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家主殿，名曰栖凤殿，以万年梧桐神木为梁，以暖玉琉璃为瓦，殿内灵气氤氲，几欲结成实质。


    路归缘对身后那群石化的人视若无睹，径直踏上通往主殿的阶梯。


    她步履从容，仿佛不是初临此地，而是在巡视自家的后花园。


    玉沧澜默默跟在她身后半步之遥。


    路道年和凤知微并肩而行，凤知微眼中满是忐忑，而路道年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他一边要应付身旁几个热情得有些过头的大舅子，一边还要用眼角的余光去瞪那个拐走自家白菜的臭小子。


    凤景靖大大咧咧地搂着路道年的肩膀，浑然不觉自己妹夫的僵硬：“妹夫，别担心！就凭小侄女八品炼药师的身份，我爹和我娘也不会太过为难你。”


    凤景羽摇着扇子，凑到凤知微身边低声笑道：“妹妹，小侄女的脾气可比你当年还火爆。不过，我喜欢！有咱们凤家人的风范！”


    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栖凤殿前。


    殿门无声开启，一股比外界更加磅礴厚重的威压扑面而来。


    大殿之上，两道身影端坐于主位。


    左侧的男子身穿暗金色长袍，面容威严，不怒自威，正是凤家现任家主，凤知微的父亲，凤烨。


    他身边的女子雍容华贵，风韵犹存，眉眼间与凤知微有几分相似，正是凤家主母，萧夕。


    凤烨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先是落在凤知微身上，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跳过她，死死地钉在了路道年身上。那眼神，充满了审视与不悦。


    “回来啦！”凤烨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凤知微身子一颤，眼眶泛红，屈膝便要下跪：“父亲，母亲，女儿不孝……”


    “娘。”路归缘伸手扶住了她，没让她跪下去。她抬眼直视上方的凤烨，语气平淡，“我娘没错，何来不孝一说？”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凤景夜四兄弟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要糟。


    凤烨双目微眯，威压如山海般朝着路归缘倾轧而去。“放肆！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那股威压足以让寻常自在境修士都心神晃动，可路归缘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只是清风拂面。


    凤烨暗自心惊。


    刚刚在广场上的事，他已经用神识全看见了。


    他这外孙女，不简单啊!


    “规矩？尊长？”路归缘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想必几位舅舅已经传讯给你了吧。


    敢问凤家主，您这位父亲，又尽到了几分尊长的责任？”


    “你！”凤烨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孔家之事，他们也是从凤景夜的传讯中得知，本就又惊又怒，心中有愧，此刻被一个黄毛丫头当众揭开伤疤，颜面何存？


    一直沉默的凤家主母箫夕此时开口了，她的声音十分温和，笑道：“好了，装什么装。”


    “刚刚不是还眼巴巴盼着吗，好不容易孩子回来了，还给我们带回来两个乖外孙，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箫夕的话像一盆温水，兜头浇灭了凤烨刚刚燃起的火气。


    他僵在原地，那张威严的脸庞上，神情变幻，最终还是泄了气，重新坐回了主位，嘴里却不饶人地哼了一声：“妇人之仁，小九就是被你惯的。”


    嘴上虽这么说，可那双锐利的鹰目，却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目光在凤知微和路归缘身上来回打转。


    “那个……你叫路归缘？”凤烨清了清嗓子，语气生硬地问。


    路归缘：“是！”


    凤知微眼圈一红，点点头：“父亲，她这是我和道年的女儿!”


    箫夕早已从主位上走了下来，径直走到凤知微面前，拉起她的手，眼中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年，苦了你了。”


    她轻轻抚摸着凤知微憔悴的脸庞，声音哽咽。


    “娘，女儿不苦。”凤知微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箫夕又转向路归缘，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外孙女。


    她伸出手，想要摸摸路归缘的头，却又有些迟疑。


    这孩子，似乎有些难搞！


    “缘儿是吧，我是你外婆！”


    路归缘看着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女子，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真切的关怀与爱意，那不是装出来的。


    她心头微动，原本竖起的尖刺悄然收敛。


    凤知微紧张地看着她，路归缘顿了顿，小声叫了声：“外婆！“


    “唉！”


    大殿之上，气氛总算不再那么剑拔弩张。


    凤景夜四兄弟看着这一幕，也是眼眶发热。


    被晾在一旁的凤烨，看着妻儿们抱作一团，脸上依旧板着，眼神却流露出几分羡慕和落寞。


    一旁的路道年不经意与玉沧澜对上。


    这个年轻人，一袭玄衣，立于殿角，身姿挺拔如松，神情清冷，仿佛这殿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可路道年却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与自己相似的，格格不入的疏离。


    路道年心里哼了一声，脸色又黑了几分。


    他和知微是两情相悦，而缘儿定是受了这小子的欺骗！


    不一样，根本不一样！


    玉沧澜感受到了路道年的视线，那视线中毫不掩饰的敌意，让他有些不解。


    就在这时，凤烨终于找到了台阶下。


    “咳！”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哭哭啼啼，成何体统！都坐下说话！”


    箫夕白了他一眼，拉着凤知微和路归缘在下首的位置坐下。


    “道年，你也坐。”凤夕柔声对路道年说。


    路道年点点头，抱着孩子，在凤知微身边坐下，姿态从容，不卑不亢。


    凤烨的目光再次落到路道年身上，这一次，审视的意味淡了些，多了几分探究。“你就是路道年？”


    “晚辈路道年，见过凤家主。”路道年起身，拱手行礼。


    “坐吧。”凤烨摆了摆手，“你和知微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你救了知微，算我们欠你一个人情。”


    路道年道：“知微是在下的妻子，护她是我的本分，当不得家主一个人情。”


    凤烨眉毛一挑，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


    他身边的凤景靖却是个藏不住话的，哈哈一笑，拍着路道年的肩膀：“妹夫，说得好！有担当！比那些只会花言巧语的小白脸强多了！”


    凤景羽摇着扇子，笑吟吟地补充：“妹夫不仅有担当，剑道修为也是一绝。三哥在他手上，可是输得心服口服。”


    “八弟，你会不会说话！”凤景靖瞪了凤景羽一眼。


    大殿里的气氛因为兄弟俩的插科打诨，又轻松了不少。


    箫夕看着路道年，越看越满意。这个年轻人虽然出身不高，但气度不凡，容貌俊雅，对自己女儿又是一片真心，实在是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