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暗室受刑

作品:《女相训狗亡国记

    戌时初,一更的梆子声落,叶桓提前下值,自昌平门出宫回府,行至长和街亥乌巷口时,忽闻鸱鸮怪叫,连成串似的,在小巷中反反复复,诡异非常。


    他顿了一下脚步,再往前走时,眨眼的工夫,巷子里几户人家门前悬着的灯笼倏地全灭了,四周霎时一片漆黑。


    “装神弄鬼。”叶桓冷哼一声,去摸佩刀,跟着便愣了。


    他的腰间,竟只剩佩刀的刀鞘!有人悄无声息地在他身上取走了他的刀!


    叶桓有些慌神,低头自短靴中抽出匕首握在手里,再抬头时,巷子深处竟站了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夜风将他半束的头发吹得遮去大半的脸。但叶桓知道那人在盯着他看,因为他手中,握着自己的佩刀。


    他不敢背对那人,便侧过身紧贴着墙壁,匕首抵在身前,想先行防御。可才站定,那人便自巷中消失了,叶桓偏头去找,忽觉左肩传来刺痛,一低头,见一根铁钎自肩头穿过,将他钉在了墙上。


    叶桓垂眼,余光瞥见方才站在巷子深处的人已在身前。他握紧匕首抬手欲刺,右肩也被刺穿,这次不是铁钎,而是一根折断的竹竿。


    他统领殿前司多年,见过的高手数不胜数,可如此近的距离,能将一根竹竿穿过人的皮肉钉进墙里,必是受过极为严苛的训练,而自己甚至没看清这人如何出手便连落两次下风,叶桓已知自己远不是眼前人的对手,因而咬着牙,赞了一句:“好身手。”


    这人剑眉入鬓,面庞清俊,可一道疤却斜着切断了右边的眉峰,加上那遮去一半脸的发丝,在夜里显得尤为可怖。


    “我统领殿前司,若你愿意,我给你副指挥使的位置,”叶桓抬眼,“你留我性命,今日之事,就此揭……”


    最后一字来不及出口,叶桓觉得颈上一凉,血已溅满对面人的白衣。


    *


    红绸挂出去后,元珵在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陆羽才露面,他一踏上台阶,元珵便扯住他问:“今日为何来得这么慢?”


    陆羽还没答,元珵便发觉不对,垂眼打量他,问:“你怎么一身的血?”


    “去杀了个人,”陆羽垂眼,“叶桓。”


    元珵还没来得及再问,陆羽便说:“就是他,杀了阿娘和姨母。”


    元珵一惊:“你怎么会知道?何时知道的?”


    “宫里传出的消息,咱们的人已经确定就是叶桓动的手,”陆羽答,“传消息的人还说,嫂嫂是叶桓自女子工坊外抓走的,他领的是皇帝的命。”


    元珵一把揪住陆羽的衣襟:“那你为何不让叶桓带路去救她?为何要擅自杀他?”


    “不是擅自,”陆羽抬眼看向元珵,“杀叶桓,就是嫂嫂的意思。”


    元珵看他神情,眸色蓦地暗下来,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此事的?”


    “今日,”陆羽垂下眼,“今日上午。”


    “所以,你早知她的计划,却帮她一起瞒着我,”元珵又将陆羽扯近了一步,“你就看着她被抓走?”


    陆羽目光落在旁处:“嫂嫂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她的道理。”


    元珵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把她当什么?报仇的工具么?”


    陆羽矮身跪下去:“兄长,嫂嫂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陆常易!”元珵攥着陆羽的衣襟将他拎起来,拳头举到他面前,手却哆嗦得厉害,“你明知道她不会功夫!她一个人,她……”


    此时,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在身前传来:“七殿下。”


    元珵这才注意到,有一驾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别院门口,驾车的,竟是曾往别院送来双生女周安周平的‘赌徒’周池。


    那自马车内传来的声音跟着说:“请七殿下,马车内一叙。”


    元珵深深地看了陆羽一眼,松开他,抬手抚平了被他攥出褶皱的衣襟。上了马车,他一眼认出车里的人,正是前阵子他在书局见过的‘安平’。


    “孟桉到你这里已有四月有余,你还不知她是什么样的人么?”姜珣倚着厢壁歪着,直到元珵坐定方直起身子,“常易只是听令行事,她本可以瞒你直到计成,但还是给你留下了那络子,七殿下,这是她第二次为你破例了。”


    元珵却只问:“你又是何时知道她的计划的?”


