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上，三根烟已经燃了大半，燃尽的香脚则稀稀拉拉，


    显然来上香的人不多。


    因为那一方木牌之上刻着的是苏正风的名字。


    没有后人的人，香火大多如此。


    木桌之上放着一些蔬果贡品，也是寻常百姓家中常见的那几类。


    除此之外，别无其它。


    谁也没想到，堂堂苏家家主苏正风的灵堂会如此简陋，也绝对不会有人想到，终日守在灵堂里，替他守灵的人会如此之少。


    少到只有可怜的一个女人。


    一个醉醺醺的女人。


    很少有女人会在丈夫的灵前喝酒，但柳烟不一样。


    她时常喝酒，喝酒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你要她不喝酒，那就是在害她的命。


    只不过，她从来不在白天喝酒，也从来不在人前喝酒，尤其是这个人是她的丈夫。


    然而，今日她喝了，而且喝了很多。


    因为今天，她谋划了二十多年的计划，成功了，可是，她却突然发现，除了喝酒，她已没有任何能令她庆祝的方式。


    她迷离的眼睛望着虚空，隔着那缕缕青烟，她好似看到了一个十八岁陌生如玉的贵气公子的身影。


    他有一双很亮的眼睛，嘴角上扬，总是挂着自信从容的笑，仿佛这片天地间，从来没有人，没有事能够难倒他。


    可是他错了，他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


    “你知道了吗？你的儿子苏景已经坐上了你梦寐以求的家主之位了。”


    柳烟看着虚影呢喃道。


    “你没能做到的事，他做到了！”


    “哈哈哈…”


    她在笑，只是这笑声听起来有几分凄凉。


    “你知不知道，这是因为谁？”


    柳烟在追问，好似一个好学的孩子，在求一个答案。


    那个远山陌上的少年不会给她答案，但她自己有答案。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疯狂的笑容，大吼，似要将心底压抑许久的一切都爆发出来。


    “是因为我，是因为我柳烟！”


    “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选择我，而是选择了那个小贱人！”


    “呵呵……”


    “娶妻娶贤，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你不懂，你要是懂的话，就不会死了。”


    “你要是懂的话，你早就是家主了，哪里轮得到苏正风？”


    “呵呵……，你说，我是不是比起那个贱人要好一千倍一万倍？”


    “什么苏家，什么狗屁三大超然势力，最后不也是被我柳烟玩弄在手掌心。”


    “我柳烟想要谁坐上那个位置，谁就能坐上那个位置。”


    “哪怕是苏正风那种草包，他也能坐上去。”


    “你懂不懂，懂不懂我的好？”


    “我是不是比起那个贱人要好？”


    “呵呵……，你不懂！”


    “你什么都不懂。”


    “我恨你，我明明得到了一切，我明明报复了你，可是我为何不觉得快活？”


    “我应该快活的。”


    “我为什么没有快活？”


    吼完，柳烟像是卸掉了所有的力量，整个人瘫倒在地，头发散乱，酒水洒在衣服之上，毫无庄重贵气。


    “你害了我，我也害了你，害死了你们夫妻，也害了苏开，更害了一生最爱我的苏正风。”


    她的声音变得哽咽，醉意更浓。


    听完那如玉的少年转身走了。


    “夫人！”


    忽然，好似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柳烟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到了一道，最近常常在梦里徘徊的身影。


    “呜呜……，正风，我后悔了。”


    终于，她还是哭出了声。


    声音如同夜里凄凉的笛子，


    她看着那道虚影，喉头哽咽了许久，突然跪了下来。


    用极其卑微，可怜的语气问道。


    “你还要不要我？”


    那道身影没有回答，事实上，他早已无法回答，


    因为他的躯壳已经躺在了坟里，又或者，连坟都没有。


    没听到回答的声音，柳烟慌了，苏正风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有问必答的。


    她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用充满乞求的声音追问道。


    “你一定会继续原谅我的，对吧？你一直都会原谅我的。”


    “只要，只要我肯改邪归正 ，我肯诚心认错。”


    虚影还是没有开口，柳烟更急了。


    “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苏开，那晚他喝醉了，他什么都没有做过，我是骗他的。”


    “我这就去将我们的孩子陆明接回来。”


    “我会好好补偿他这十九年受过的苦，我会给他所有一个母亲该有的爱，给他温暖的亲情。”


    “你记得吗？


    “在寿春城的时候，那个孩子，他……”


    然而这次，柳烟的话未说完，苏正风的身影却已经逐渐模糊，犹如风吹残烛，即将消散。


    “不……”


    柳烟忽然发疯似的直接扑了过去，她这一辈子，头一次如此关心苏正风，如此在乎，如此紧张苏正风。


    然而，


    她还没有触碰到苏正风的身体，人就已经倒下了。


    “你别走，你说了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的。”


    “苏正风，你回来，回来……，我真的改了。”


    泪已无声，声已力竭！


    就在这时，一阵浓烟吹来。


    柳烟顿时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