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他完全不懂墨霖这么做的意思。


    前一刻还在引诱自己去做掮客，下一刻，在自己明确拒绝之后，反而送上如此贵重的礼物？


    墨霖看穿了他的心思，再次重复了那句话。


    “还是那句话，交个朋友。”


    他朝着信封扬了扬下巴，语气轻松。


    “而且，这东西对我来说，确实用处不大。祝你，能在里面获得一张梦寐以求的高等改造卡。”


    一时间，


    李德仁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惊悚世界的居民都这么友善的吗？


    第一次正式见面，就送上这样一份大礼？


    这不符合逻辑，更不符合这个世界刚刚展现在他面前的、那套残酷的生存法则。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墨霖，将那份疑惑与警惕，都压在了心底。


    他郑重地将信封收好。


    “这个情，我记住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德仁面前的墨霖，整个身形开始发生一种诡异的变化。


    “哗啦啦——”


    一声轻响，仿佛有人将一叠厚厚的纸张猛地抖开。


    墨霖的身体，从头到脚，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黑白相间的纸屑。


    那些纸屑盘旋、飞舞，带着一种告别的意味，在李德仁的面前形成了一道小小的旋风。


    旋风之中，再也看不到墨霖的身影，也听不到他那干涩的笑声。


    他就这样，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德仁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条街道依旧，往来的惊悚们对他和这突兀的纸片旋风视若无睹，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幕。


    纸屑旋风渐渐平息，纷纷扬扬地飘落，却在触及地面的前一刻，化为点点微光，彻底消散于空气之中。


    唯独一张。


    一张巴掌大小的纸条，缓缓落向李德仁伸出的手掌。


    李德仁眼神一凝，没有躲闪，任由那张纸条落入自己的掌心。


    纸条入手，触感微凉，带着一丝陈旧的气息。


    上面没有火漆，也没有扭曲的血字，只有一行工整却又带着几分潦草的地址。


    【A市，第三区，屠宰扬路，14号，‘庖丁’书屋】。


    李德仁捏着这张纸条，目光在那“庖丁”二字上停留了许久。


    他将纸条与信封一并小心收好，贴身存放。


    他抬头看了一眼墨霖消失的方向，那里的空气已经恢复了平静。


    无论墨霖的目的为何，这份情，他记下了。


    而这份机遇，他也必须牢牢抓住。


    ……


    与此同时。


    惊悚世界，A市。


    海雾区。


    刘川有些狼狈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将几缕黏在身上的、湿漉漉的布料扯开。


    他从那个简陋的居住地出来后，就秉持着一个最朴素的原则——沿着大路一直走。


    然后他就走到了这个鬼地方。


    此刻的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扔进迷宫里的无头苍蝇，四周的一切都充满了陌生与恶意，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唉……”


    刘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低声抱怨起来。


    “惊悚世界可真是够自由的。”


    “连个新手导览，连张破地图都没有。”


    “完全要靠自己摸索，这该死的薛老板也太偷懒了！差评！必须差评！”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


    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没有尽头的浓雾。


    再近一些，是一条被雾气笼罩的海岸线，根本看不到海的另一边。


    海岸线与他脚下的主路之间，是一片狭窄得可怜的沙滩。


    整片区域，从海到路，再到路边的建筑，都给人一种极度压抑的狭窄感。


    那片海，与其说是海，不如说是一锅煮沸的浓汤。


    灰白色的雾气在海面上翻滚、涌动，浓稠得化不开，能见度几乎为零。


    刘川又抬起头，望向天空。


    天空同样是一片死寂的灰暗。


    明明应该是白天，可阳光却完全无法穿透这厚得令人发指的雾层。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走进这片雾区的，也许是拐过某条街道之后，周遭的景物就悄无声息地变成了这副模样。


    而街道的另一侧，则是一堵堵高耸入云的房屋。


    是的，是“堵”。


    刘川只能用这个字来形容。


    那些建筑与其说是房屋，不如说是一面面冰冷、厚重的钢铁城墙，紧密地排列在一起，严丝合缝，高高地矗立在街道旁。


    它们那狰狞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在防备着什么从海雾中冲出来的恐怖之物。


    刘川伸出手，在眼前的空气中用力挥了挥，试图驱散一些雾气，看清更远的地方。


    然而，这只是徒劳。


    雾气纹丝不动。


    它们似乎并非自然形成的雾，更厚重，更粘稠，带着一种冰冷的、几乎可以被感知到的死寂意志。


    那些高楼的外墙上，爬满了早已锈蚀的老旧管线和一些奇形怪状的藤蔓，盘根错节，如同巨大的血管，与建筑本身共生在一起。


    甚至有一些粗壮得骇人的巨大藤蔓，直接从水泥墙体中破墙而出，虬结的根须扭曲着，紧紧地扒在墙面上，而它们的顶端则直冲云霄，消失在浓雾的更深处，根本看不到尽头。


    整面墙楼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广告牌。


    因为雾气常年不散的原因，即便是白天，这片区域的霓虹灯也依然闪烁着。


    只不过，那闪烁毫无规律可言。


    “滋啦……滋啦……”


    电流不稳的杂音不绝于耳。


    广告牌上的画面也在疯狂地跳动，有的时候会变成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


    有的时候会扭曲成无法辨认的文字，更有甚者，会突然闪现出一张模糊不清、五官错位的人脸，然后瞬间消失。


    “哗啦……哗啦……”


    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持续不断地传入刘川的耳中。


    他深吸一口气，一股混杂着潮湿水汽与浓重铁锈的味道，立刻灌满了他的肺部，呛得他差点咳嗽起来。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片狭窄的沙滩上。


    那里，


    有着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


    沙滩上，密密麻麻地“种”满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