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长夜(5)
作品:《白与黑月光》 第5章长夜(5)
永寿殿。
冯斯疾进入殿内,向龙椅上的梁帝躬身行礼,道:“陛下,臣查到一些蹊跷之处,特进宫禀报。”
梁帝冲他摆摆手,要他平身。
冯斯疾直起长身,继续道:“卷宗所写丽妃娘娘死前,县主亲眼见到她宫中蜡烛尽数熄灭。臣查了近三年类似此案的卷宗,发现伙夫王修也是以这种方式被害。臣以为这不是巧合。”
梁帝问:“你怎么想?”
冯斯疾道:“臣想审用县主。她是最后见到娘娘和王修的人,又亲眼目睹娘娘宫中蜡烛尽数熄灭,想必她才是此案的突破口。”
久久未听上首回声表态,殿堂内静悄悄的。
他稍稍抬眼,只见梁帝姿态随意地斜靠在龙椅上,细长的小眼睛里眯出锋利的暗芒,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冯斯疾从容地别开目光,才听上方梁帝略略不满的表态:“李绮与案子能有什么关系?审也无用。此事容后再议吧。
“方才皇后来过,带了件给你的衣裳,你且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有人从面前走过,把一件衣裳呈到眼前,冯斯疾轻扫一眼,雪青色料子上有一朵红梅绽放得绚烂。
鹅黄色的花蕊在他眼中化成了一点暖灯,灯下坐着黔州的李绮,她手指间穿针引线,在他破掉的衣袍上缝一朵梅花。
鬓边有发丝斜斜垂落,被她随手勾起别到耳后,专心地继续做手中绣活。
他为她沏上热茶,一面小心地提建议,说自己的衣裳颜色太素了,缝一朵鲜红的梅花会不会违和。她白他一眼说就该违和,这样才能让旁人看了就都能知道他已经名花有主——
因为那朵梅花不是花,而是她。
“冯爱卿,喜欢吗?”
梁帝的声音把冯斯疾从黔州拉了回来,他抬起头冲梁帝微微一笑,故意说:“多谢陛下,宫中的绣娘女工绝佳,这件衣裳臣很喜欢。”
梁帝往椅背上懒散的一靠,笑容得意:“哪里是什么绣娘?宫里早没了绣娘,大臣俸衣都是力气做的,你的这件也是出自她的手。”
冯斯疾拧眉,佯装疑惑:“哦?云安县主?”
梁帝道:“原没有你的名儿,但李绮心思细腻,竟想到你初回京都,又要操劳案子,便主动为你做了这么一件。”
冯斯疾的声音淡了下去:“甚好。”
他沉默片刻,又说了句梁帝喜欢听的话:“陛下能得此女,甚是有福。”
未再听清楚梁帝又说了些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件衣裳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朵梅花,这逼真的颜色…原来是血。
没有绣娘,全是她做,可朝中那么多大臣的俸衣,她做了多久?方才御花园中相见,发现她手指红肿,原来是因为这个。
等他把注意力收回,听见上方的梁帝竟然还在夸李绮:“李绮活泼可爱、体贴细腻,还心地善良,竟能遇着她,实在令朕感到庆幸。”
“臣也为陛下高兴。”
冯斯疾露出个深邃的笑容,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在黔州背信弃义的李绮,在御花园贬低他的李绮。
京都城人对李绮不好的议论,陛下是听了却不在乎,还是根本无人敢说到他面前来?所以才对李绮真正的为人一无所知?
配合梁帝演完戏,冯斯疾又说回方才的事,梁帝的笑容渐渐褪了去。
梁帝眯着眼看冯斯疾,都说他为官清正,从不拉帮结派,更不会为势力屈服。
想当初他被贬谪,是因为太过清正得罪了人,发配他走后,自己还惋惜了好一阵,毕竟像他这般清官不多见,这是朝廷的损失。
然冯斯疾这块硬骨头砸到了自己,梁帝脸色有些不好看,正欲拒绝,李恪甩着拂尘步入殿中,弓腰道:“陛下,皇后娘娘让奴婢给您传句话。”
梁帝招呼李恪上前,李恪附耳过去,低低说:“娘娘说,让冯案使审用县主,县主要能帮助冯案使早日破案,陛下便能早日接她入宫,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县主又不会掉块肉,谅冯案使也不敢怠慢于她,陛下何不答应?”
梁帝思考须臾,深觉有理,不免觉得方才是自己鼠目寸光了,他看着冯斯疾,叮嘱道:“朕便答应你。不过,李绮怎么去的你那儿,就要怎么进宫来。但凡她有什么差池,朕拿你是问。”
“臣遵旨。”
冯斯疾辞别梁帝出宫,他特地绕远路,去走御花园。
御花园的积雪扫得干干净净,但四周寂静,空无一人。
他立在原地,有些自嘲,难道因为一件衣裳,就要期待一些不实际的东西吗。
-
宫外马车在等,冯斯疾方上马车,页书便撩开车帘探进头来,“大人猜猜,我方才遇见了谁?”