    “三月十六,她去见瞿众那天,”姜珣答,“不过先前她没有这么着急,她将自己设计进这一局,正是因为上次她去见瞿众,瞿众与她提起了她母亲的死因,那是她多年心结。”


    元珵抬眼,见对面这人全无上次见面的调笑神色,知道此局有险,也猜到孟冬辞是怕他冲动行事才隐瞒此事,因而苦笑一声,半晌才开口问:“如今这样的形势,我还在她的棋局里么?她需要我做什么?还是要我在别院等一个结果?”


    “她需要你,但不是现在,不只你,现下我们都要等,”姜珣反问元珵,“她让我问你,知不知道宫里禁军何时换岗?”


    “下一次……是宫门下钥后,亥时中。”


    姜珣点头:“那就请七殿下等到亥时中,那便是她说的好时辰了。”


    元珵目光在姜珣面上停留片刻,问他:“你要见见林融霜么?她很担心她阿姐。”


    姜珣朝他弯了弯唇角:“劳烦。”


    元珵转身下马车,踩上轿凳的时候,姜珣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别怪她凉薄,她再周全也是个人,她走的路,比你所知更难。”


    “她不凉薄,”元珵背对着马车,极轻地笑了一声,“她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心善的人。”


    待元珵与陆羽进了门,姜珣方轻叩厢壁,与周池说:“周奉身,待会儿见了你林将军,莫要乱说话。”


    周池:“什么?”


    “最好把耳朵也塞上,”姜珣正襟危坐,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若她跟我动手,你当没听见就是了。”


    周池:“啊?”


    *


    二更梆子声落,亥时初刻,宫门下钥,元羲从一处宫殿出来,抬头看了眼夜色。


    白日里还盖着厚云,这会儿竟散了。剩下小半的月悬在头顶,倒也将已熄掉一半灯火的宫里照亮了些许。


    他回身看向殿门,才一转头,里面的烛火倏地灭了。


    元羲颇无奈地笑了一声,高声道:“母妃好好歇息,儿子回去了。”


    此处是他母亲的寝殿,如今这几个皇子,只有他的母亲尚在人世,虽也是多病难行,但总是要搁在心里惦念着的人。元羲也知,他父皇将全境兵权放心搁在他手里那么久,就是因为他母妃尚在人世。


    他的母亲,是他最大的掣肘。


    所以今夜之事,绝不能有变数。


    迈下石阶,元羲朝一队夜巡的禁军侍卫招手,问:“今日怎么还未见换岗,你们叶指挥使呢?”


    其中一个侍卫躬身答:“回三殿下,还有半个时辰才换岗,叶指挥使今日有私事,先回了。”


    “他身为殿前司都指挥使,怎能因私事擅离职守,”元羲皱眉,将手中令牌扔给那侍卫,“我觉得今日宫里情势不对,你拿我的牌子,去将他找回来。”


    那侍卫颇为难地回说:“禀三殿下,指挥使家住亥乌巷,这一来一回少说半柱香的时候,他回来,也就该下值了。”


    元羲并未说什么,只淡淡睨了他一眼。


    那侍卫不敢再多言,转身去办。还不到半柱香,那侍卫便跑了回来,与元羲回禀:“三殿下,指挥使……被人害了。”


    侍卫喘了口气:“指挥使身手很好,却被人钉在墙上,以刀割喉,动手的必是高手!”


    元羲只问:“他今日为何提前下值?”


