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胎教

作品:《春意迟迟

    顾意浓猜不出,原弈迟到底是怎样发现她怀孕的事的,毕竟无论是在京市还是在沪市,她去的妇产医院都对孕妇信息的保密极为严苛。


    虽然凭借男人的手段,调取一些医疗报告,并不困难,她还是觉得这整件事很蹊跷。


    查到她的航线,倒是不奇怪。


    华臻本来就是国内某航空公司的大股东,况且原弈迟在寰球各地的投资众多,其中不乏一些专门服务于富人的高端私人飞机和游艇产业。


    顾意浓租借的那架湾流,或许就来自于他控股的某家公司。


    自从到达函馆后。


    男人的表情一直沉静平淡,姿态也一如既往,透着游刃有余的翩翩风度,顾意浓却还是窥见了他眉眼间的些许疲怠感。


    她猜测,原弈迟应该就是在昨晚,才发现她怀孕的事,而且连夜就派私人飞机从京市飞到北海道,于清晨抵达函馆市区后,就迫不及待地来酒店抓她了。


    以至于,在那么多混乱的事情发生后,眼下才刚到东京时间的上午十一点。


    顾意浓的羽绒服在玄关处的衣挂上。


    在原弈迟离开这间套房后不久,她打算先将侧兜里的手机拿出来。


    刚走过去。


    便听见“吱呀”一声。


    厚重的木门被拉开后。


    男人颀长高大的身影随之走进。


    顾意浓心跳一顿。


    原弈迟表情寡淡,视线已经掠向了她即将伸向羽绒服侧兜的白皙右手。


    “要拿手机?”他问道。


    顾意浓没说话。


    她微微抿起柔唇,表情难掩防备,注视着他。


    她怕原弈迟会将她的手机没收。


    从而将她联系外界的方式全部切断。


    未料男人在她防备目光的注视下,径直走向衣挂,颇为绅士地帮她从羽绒服侧兜拿出手机,并递到了她的眼前。


    他嗓音偏淡地说道:“给你外公,或者给你爸爸打通电话吧,告诉他们,你和我在一起,现在很安全。”


    顾意浓表情微诧。


    听见男人不以为意地又说:“或者,你想给梁燕回打电话,也随意。”


    “不过。”他的眼角眉梢夹杂着淡蔑,嗤笑着说道,“梁燕回现在自顾不暇,他应该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


    顾意浓迟疑了几秒。


    还是从他宽厚的掌心中接过了手机。


    女人柔嫩的指肚擦过他的虎口处,掀带起一阵细微的痒意,触感又轻又软,接近羽毛的质地。


    原弈迟略微垂眸,沉穆而高大的身体轮廓完全陷入了玄关处的阴暗面中。


    他缄默地看向踩着酒店拖鞋,身量才堪堪到他肩头的顾意浓,他怀了身孕的小未婚妻,自然也从她美丽的瞳孔中,辨出了一丝迷惘和无措。


    他面无表情,将视线收回。


    顾意浓的小心思他再清楚不过。


    她以为他会将她的手机没收,不让她同外界联系,从而达到控制她的目的。


    但那是最低级的操作。


    他已经看穿了她对他的猜疑,所以才更要有的放矢地给她自由。


    只有这样,顾意浓才会变得戒备。


    她会担心这后面是否有诈,以至于不敢做出任何轻举妄动的行为。


    原弈迟惯会操纵人性。


    顾意浓也果然是这么想的。


    在成功拿到手机后,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况且,她总觉得原弈迟说的话有言外之意——既然主动让她给爸爸和外公打电话,那他们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她怀孕的消息?