冯斯疾瞥他一眼,不作声。
页书道:“我遇见了李绮!是李绮啊!大人不是说如果见到她要将她碎尸万段吗?属下已经打听到了她住在何处,今晚就去帮公子……”
“闭嘴。”冯斯疾烦躁的打断。
黔州的李绮、京都的李绮来回交替闪烁在他脑海里,时不时还会浮现出那朵梅花,现在又多了一件衣裳,他脑子已经快要炸开。
但页书好像听不进去,还在叽叽咕咕:“对了,她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大人方才见到她了吗??大人你说,她是不是为难你了?是看不起你?还是贬低你了?只要你一句话,我……”
冯斯疾烦闷地按住太阳穴说:“你这么闲,不若跑遍京中所有二品以上的官员家中,将今日宫中发放的衣裳全给我买回来。
“记住,不惜高价,买到为上。若有不肯卖的,便使些手段。”
“啊?朝廷发放的冬衣,指不定有人已经穿在身上试过了,公子收这些破烂做什么?”
“话这么多?”
“属下这就去买!”
-
冯斯疾独自驾车回府,坐在车里也在翻阅丽妃娘娘的案件卷宗。
案子是一年以前的,一年来一直都有人在查此案,卷宗上的信息混杂多样,冯斯疾想要从中分析出真正有用的信息,不是简单的事。
突然,行进中的马车剧烈颠簸,他连忙丢开卷宗扶住车身,等平稳下来,马车也没有继续前进。
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冯斯疾轻轻撩起帘子,询问车夫:“何事耽误?”
车夫扯着缰绳,回过头来道:“是路过清绮庙了。大人有所不知,清绮庙建在闹市,又日日香火旺盛,寻常马车经过这里都会慢上许多。
“今日不巧,正好遇见张宰相的马车了。他官大,威风,任谁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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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他马车,都要让他先走。这不,现在堵车了。”
车夫满脸的无奈。
冯斯疾依照他示意的地方看过去,见几十米的远处,一辆车轱辘镶闪闪发光、车帘上悬挂琉璃宝灯的豪华马车正徐徐驶来。
距离近了,冯斯疾才看清那闪闪发光的东西是碎银。
密密麻麻的,镶满了整辆马车的车轱辘,马车后头跟了不少人,他们弯着腰,仔细地拨弄车轱辘压过的地方。
冯斯疾拧眉:“那些人在做什么?”
车夫啊了声:“找银子。张宰相的车轱辘后头,经常掉落不少碎银,若是走了狗屎运能找到,那家里的条件可是能滋润不少啊。”
说话间,张洲竹的马车已经驶过面前,冯斯疾默默看着,那黑金锦绣的车帘被寒风撩开一角,露出张洲竹的一只眼睛。
冯斯疾静静看着,袖子里的手慢慢握紧成拳。
张洲竹三年前的威胁犹响耳畔,他要自己收取贿赂,然后放掉那个案子,否则就让他永远离开京都。
冯斯疾不肯,甘愿被贬。出京那日,张洲竹坐在高高的马头上俯视他,叮嘱发送他的大人好好‘照应’。
从京都到黔州的一路上,他吃尽了苦头,几经在生死中艰难挣扎。
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又再见了。
张洲竹似乎有所感应,斜起眼看过来,眼里全是看蝼蚁的轻蔑。
几息沉默间,看不见的战火弥漫在二人之间。直到张洲竹的马车彻底从面前走过,扬起数不清的雪粉飞在空中,冯斯疾才收回视线。
这一收,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桃木牌匾:清绮庙。
车夫发现他在看这个,主动解释起来:“这是何大人的千金,何暮亲自花银子建的。您知道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
“是用来请求阎王神除掉云安县主的!”
冯斯疾眉头紧皱,更加不明:“为何?”
车夫没答,他伸长脖子看了眼前面长长的车流,觉得一时半会儿过不去,就朝那清绮庙门口拥堵的人群和在雪地里翻找碎银的人们高喊一声:
“都看看是谁来了?是从前的大理寺卿冯大人!有了这位青天大老爷,你们还怕没人除掉县主吗?与其拜阎王,不如来拜第二个青天老爷!”
车夫这一声,犹如一块碎石头丢进湖水里,激起了无数浪花。那些人只愣了须臾,便纷纷冲过来,把冯斯疾的马车堵了个水泄不通。
“是冯大人!冯大人!您一定要为我们讨回公道啊!”
“抓李绮!除县主!把京都的和平安稳还回来!”
“您就是我们百姓的神,除了您,恐怕没有人会去抓县主了!”
冯斯疾看着那些人急切的表情,听着他们发自肺腑的恳求,能感受到一种最真实的渴望。
这种渴望像他去黔州的路上,拼命想要活下来的感觉一样,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们到底怎么这么恨李绮?
从来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何暮,也对李绮恨之入骨。甚至不惜花高价,高高修起这座清绮庙。
冯斯疾疑惑之际,清绮庙里走出了道素白的身影。
何暮手里拿着三炷香,立在清绮庙的台阶上,面目冷漠地看着他,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跟上,而后转回走进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