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病骨焦香
作品:《龙阙囚凰》 立秋的雨从昨夜便开始下,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长乐宫的琉璃瓦。檐角悬挂的铁马在风中叮当作响,那声音透过厚重的宫门传来,像一串永远解不开的镣铐。殿内弥漫着苦涩的药味,混着潮湿的霉气,连烛火都显得黯淡无力。
青荷跪在床榻边,手中的帕子已经换了三回。她望着沈知挽烧得通红的脸颊,眼泪无声地落在锦被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哟,这长乐宫怎么阴冷得像地窖似的?"
一道娇媚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殿内的寂静。赵沅柔扶着侍女的手跨过门槛,胭脂红的裙摆扫过门槛上积着的雨水,染上一片暗色。她身后跟着王美人和李才人,三人脸上都挂着虚伪的关切。
“姐姐病着,妹妹们特来探望。”赵沅柔一袭胭脂红宫装,扶着侍女的手跨进殿门,身后跟着王美人、李才人,皆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青荷猛地站起,拦在榻前:“沈姑娘需要静养,请诸位娘娘回吧。”
“好个忠心的奴才。”赵沅柔指尖一抬,身后嬷嬷立刻将青荷踹倒在地。她缓步走近床榻,目光如毒蛇般游走在沈知挽裸露的肩颈——那处淡化的齿痕在苍白肌肤上格外刺目。
“哎呀!”赵沅柔掩唇惊呼,“这北狄王的牙印……男女授受不亲,莫非姐姐与拓跋律……”
王美人立刻接话:“难怪高烧不退,怕是染了北狄的脏病呢!”
李才人捏着帕子后退:“这地方阴冷得很,姐妹们还是快走吧,免得沾了晦气!”
一行人嬉笑着离去,唯有青荷攥紧帕子,盯着她们背影的眼里燃着恨火。
——
次日清晨,雨势渐歇。但宫中的流言却如野火般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那位身上有北狄王的牙印..."
"啧啧,难怪陛下这些日子都不去长乐宫..."
"我要是她,早就一头碰死了..."
这些话语顺着潮湿的宫墙,一路传到了紫宸殿。
"啪!"
萧景琰手中的朱笔应声而断。墨汁溅在奏折上,像一团干涸的血迹。
"备辇。"帝王的声音冷得像冰,"朕倒要看看,拓跋律的狗牙印有多深。"
长乐宫内,药香混着潮湿的气息令人窒息。沈知挽仍在昏睡,苍白的唇间不时溢出几声痛苦的呓语。
"别碰我...拓跋律...走开..."
"哥哥...小心..."
青荷正用雪水浸湿的帕子为她擦拭额头,突然听见殿门被猛地推开。玄色的龙袍挟着风雨的气息卷入殿内,惊得她慌忙跪伏在地。
"陛...陛下..."
萧景琰看都没看青荷一眼,径直走到床榻前。他伸手抚上沈知挽滚烫的额头,指尖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下,最后停在那处齿痕上。
"太医怎么说?"帝王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青荷伏在地上,声音发抖:"回陛下,姑娘伤口溃脓引发高热...今早才退了烧...但..."
她的话被一声微弱的呻吟打断。沈知挽缓缓睁开眼,涣散的眸光逐渐聚焦在萧景琰脸上。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干裂的唇间挤出几个字:
"你...还想怎么羞辱我?"
"羞辱?“萧景琰低笑一声,突然掐住她的后颈,强迫她看向铜镜,"看看你自己!拓跋律咬你的时候,你可有这般贞烈?“
镜中映出她散乱的鬓发,潮红的脸颊,还有肩上那个刺目的齿痕。
"我若与他有什么…“沈知挽艰难地喘息着,"早该…自尽全节…..."
"是吗?"帝王猛地将她按回榻上,虎口卡住她纤细的脖颈,“他咬你时…你也是这样颤抖地喘息着的?”
沈知挽剧烈地咳嗽起来,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你…你心里清楚……"
"朕当然清楚。"萧景琰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清楚你连拓跋律那条野狗凑近时,都会不自觉地仰起脖颈..."