    那侍卫嗫喏了好一会儿,方开口:“指挥使的事,我们不敢过问,只听说,是抓了个什么人,要回去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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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嘀嗒,嘀嗒”


    滴漏泄水的声响在狭小的暗牢里格外明晰,手里拿着一沓正滴水的桑皮纸的黑衣男子在暗牢内来回踱步,颇见心焦。反而是刑凳上,手脚皆被麻绳捆牢的人坦然处之,泄出一声轻笑。


    “你在等叶桓?”


    那黑衣男子回身看她,将手中桑皮纸重新在装满水的木盆里浸过,拿出两张,一言不发地往刑凳上的人脸上盖过去。


    她被迫仰头,水珠顺着鬓角没入额发,桑皮纸随着她的吐息,起伏愈渐急促,几近窒息的气声在暗牢里荡过,几乎盖过了滴水声。


    “雨落梅花,”那男子冷眼看着,笑道,“与姑娘气度样貌可堪绝配。”


    愈发压抑的喘息声里,那男子又拎出一张盖在她面上:“现下已加到三张,待加到五张,饶是习过武的男子也受不住,什么都会交代,我劝你,人活一世,莫要给自己找罪受罢。”


    少顷,三张桑皮纸被取下,那男子问她:“我问的问题,姑娘能说了么?”


    “用……这个法子审……我,你是得了……叶桓的命,我身上……不能见伤,”她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抬头,笑着反问,“那你可想知道,我是谁?”


    那男子将手中桑皮纸浸回水中,笑问:“能让叶指挥使亲自动手抓你……倒还真想知道。”


    “叶桓是听命行事,要抓我、审我的人是你们的皇帝。


    “因为我是大煜左相,孟冬辞。”


    “哗”,那男子手狠狠一哆嗦,装着桑皮纸的木盆被他碰翻,水撒了满地。


    他咽了口唾沫,紧盯着她,问:“你是谁?”


    “大煜左相,孟冬辞,”有一滴水自垂下的额发落进眼中,孟冬辞蹙眉,却轻笑一声,“看来你是听过我的名字了。”


    那男子仍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是在辨她的话是真是假。


    孟冬辞却启唇,轻声说:“叶桓不会来了。”


    那人将手边的半壶酒仰头饮尽,酒壶随手一丢,把抖得厉害的手掩在背后,有意提了提声音:“你……如何知道?”


    “因为……”孟冬辞故作高深地一笑,“我能见天机。”


    “装神弄鬼!”那男子弯身将孟冬辞自刑凳上拎起来,拖着她往前走,“你既说你是大煜女相,那这‘雨落梅花’便与你不怎么相配了,咱们换个法子。


    “站笼,”那人将孟冬辞推进刑凳边上的木笼,将她捆在一处的双手往上边的铜勾上挂住,拎过两侧的木枷卡在她脖子上,又往她脚下垫了一块儿土砖,自地上捡起两块儿散着臭味的肉挂在铁钩上,示意她往两侧看,“这站笼是我特制的,旁边的滚轮里各拴着一只老鼠,滚轮前边挂上腐肉,它们饿了便会奔着肉跑,跑一圈,这铜钟就在你耳边响一声。


    “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的另一个犯人试过,一天一宿的光景,他此生便再也听不见声响了。


    “不知能见天机的大煜女相,能撑几个日夜?”


    “铛”


    孟冬辞被迫踮着脚站在土砖上,左右耳边的铜钟同时响起,震得她耳边只剩嗡鸣,霎时头疼欲裂。


    那老鼠跑累了便要歇,她趁铜钟响过的间隙抬眼,问坐在滴漏旁边的男子:“现在亥时了罢。”


    那男子听见这话蓦地笑了:“亥时中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记着时辰,看自己能撑多久么?”


    “铛”


    铜钟又响一声,孟冬辞被震得心神一松,脚下脱力没站稳,被木枷卡住喉咙,呛了口气,又扯着了上午分田时小臂上的伤口,疼得面色泛白。


    她阖着眼,缓了口气,忍着头疼和恶心,朝那人弯起唇笑。


    那男子被她笑的发毛,蓦地站起:“你笑什么!”


    “你听,”孟冬辞看着他。


    “外面,兵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