    顾意浓握着手机。


    刚坐回落地窗旁的扶手椅处,耳边又响起厚重木门开阖的轻微声响,她偏过头,遥遥注视着原弈迟再次离开的背影。


    顾意浓收回视线,双拳也攥了起来。


    答应和原弈迟结婚,只是权宜之计,毕竟那个时刻,如果她不服软,梁燕回的生命安全就无法得到保证。


    好汉不吃眼前亏。


    她人在日本,身体状况也折腾不起,暂时让男人松懈下来,也能让她自己有喘息的机会。


    “原弈迟。”她垂下眼睫,在白皙的眼睑拓下淡淡的积影,语调幽然地自言自语道,“这个婚如果你偏要结的话,那我们就等着瞧吧。”-


    原弈迟离开套房后,径直前往酒店前台,让随行的翻译询问工作人员,附近是否有菜色比较清淡的中餐馆。


    工作人员推荐了几家。


    她掀起眼皮,用略带探寻的目光看向对面高大英俊,气质却有些深沉寡言的男人。


    又看向翻译,用日语问道:“如果您是想给原本住在xx号套房的顾女士叫餐的话,可以不用那么着急。”


    翻译问道:“怎么说?”


    “昨晚还跟顾小姐住在一起的梁先生刚才去了酒店的后厨。”


    酒店的工作人员耐心解释道:“梁先生昨晚就和我们沟通过,说是在不耽误厨房正常运作的情况下,想给孕吐严重的未婚妻做几道合胃口的中国菜。”


    原弈迟并非不懂日语。


    只是日语不是他主修过的语言,还是让专业的翻译替他和当地人交流更方便。


    他大概听懂了工作人员在说什么,再者日语未婚妻的发音,也接近英文的fiancee。


    等翻译如实向原弈迟转述时。


    便看见,男人的表情明显变得更阴沉了些,他的气场本就过分沉穆尊崇,稍微带些情绪,更让人觉得心底生怵。


    “惯会做小伏低。”


    男人薄唇微抿,语调意味不明,突然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翻译怔住,不解地问道:“原总,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原弈迟的态度难以捉摸,又看向那名翻译人员,嗓音沉淡地交代道,“你对工作人员说,梁燕回做的食物,不要送进顾小姐的新房间。”


    翻译人员恭敬道:“好的。”


    “还有。”原弈迟睨着他,又强调道,“你要对工作人员说明,梁燕回并不是顾小姐的未婚夫,而是诱引别人孕妻,破坏别人家庭的不轨之徒。”


    “……”


    翻译人员再次恭敬道:“嗯,好的。”


    原弈迟前往厨房前,给Ezio打了通电话,对方在他的叮嘱下,已经将梁燕回为顾意浓准备的食物处理掉了。


    他表情平淡,心底却又涌起那阵暴涨的怒火,以至于在进电梯间后,还是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眼神也变得沉黯。


    惯会做小伏低的心机男人。


    就喜欢用这种廉价的方式,做狗一样讨好他的未婚妻。


    他对梁燕回的手段嗤之以鼻。


    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令他妒火中烧。


    但顾意浓从小就是个被宠到大的女孩,且不说在宁城被顾老爷子奉为掌上明珠,又被哥哥姐姐谦让爱护。


    还在京市生活的时候,沈长海对这个漂亮的独生女儿更是无比娇惯。


    而顾楚青因为工作忙碌,疏于对顾意浓的陪伴,见面时的态度也以溺爱居多。


    顾意浓这样的女孩,压根就不会将男人的讨好放在眼里,就算在她面前当狗做男仆都不为过。


    她之所以吃梁燕回那套,还是因为她喜欢他。


    来到酒店的厨房后。


    Ezio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酒店的后厨人员有一名中国人,来自苏州,但他不是专业的中餐厨师,平时负责的也是早餐自助的冷盘区域,还有两个小时就要下班。”


    那位苏州籍的厨师已经在旁边候着了,在了解了原弈迟的情况,又见到同胞后,态度很亲切地说道:“您的太太是哪里人?”


    “京市人。”原弈迟态度平和地说道,“在宁城也生活过一段时间。”


    苏州籍的厨师说道:“宁城离苏州不远啊,江浙沪都是一家的嘛,您说您的太太孕吐严重,吃不惯这里的菜对吧?”


