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枕上春深

作品:《海棠铃

    铜铃被取了下来。


    静怡看着沈砚舟将铃铛从檐角解下,银海棠铃舌在他掌心泛着湿润的光。元宵节的灯笼映得他眉目如画,指尖却微微发颤。


    仿佛握着的不是铜铃,而是她昨夜落在他颈间的那滴汗。


    "今晚挂这个。"他递来一盏琉璃灯,灯罩上绘着并蒂莲,"陈妈说……”


    话未说完,静怡的指尖已经点上他的喉结。沈砚舟的呼吸骤然停滞,灯笼"啪"地掉在雪地里,烛火竟未熄灭,反而将积雪灼出个小小的、透明的窟窿。


    西厢的浴房平日用来蒸药,今夜却飘着玫瑰香。静怡解开盘扣时,听见屏风后传来瓷盏轻碰的声:沈砚舟在调安神茶,却失手打翻了蜂蜜罐。


    "要我帮忙么?"她隔着素绢屏风问。


    朦胧可见他的剪影僵了僵,拾瓷片的手指在屏风上投下修长的颤动。水汽氤氲中,静怡忽然想起利物浦医院更衣室的毛玻璃,也是这样雾蒙蒙地藏着欲说还休。


    她踏入浴桶时,沈砚舟正背对屏风研磨药材。碾槽声越来越缓,最终完全停下。水面上的玫瑰花瓣打着旋。


    沈砚舟的手搭上桶沿时带着药香,腕骨凸起的弧度像她手术刀柄的曲线。静怡仰头看他,水珠顺着脖颈滑入锁骨凹陷处,积成小小的、温暖的湖。


    "你抖得比第一次执刀时还厉害。"她握住他的手腕,引导他触碰自己肩头淡褐的疤——那是铅中毒后取活检留下的。


    他的掌心终于贴上肌肤,却在中途改了道,突然捧住她的脸。吻落下来时带着草药的清苦,舌尖尝到她发间残留的腊梅香膏,又转为甘甜。浴桶里的水剧烈晃荡,溢出桶沿打湿了他的布袜。


    床榻上的瓷盏凉得惊人。静怡刚沾湿便一不小心将它挥了下去。


    "砰!"


    瓷盏摔得粉碎。窗外立刻传来陈妈的咳嗽声:"舟少爷?要老奴送新的安神汤来么?"


    沈砚舟的唇还流连在静怡耳后,回答却平稳得出奇:"不必,方才…失手打了蜜罐。"


    静怡咬住他肩头才没笑出声。齿痕下的肌肤温热紧实,让她想起那年解剖课第一次划开真皮层时,指尖感受到的生命力。


    沈砚舟的指尖探入时,静怡突然攥紧了床帐流苏。纱帐上绣的海棠枝蔓纠缠,像他此刻在她体内描摹的轨迹。


    "这里...”他声音哑得不成调,"利物浦的医书上怎么说?"


    静怡弓起身子,喉间溢出的音节被他以唇封缄。她恍惚想起医学院图书馆那本《神经解剖图谱》,此刻却觉得人体从未被真正注解—至少没有哪页教科书记载过,当他的拇指按在她腰窝时,会激起这般灭顶的潮涌。


    床头的琉璃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借着那一瞬的亮,静怡看见沈砚舟锁骨下的旧疤泛着淡粉—那是她昨夜情动时咬过的痕迹。


    五更天时,铜壶在红泥炉上发出尖锐啸叫。


    沈砚舟披衣起身,中衣领口还留着静怡的胭脂痕。他沏茶的动作依然行云流水,只是端盏回来时,被散落一地的医书绊了个趔趄。


    昨夜他们确实验证了《妇科精要》第三卷的某个脚注。


    静怡就着他的手饮茶,发现杯底沉着两片人参。


    "当年当掉的那根?"她挑眉。


    "赎回来时只剩参须了。“他拇指抚过她唇角,"够用。"


    晨光穿透窗纸,将满地狼藉照成银河—打翻的药粉是星云,撕破的帐纱是星轨,而相贴的肌肤间那层薄汗,便是所有星辰燃烧的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