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顺水推舟

作品:《女相训狗亡国记

    来见元羲前,孟冬辞已听林融霜说了前夜之事的细节。


    宫变后,元棣自刎,元轲被下狱,邱兆揾也由张怀带人请进了大理寺大牢,元戎当夜因闻多了香乏力,一直未曾离过福琅殿,他派出去杀元珵的暗卫元羲已确认过,确是二十四人无异,且这二十四人都已死在了别院,也就是说,那立储诏书,要么是御史台伪造,要么是元戎一早就备好的。


    诏书元羲已看过,说明确是皇帝亲笔,不是伪造。可是以元戎对皇位的在意,会提前备好诏书放在始终偏帮元轲的御史台那儿么?


    还是,他确定拿着这诏书的人,不会直接将诏书公之于众呢?


    孟冬辞垂眸思忖少顷,偏头看向坐在她身侧的元羲,问:“卢承望是昨夜直接找上三殿下,给你看了立储诏书?”


    元羲点头,提笔写道:弟妹觉得哪里不对?


    孟冬辞不答,却问元珵:“这人在郑老给的册子上只一笔带过,我想知道这人心性、政绩如何。”


    元珵颇心虚地朝她咧嘴傻笑。


    孟冬辞被他逗得笑了一声,复叹道:“那只能着人去将张怀请来了。”


    元羲因而写道:张怀就等在大门口。


    见孟冬辞面露疑色,元羲提笔解释:弟妹才受刑狱之苦,我怕你不愿见外人。


    “只被关了一宿,不至如此,”孟冬辞笑笑,朝元羲颔首,“还是多谢三殿下。”


    元珵出门找小厮去叫张怀,堂内只剩下元羲和孟冬辞。


    孟冬辞看向正饮茶的元羲,随口一问似的:“三殿下真是久不回京么?”


    元羲往下搁茶盏的手一顿,抬眼看向孟冬辞。


    “元珵很少与我提起三殿下,但有件事我一直心中有疑,”孟冬辞起身将元羲的茶盏斟满,偏头看他,问,“二月初九,第一批贪官问斩时,三殿下回过临邺,是不是?”


    元羲抬眼与孟冬辞对视,少顷,曲起指节弹了一下茶盏,指尖蘸着溅出的茶水在案上写:弟妹的心思,比我所知更深。


    “但三殿下看到我与元珵着人送去南境军营的账册和信时,还是选择瞒着皇帝回了临邺,你看似被动,其实一直都在选择,”搁下茶壶时,孟冬辞余光瞥见元珵已与张怀一道回来,便以帕子抹去了案上的水渍,压着声音说,“元珵重情,这些年受尽冷眼,三殿下是他对兄长最后的念想,我不想叫他伤心,三殿下既已选择,前事,就此揭过。”


    话音落,元珵与张怀已跨过门槛,张怀与孟冬辞和元羲见了礼,元珵将手边纸笔递给他,说了句什么。


    才落座的张怀立时起身,又朝孟冬辞深揖下去。


    他这一礼行得突然,元珵元羲皆是一怔,倒是孟冬辞先笑了:“不过是暂时听不见,张大人不必这样。”


    张怀不好意思地跟着笑起来,提笔写道:御史台一向有宰执不预之说,本该都由陛下亲自任命,但如今的御史台,能说得上话的,尤其是监察御史们,都是经邱兆揾洗过、只听他号令的。但卢承望和我一样,是早几年经陛下任命后未曾动过的。


    孟冬辞又问:“此人性情如何?自任后可有什么能拎出来说的政绩么?”


    张怀写道:并无政绩,谨小慎微。


    谨小慎微么?孟冬辞捏着张怀递来的纸,垂眼细想此事。


    一个谨小慎微的七品殿中侍御史,数年没有政绩,却能在邱兆揾只手遮天的御史台安然度日,还能为元戎这样多疑的人保管立储诏书。


    方才她的疑虑已从元羲处得来了证实。二月初九,兆余和南衙府尹等九人问斩,兆余人头落地前,一直在看元珵的方向,他没叫出口的殿下,并不是在叫元珵,而是隐在她和元珵身后、不知何时回京的元羲。


    此前,她一直有几件事没有想通。为何赵千石当初在元轲处将能受的刑受了个遍,却始终没有交代他捏着孔昭命脉一事;为何胡襄送给赵千石的犀角酒,会被转送进元珵的别院;还有当初经赵千石牵出的兆余,为何改姓,又未经深查便判了斩首。


    她一直觉得这些人这些事之间,始终有一条线在牵着,直到元羲来告诉她卢承望拿出了元戎的立储诏书。


    赵千石不交代孔昭及其岳父之事,是因为此事是他为皇帝卖命的挡箭牌,他数年作奸犯科,不只因为孔昭受他掣肘为他遮掩,还因为,他是皇帝的人。当初他被林融霜抓到别院后一心求死,是事发突然未能与皇帝通气,想以自己的命替皇帝遮掩。


    也就是说,自她设计为元珵解软禁之困、有意传出元珵可能为储君的谣言时,元戎就已经准备利用她,所以,才有了那两坛看似不经意,实则做了后边所有事引线的犀角酒。赵千石,根本就是元戎送进她手里的弃子!