他突然松开手,看着沈知挽像脱水的鱼一般大口喘息。帝王站起身,玄色龙袍在烛光下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今夜侍寝。“他居高临下地宣布,"若让朕发现你有一分抗拒…”指尖划过她腰间的烙印,"朕就用铁链锁着你去草原,让拓跋律好好看看——他想得到的猎物是怎么被朕驯服的。”
殿门被重重摔上,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青荷扑到榻前,却见沈知挽死死攥着那枚狼牙项链,指节都泛出青白。
——
烛火摇曳,长乐宫内弥漫着苦涩的药香。青荷跪坐在软榻边,指尖蘸了冰凉的玉肌膏,轻轻涂抹在沈知挽腰窝的烙印上。那"琰"字边缘仍泛着狰狞的赤红,新生的皮肉微微凸起,像一条盘踞的毒蛇。
"姑娘..."青荷声音发颤,指腹不敢用力,"这烙印...怕是一辈子都消不掉了。"
沈知挽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素白的寝衣半褪至臂弯,露出背后那片灼伤的痕迹。她忽然轻笑一声,眼底却凝着霜:"他就是要我带着这个记号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
青荷的指尖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移向她的肩头。那道齿痕已不似初见时狰狞,但两颗虎牙刺穿的凹痕仍在烛光下泛着浅绯色。她犹豫片刻,低声道:"这齿痕...倒是结痂了。"
沈知挽侧眸望向镜中。箭楼上的记忆突然袭来——少年君王染血的唇,肩头炸开的剧痛,还有他咽下她鲜血时滚动的喉结。她无意识地抚过伤痕,指尖下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拓跋律牙齿的触感,像被烙铁灼伤后又浇上冰雪。
她猛地攥紧衣襟,铜镜映出她骤然苍白的唇。
窗外忽地掠过一阵夜风,吹得烛火剧烈摇晃。青荷慌忙去护那灯芯,却听见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
"陛下驾到——"
殿门被猛地推开,萧景琰玄色的龙袍挟着夜风卷入内室。青荷手一抖,药膏“啪”地滚落在地,慌忙跪伏着退了出去,连头都不敢抬。
沈知挽指尖一颤,迅速将狼牙项链塞入枕下,还未回身,便被帝王一把按在榻上。腰窝的烙印撞在锦缎间,疼得她眼前一黑,却死死咬住唇,不肯泄出一丝声响。
萧景琰一把钳住她双腕反剪身后,素白寝衣。烛火下,那“琰”字烙印狰狞地盘踞在她腰窝,边缘仍泛着未愈的赤红。他指腹重重碾过伤痕,感受到她骤然绷紧的脊背和压抑的颤抖。
“疼?”他嗓音低沉,掌心却不由自主放轻了力道。
沈知挽将脸埋入锦被,呼吸凌乱而破碎。她破碎的喘息牵动腰伤,帝王指尖所触之处,烙印如炭火般发烫。萧景琰眸色一暗,忽然俯身——
却在她后颈处看到了那两道浅绯色的虎牙痕。
月光透过纱窗,清晰地映出齿痕凹陷的轮廓——
那是拓跋律对萧景琰最锋利的挑衅,
带着少年君王不可一世的占有欲,
永远楔入她的骨血。
帝王眼底的暴戾骤然翻涌。他猛地将她翻转过来,掐着她下巴逼她直视自己:“看来朕的烙印,还是不够深。”
没有笑,没有戏谑,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疯狂。
沈知挽被迫仰起头,腰窝的伤在锦褥上摩擦,疼得她指尖陷入掌心。她看到萧景琰眼底猩红的血丝,看到他咬紧的牙关,甚至看到他颈侧暴起的青筋——可唯独没有看到半分怜惜。
夜风骤急,吹得烛火噼啪炸响。
她疼得蜷起脚趾,腰间的烙印火燎般灼痛,却在那近乎暴虐的占有中,恍惚想起箭楼上拓跋律染血的虎牙。两种疼痛交织,逼得她眼角渗出泪来,又被帝王滚烫的掌心粗暴拭去。
