家主，


    苏家从前不属于你，以后也不会属于你。”


    “你……”


    听到这话，柳烟气炸了。


    此时此刻的苏景的样子，和她记忆中那个女人的样子逐渐重合。


    那个导致了这一切错误的人。


    柳烟胸中的怒气终于彻底爆发。


    “苏景！”


    她咬牙切齿！


    “你果然和你的那个贱人母亲一样！


    卑贱的人，永远都是那么卑贱！”


    “住口！”苏景一锤击打在她的肚子上。


    噗！


    柳烟口中喷出鲜血，一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


    但她的嘴角还在笑，露出带血的牙齿在笑。


    “呵呵，我知道你不爱听啊，但是我偏偏要讲。


    你爹，你娘都是我害死的，你知不知道他们死前叫得有多惨？


    而你，他们的儿子却要叫我这个仇人为娘亲，在膝下尽孝十八载。


    哈哈哈…”


    “你，你……”


    “来呀，一剑刺入我心脏！


    怎么，你不敢动手？”


    苏景的手高高举起，这一掌下去，柳烟的脑袋就要开花。


    可是，这一掌始终没有落下。


    “你想我杀了你？”


    苏景眼中的怒气转瞬消失，露出一丝可怖到极点的冰冷笑意。


    “呵呵……你放心， 我不会这么轻易杀了你的。”


    “你这一生都没有受过一点苦，人人都说你是个好命的女人，可是，今日，我苏景告诉你，你的好日子过到头了。”


    “接下来，你就在这里慢慢等死，慢慢腐臭吧。”


    “我爹娘的仇，我爹娘曾经遭受的一切痛苦，你都要偿还。”


    苏景脸色逐渐染上狰狞，模样如同恶鬼恐怖。


    “不……”


    听到苏景这番话，柳烟害怕了，她的眼中尽是恐惧。


    她不怕死，但是害怕不得好死。


    尤其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慢慢地，一点一点的死去。


    “苏景，你不能这样，你刚刚当上苏家家主，你需要我，没有我，那群老东西一定会架空你的。”


    “你以为，他们真心要帮助你，夺回家主之位吗？”


    “不，他们都只是有自己的算计，他们是在利用你，只有……”


    “利用？”


    “呵呵……”


    苏景冷冷一笑。


    “我何尝又不是在利用他们，如今我已经登上了苏家家主之位，那些老东西也该上路了。”


    什么？


    原本还寄希望苏景能看在她柳烟这十几年总归是没有薄待过他苏景，求一线生机。


    没想到苏景竟然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个地步。


    “苏景，你想杀光他们？”


    “你疯了吗？”


    “你这个魔鬼，魔鬼！”


    那些可都是他苏景的族人，亲人，他竟然连亲人也杀？


    “呵呵……，柳烟，这世上谁都可以喊我苏景是个魔鬼，唯独是你不行，因为相比起你做的事情，我苏景实在不算什么。”


    “你胡说，这一切都是你暗中算计的，我不过是中了你的圈套。”


    柳烟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身体不断颤抖，拼命摇着脑袋否认。


    记忆里的画面清清楚楚。


    “呵呵……，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暗中帮助我的神秘黑衣人，就是你，对吧？”


    闻言，柳烟瞳孔骤然一缩。


    “你在说什么？”


    “我听不懂，你这魔鬼。”


    “哼！别装了，我可不是苏正风那种蠢货。”


    “我上次就已经在怀疑你了，熟悉苏家的一切，又能在苏家出入自由，身上还没有苏家的武功。”


    “除了你，还能是谁？”


    “不，不是我……，除了我，当然还有人了，比如说你的那些姐姐。”


    “是呀，可是，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解释不了。”


    闻言，柳烟心脏一紧。


    “那就是，你为何没有中毒？”


    “明明你和苏正风的参汤里，我都下了毒，为何你没事？”


    听到这个问题，柳烟的脸上一惊。


    “哼！”


    “你当然没事了，因为，那毒就是你设计四姐，让我拿到手的，你自然有解药。”


    “我说的没错吧，柳烟。”


    “这一切，其实都是你在主导，加害陆明，害死苏正风，设计苏开，乃至密谋整个苏家，都是你。”


    “和你相比，我苏景又算什么？”


    “说到底，我和陆明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血海深仇。”


    “我，苏景才是那个受害者。”


    “我苏景才是那个正义的复仇者。”


    苏景手指着柳烟，声嘶力竭怒吼。


    “要不是因为你，我何须承受这么多年的苦，我生来就是高贵的苏家少主，我有幸福的一家，真正疼我的爹娘。”


    “一大家子爱护我的叔伯。”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疯子，因为你毁了。”


    “不，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我，是你爹，是你爹苏正海，是他移情别恋。”


    “明明是我们相识在先，是你娘相识在后，他却爱上了你娘那个小门小户的贱人。”


    “放弃我这烟柳山庄的名门小姐。”


    “这是他的错！”


    柳烟同样声嘶力竭的怒吼，发泄这二十多年的怨气。


    洞内无言，良久！


    苏景颓然坐了下来，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很没有意义，和柳烟争论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因为他已经赢了，是赢家。


    只要等苏凡将陆明的脑袋带回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今日陆明没有出现在继任大典之上，天下人都以为魔刀失约了，唯有苏家高层清楚。


    并不是魔刀失约，而是，魔刀死了。


    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魔刀，死在了苏家的无敌神剑手中。


    柳烟输了，她彻彻底底是一个输家。


    苏景默默站起身，朝着洞口走去。


    他的脚步走得很慢，他在回想这十九年的时光。


    他知道，从这里走出去之后，他将不再是昔日的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