    原弈迟颔首:“嗯,她说只能吃得下面包和饼干,我怕她的身体会吃不消。”


    厨师笑着又说:“这样,我给她做碗阳春面吧,正好我在酒店的员工冰箱里放了罐虾子酱油,我们也是要吃员工餐的嘛,偶尔我会给日本的同事露几手。”


    阳春面这个词打开了原弈迟的回忆,他隐约想起,在纽约的那段时间,顾意浓曾和他提起过,她很怀念顾楚青为她做过的阳春面。


    他们的相处基本在夜间。


    每次发生完关系,顾意浓都体力不支,而且会觉得很饿。


    他在曼哈顿有私人管家,对方为他服务多年,他也很信赖他,私人管家每周都会帮他打理在纽约的顶楼公寓,还会帮他照看其余的几处房产,并在原弈迟来这边出差时,为他提供干净且清淡的饮食。


    那位私人管家能力出众,是英国管家协会的会员,在和他签订雇佣合同前,曾为数位有名有号的华尔街精英服务过,算是上东区炙手可热的人物。


    顾意浓却吃不惯管家事先准备好的菜。


    每次事后,都会叫外卖。


    纽约是世界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即使是在凌晨三点,也能叫到来自世界各地的佳肴。


    在原弈迟的印象中,顾意浓喜欢叫一家连锁中餐店的外卖,还喜欢吃麦当劳。


    看着那些不健康的炒饭,炒面,汉堡,薯条,他不免蹙起眉头,欲言又止。


    小未婚妻钟情于垃圾食品。


    但他还没有取得她的信赖,拿出管教的态度来,必然会惹她反感。


    于是便随口问起她在国内时的饮食习惯。


    顾意浓当时蜷缩在沙发上,双颊微鼓地嚼着汉堡,语调含混地说道:“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不过我很怀念我妈妈给我做的菜,尤其是在考试周前,无论多忙,她都会给我煮阳春面当夜宵。”


    话说到这儿。


    她的眼神难掩落寞,却故作开朗地问道:“你吃过阳春面吗?”


    原弈迟注视着她,摇了摇头:“没有。”


    顾意浓撂下手中的汉堡,扬起唇角:“很好吃的,我妈妈的秘诀是在面汤里放些虾子酱油。”-


    东京时间,下午一点。


    顾意浓独自待在酒店的房间里,几小时前吃的那几块饼干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她又开始觉得饿,但心脏也涌起一股夹带着排斥的抗拒感。


    过于严重的早孕反应让她对吃饭这件事有了应激的心理,虽然想试试别的菜,却怕自己还是会吐。


    直到酒店的服务人员端进来一碗阳春面,当鼻息沁进那股熟悉的味道时,她的眼眶竟有些发酸,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但虾子酱油的黑胡椒味气息鲜明,她真的没料到,原弈迟竟然能在北海道给她搞来这么正宗的阳春面。


    她想妈妈了。


    哪怕害怕会再次吐出来,还是红着眼眶,拾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味道也和妈妈做得很像。


    甚至是一模一样。


    一碗面很快吃完。


    顾意浓感觉肠胃暖暖的,饥饿感也尽数消弭,也没有任何想吐的欲望。


    等去洗手间漱完口。


    原弈迟也回到了套房,他看着那碗吃得干干净净的面条,低声问道:“味道怎么样?”


    “还可以。”顾意浓心底仍憋着火,不太想给原弈迟什么好脸色看,但还是挺好奇他是从哪儿弄来的这碗阳春面,便问了一嘴。


    他反应平淡地说道:“我做的。”


    “你做的?”顾意浓表情透着惊讶,她难以置信地又问,“你竟然还会做饭?”


    男人的唇边多了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注视着她问道:“又不是多难做的东西,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确实不难做。”她故意呛他。


    心底仍然是震惊的。


    在她印象里,原弈迟从小就是那种傲慢至极,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甚至会像漫画里的狂妄反派一样目中无人,边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对方,边让别人跪着,舔掉他昂贵皮鞋上的灰尘。


    他竟然会做饭?


    不会是在骗她吧?而且他做出来的味道也太像她妈妈做的了吧……


    有句话叫吃人嘴短。


    顾意浓很快就因吃了那碗阳春面付出了代价。


    大概过了半小时。


    Ezio敲了敲房门,送来一些换洗衣物。


    顾意浓看见那些簇新的购物袋后,不解地问道:“我之前的衣服呢?”


    “扔掉了。”


    原弈迟从Ezio手里接过了购物袋,迈开被沉黑色西裤包裹住的长腿,径直往客厅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