    而她以赵千石为引布下的查贪之局,即便一开始超出元戎的预料,后边也是有元戎纵观全局后的顺水推舟。元戎如此,是在借她的手一点点分散六部、削弱瞿众的相权。


    她早该想到的,盛奎一直死心塌地效忠皇帝,若皇帝想对贪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当初盛奎去元轲暗牢见赵千石时,本可以直接杀他灭口,可赵千石不仅没事,还一点点吐/出了六部贪腐的始末。


    兆余至死都以为是中了元羲的算计,可就连手握四境兵权的元羲,也不过是元戎手中的一颗棋。


    所以,三司推事前,同知枢密院事季良才才会那么巧去了南境元羲处协调军务,协调军防是假,领了元戎的命去监视元羲才是真。


    如此,才有了元戎借她的手削弱瞿众后,又寻机会将当时已无可能与老四成婚的瞿婉送到她手里,以此胁迫瞿众,试图借他之口用她母亲的死激怒她,让她授意元珵起兵逼宫。但元戎没有料到的是,瞿众经营多年,不甘心做一颗弃子,将了他一军。


    因瞿众以自身性命反戈一击,元戎措手不及,她才能先元戎一步再以赵千石设局,从瞿众留下的私库入手,替元珵收掉了临邺的民心。


    从一开始,元戎放任她这样的人在临邺搅弄风云,就是因为手握四境兵权的元羲,一直站在他身后。


    曾官拜辅国大将军的赵赉是元羲的师父,手握武官选任的兆余是赵赉的堂弟,赵千石是赵赉一族的旁支,又曾娶过胡襄的女儿为妻,胡襄以吏部尚书之身手握六部贪腐所有罪证,包括为赵千石牵制、又在三司推事承了元戎‘雷霆之怒’的孔昭,还有这个自身难保关口拿出立储诏书的卢承望……这些人,都是元戎手中的弃子。


    而元戎唯一没有算到的变数,就是她设下登闻鼓一局后,始终听命于他的元羲会为了北征枉死的将士回京,又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元珵。


    可这个变数在京已有时日,元戎会什么都不做么?那这份立储诏书,为何会在这时候递进元羲手里?


    如果她站在元戎的位置往下看,在民心已然偏向元珵的时候,她定然会授意卢承望将这诏书传得天下皆知,而不是夜里悄悄拿出来……元戎不是真心想立元轲为储,而是想暗示元羲利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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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份诏书救他出来。


    可元戎凭什么笃定,已经对洪辽政局失望的元羲会接下这份诏书、布局救他呢?


    正想着,她的手被人握住,孟冬辞回神,见元珵蹲在她身前,在她掌心写字,问她:手这么凉,是哪里不舒服么?


    孟冬辞摇头,轻轻回握元珵的手。


    元珵仰头看她,面上铺着外间照进来的日光,将眸中素日浅淡的碧色映得宝石一般,这好看的碧色该是来自他的母亲……


    等等!


    孟冬辞倏地将手从元珵掌心抽离,吓了他一跳。


    元珵才要问,她站起身,转向元羲:“三殿下,你得立刻回宫!”


    不等元羲问因由,她便说:“你的母亲有……”


    她话音未落,元羲已听懂她的意思,转身跑了出去。


    元珵见她面色不对,自手边拿过纸笔,细细问她:诏书一事,娘子想如何应对?


    “带上常易抓来的那人,入宫,”孟冬辞定定地看了元珵一眼,又抬眼看向对面不明所以的张怀,问,“张大人,我手里有个人,是刑审折腾人的好手,你可愿暂代编录官一职?”


    张怀点头,一时忘了孟冬辞听不见,脱口问:“皇子妃要审谁?”


    元珵接过话:“张大人真想知道么?”


    张怀失笑:“现在不知,入了宫不也得知道么?殿下莫要开下官玩笑了。”


    元珵因而在孟冬辞掌心写:他问审谁,娘子来说。


    孟冬辞朝张怀弯了弯唇角:“要审的人,叫元戎。”


    话音落,对面正准备起身的张怀,摔了个人仰马翻。


    *


    往宫里去的马车上,陆羽在外赶车,林融霜紧挨着孟冬辞坐着,元珵坐在孟冬辞对面,还没缓过气的张怀缩在马车一角,满脸幽怨。


    元珵写字问孟冬辞:看娘子的神情,似是很担心三哥的母妃。


    “你三哥在外带兵这些年,她一直被皇帝当成你三哥的掣肘困在宫里,若因我的疏漏赔上她的性命……”孟冬辞没说下去,轻叹一声,“就算洪辽和大煜不同,一个人的一生,也不该是这样的。”


    元珵又问这局难解不难解?


    “其实很容易,只要殿下狠得下心,”孟冬辞看着元珵,轻声答,“毕竟今日要遭罪的,都是你的血亲。


    这话于张怀听来,实在是惊世骇俗,他摸过纸笔,写道:皇子妃雷霆手段,下官佩服,但下官不太明白,这一局,其实下官在与不在,于皇子妃的布局其实没有影响罢?


    孟冬辞瞧了他一眼,轻笑:“是,但张大人是皇帝亲口任命的大理寺卿,是他的臣下,你在,于他而言,才算奇耻大辱。”


    张怀:“……”


    孟冬辞说这些时,元珵一直看着她,即便听不见,她依然能在谈笑间破局、布局,顺水推舟地将看似受阻的局势轻飘飘地解开。而且自到临邺,她一直隐在幕后,却清楚这棋局中每个人的弱点……


    这样的一个人,昨夜竟会与他说,与他相识,她很欢喜……元珵忽然有些恍惚。


    见元珵不说话,孟冬辞当他不明白,便又解释道:“现下不知三殿下的母亲是否安好,若她没事,其实于咱们原本的计划,只多了个你大哥。”


    元珵这才回神,示意自己听懂了,又写字孟冬辞:那要杀了大哥么?


    “他不用杀,”孟冬辞摇头,“只要他当着皇帝和其他人的面,亲口拒了储君之位,签字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