——直到更漏声歇。
萧景琰抽身离去时,沈知挽如褪色绢人般坍在榻间,腰窝烙印裂开细血痕,染红了素白锦褥。帝王站在榻边系紧玉带,阴影笼罩着她苍白的脸:"记住,你连该怎样疼——都得由朕决定。"
殿门轰然闭合。窗外骤雨倾盆,冲刷着帝王指尖滴落的血珠——那是他方才掐着她腰窝烙印时,被伤口渗血染红的指缝间漏下的。淡红色的溪流蜿蜒着渗入青石板缝,像一道永远洗不净的咒痕。
——
殿门紧闭,萧景琰的脚步声早已远去,只余下阶前雨水滴落的残响。沈知挽缓缓起身,腰间的烙印火辣辣地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扶着雕花门框,抬头望向夜空——
月色如霜,洒在宫墙檐角上,将琉璃瓦映得森冷。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空洞地回荡在寂静的宫道上。夜风卷着潮湿的雨气拂过她的脸颊,带着初秋的凉意,却吹不散她肌肤上残留的灼热。
她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肩头的齿痕,那里已经结痂,却仍能摸到细微的凹陷。月光下,那两道淡粉的痕迹像是拓跋律刻在她身上的诅咒,无声地嘲笑着萧景琰的占有。
——
【紫宸殿】
萧景琰立在殿内,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沈知挽腰间的血迹,干涸成暗红的纹路。
——她疼得发抖的样子,像极了濒死的鹤。
帝王眸色微沉,忽然抬手,将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瓷片碎裂的声响惊动了殿外的太监,慌忙跪伏着进来:"陛下……"
"去。"萧景琰嗓音冷冽,"把玉肌膏送去长乐宫。"
太监一愣,随即低头:"奴才这就去。"
退出殿外,老太监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里暗叹——陛下明明把人折磨得半死,转头却又赐最好的药,真是圣心难测啊……
——
——
草原·篝火边
火焰在夜色中跳动,烤羊的油脂滴入火堆,溅起细碎的火星。拓跋律仰头灌下一口烈酒,喉结滚动,酒液顺着下颌滑落,浸湿了半敞的衣襟。蜜色胸膛上,狼形刺青在火光中泛着暗金色的光泽,随着呼吸起伏,仿佛活物。
周围的猛士们举杯哄笑:“大王好酒量!”
阿隼一把夺过拓跋律手里的酒囊,自己猛灌两口,抹着嘴嚷道:“不就是一个大胤女人吗?草原上的美人多得是!大王想要,属下现在就去给您绑十个狄戎姑娘来!”他拔出腰刀,刀尖插进土里,咧嘴笑道:“保证个个比那个狠心的女人识趣!”
拓跋律冷笑一声,虎牙在火光下闪着寒光:“去,叫女人来。”
猛士们顿时起哄:“大王要哪个?新抢的狄戎公主?还是上个月投降的部落献上的姐妹花?”
“最漂亮的那个。”拓跋律嗓音沙哑。
“哈哈哈!大王的女人,哪有不漂亮的?”众人哄笑。
阿隼一脚踹翻酒坛,骂道:“叫个屁!您盯着南边看一晚上了——”话音未落,拓跋律猛地掐住他后颈,一把将他按在酒坛堆里,酒气喷在他脸上:“本王说——去叫女人。”
阿隼挣扎着抬头,却见少年君王眼底烧着野火般的怒意,分明清醒得可怕。
拓跋律松开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拎起半坛酒浇在头上,湿漉漉的发辫甩在背后:“等天亮了……再去抢几个女人回来。”他盯着篝火,嗓音低沉,“要最漂亮的……最烈的……”
夜风卷着草屑掠过营地,拓跋律望向南方的星空,那里是大胤的方向。
——沈知挽,你以为本王非你不可吗?
他狠狠抹去唇边的酒渍,转身走向王帐,背影在火光中拉出长长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