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我是个变态吗?

作品:《进来一趟死八次,你管这叫景区?

    “滴答。”


    黑色的液体,在街角积成了一个小小的、不过硬币大小的黑水坑。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吹过。


    那滩小小的黑色液体,竟微微颤动了一下,一起一伏,好似某种不知名的软体动物,正在用它那看不见的肺,进行着呼吸。


    突然,


    沉闷的震动便从脚下传来。


    这震动并非来自某个特定的方向,而是从整条“三尸路”的每一寸土地下均匀地升起,带着一种共鸣。


    浓雾因此变得更加厚重,翻涌着,吞噬着远处本就模糊的城市轮廓。


    紧接着,


    街道两旁所有的路牌,那些歪斜着、锈迹斑斑的金属杆,竟在同一时刻,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缓缓地、痛苦地弯曲下来。


    “嘎……吱……”


    金属被强行扭曲的声音,在死寂的街道上汇成了一曲令人头皮发麻的交响。


    李德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甚至还微微侧了侧头,像是在欣赏一扬别开生面的行为艺术。


    他的目光,穿透愈发浓郁的灰雾,投向了街道的前方。


    那里,似乎有一队人,正朝着他这边走来。


    雾气模糊了他们的身形,只能看到一个个晃动的人影。


    随着他们走近,轮廓逐渐清晰。


    那是一队穿着统一灰蓝色风衣的人,男女老少皆有,但他们的步伐、摆臂的频率、身体摇晃的幅度,却整齐划一到令人心悸,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同一个节拍上。


    他们低着头,宽大的帽檐遮住了脸,只留下一片阴影。


    就在这队人走到距离李德仁不过十米远的地方时,浓雾猛地向内一收,又骤然变浓。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们所有人,突兀地集体抬头。


    “咔。”


    那是脖颈骨节发出的、整齐划一的脆响。


    他们的脖子,以一个完全相同的、超越了人体极限的角度,向后猛地弯折过去,脸孔朝天。


    李德仁顺着他们那空洞的、没有焦点的视线向上望去。


    只见街角那栋废弃的百货大楼后方,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升起了一截巨大无比的灰色柱体。


    那柱体表面粗糙,布满了无数个碗口大小的、深不见底的孔洞。


    它正以一种极具规律的节奏,缓慢地收缩、膨胀。


    每一次收缩,那些孔洞的边缘都会向内蜷曲;


    每一次膨胀,又会舒展开来。


    在孔洞的最深处,似乎……嵌着无数双紧紧闭合的眼睑。


    这座城市,或者说,这个世界里的建筑,在偷偷地变形。


    李德仁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那栋百货大楼上。


    大楼的玻璃幕墙,本该倒映出头顶那轮惨白的月亮和天空。


    然而此刻,那一片片巨大的玻璃上,映出的却是一整片正在蠕动、翻滚的灰雾。


    雾气里,有无数只瘦小的、苍白的手,正在疯狂地拍打着玻璃内侧。


    李德仁的视线在那些窗格上扫过。


    他清晰地记得,刚才数过,那是标准的三行四列。


    他眨了眨眼。


    再睁开时,窗格已经变成了五行七列。


    那些水泥浇筑的窗框,像是活过来的、可以自由伸缩的组织,在他眼皮开合的一瞬间,完成了增殖和重组。


    他又眨了眨眼。


    这一次,最顶层、最右侧的那扇窗户里,多出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的孩子,脸庞紧紧地贴在玻璃上,正朝着李德仁的方向,咧嘴笑着。


    可他的脸……是平的。


    没有鼻子,没有眼眶的凹陷,五官就像是用颜料画在一张白纸上,然后被巨大的力量死死按在了玻璃上,挤压得略微变形。


    面对这诡异到极致的一幕,李德仁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抬起右手,朝着那个纸片脸的孩子,十分友好地摆了摆。


    嘴角,还挂着一抹温和的微笑。


    “你好啊。”


    他轻声打了声招呼,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


    然后,


    他便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仿佛只是跟一个普通的路人打了个招呼,继续沿着湿滑的街道向前走去。


    脚下的黑色路面,泛着油腻的光,倒映着他从容不迫的身影。


    这个地方……真的好舒服啊。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我是个变态吗?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纠结与自我怀疑。


    不过,


    那丝纠结很快就烟消云散,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所取代。


    不。


    不是我变态。


    而是我,本就不适合那个循规蹈矩、充满虚伪阳光的世界。


    他环顾着四周那些扭曲的建筑,感受着空气中那股腐败与潮湿混合的、令他精神振奋的气息,自言自语地低声呢喃着:


    “你看,我在这里,不就显得……正常多了吗?”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找到归宿般的满足感。


    转过一个街角,一阵若有若无的叫卖声,传入他的耳朵。


    “卖糖画……又香又甜的糖画……”


    声音嘶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李德仁循声望去,只见一盏忽明忽暗的路灯下,蹲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


    他的面前摆着一块光滑的石板,手里拿着一把小铜勺,正用滚烫的、颜色深如凝固血液的糖浆,在石板上飞快地勾勒着什么。


    那是一条扭曲、挣扎的龙,龙身盘绕,龙爪狰狞,栩栩如生。


    而龙的眼睛,是两颗黑色的、不知道从哪件衣服上扯下来的旧纽扣。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那老头缓缓抬起头,望向李德仁。


    这一刻,李德仁才看清他的眼睛。


    那双浑浊的眼球里,没有瞳孔。


    一片惨白的眼白上,爬满了蛛网般细密、鲜红的血丝,正中央的位置,只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点。


    “后生,要一个吗?”老头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


    李德仁的目光,从他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了他那只捏着糖勺的手上。


    那是一只极其怪异的手。


    十根手指,竟然是一样的长度,没有关节的起伏,像十根僵直的蜡烛。


    指甲盖呈现出一种尸体般的青白色,又长又尖。


    他捏着那把小小的糖勺的姿势,与其说是在做手艺,不如说……


    更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握着一把即将切开皮肉的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