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求你,永远爱我

作品:《竹马牵绊

    回到学校后,贺兰风雅陷入深深的自责和内疚,她不该对贺兰声那种态度。


    她拿起手机打了一大段道歉的话,又一点一点删掉。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听他提起星海,她就格外排斥,想和他唱反调。


    她知道贺兰声终究是要回到星海,回到贺兰家,回到他原本的轨迹,而她注定是要离开贺兰家的,他们也会越走越远。


    次日,贺兰声一个人回了星海。


    回家后,爸妈都在客厅里等他。


    见他一个人,徐清河便问:“小雅没跟你一起回来?”


    贺兰声:“她忙。”


    贺兰昭:“刚好,有些话也不方便当着她面说。”


    茶桌上他们两个拐弯抹角绕来绕去,本就心情不佳的贺兰声有些心烦意乱。


    他和上官醒都十年没见了,莫名其妙提什么婚约?之前他生病的时候避之不及,现在他好了又来攀亲家,不觉得很可笑吗。


    “爸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贺兰声忍不住打断他们看似平常的聊天,其实话里话外都是想让他认可他和上官醒空口无凭的婚事。


    他不认。


    他不喜欢上官醒,上官醒也不喜欢他。


    且不说他才十八岁,连上官醒也才二十岁,他们都不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徐清河:“阿声,你上官叔叔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大概也是遇到了难处,想请我们帮忙,我跟你妈商量过,觉得这事可行。”


    贺兰声反问:“什么意思?哪里可行?”


    徐清河:“你的病虽说是好了,但谁也不能保证以后,我是觉得上官醒挺适合你的,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她在你身边我和你妈也放心。”


    “我和上官醒不合适。”贺兰声果断拒绝。


    徐清河笑了笑,继续劝他:“你们可以先相处一段时间,谈个恋爱。”


    “爸,我说了,不合适,上官叔叔请你们帮忙,没有必要非得通过商业联姻,上官醒给我输过血,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还她的恩,但娶她不是还恩,或许对她一个女孩来说,是恩将仇报。”


    他很清楚一点,上官醒对他绝对没有男女之情。


    苏燕和墨驰不情不愿的订婚,起码还有过一段恋爱基础,他和上官醒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让他们订婚实在荒谬。


    贺兰昭见徐清河谈不妥,也加入其中:“上官家的忙我们会帮,但你上官叔叔有意提起此事,这婚事最早也是我和你爸先开口的,不好拒绝。”


    贺兰声:“是不好拒绝还是不想拒绝?你们心里的想法以为上官家不清楚吗?”


    贺兰昭长叹一口气:“我们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有备无患,毕竟小雅不可能一直留在贺兰家。”


    “她为什么不能!”


    徐清河解释:“成年后她的户口就迁出去了,这是给你动手术之前,她主动提出的要求。而且我跟你妈深思熟虑过,哪怕我们尽力在金钱上弥补小雅,也很难保证她长大后不会记恨我们。”


    “记恨”这两个字,刺痛了贺兰声,他无力反驳,因为他也猜不到阿雅内心真实的想法,他只记得她反复强调的那句“无法改变现状”,是不是因为无法改变,才只能妥协接受。


    她恨不恨他?恨不恨贺兰家?


    十四岁因他上手术台,醒来后脊骨都是疼的。


    他想,她应该是恨的,没有人愿意被当成输血的工具,没有人愿意被拿捏生命。


    她只是没得选。


    “爸妈,我回来了。”


    贺兰风雅突然出现在家中,背着背包从客厅走过,又默默上楼。


    三人在客厅里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无法确定她听到了多少。


    贺兰风雅回到房间,洗了个热水澡,坐在床上发呆,办理好的新户口和她亲生父母的资料搁放在一起,他们没有机会给她取名字,也没有机会养育她,她第一个被人知晓的姓名是贺兰风雅,所以她没有改名字。


    咚咚咚。


    敲门声收拢她的思绪。


    “阿雅,我可以进去吗?”


    贺兰风雅换了身衣服,打开门。


    贺兰声坐在沙发上,她坐在床边,两人许久没有讲话。


    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乌黑的云彩仿佛一捏就要渗出水来,没几分钟,便下起了大雨。


    雨声哗哗,窗户上流淌着一条条雨痕。


    “怎么又想回来了……”贺兰声小声问。


    贺兰风雅淡淡回应:“只是想跟你说声抱歉,不该对你发脾气。”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贺兰风雅起身开灯,关上了隔音窗帘,吵闹的雨声被挡在户外。


    “其实……爸妈说的也挺有道理的,你和上官醒未必不合适,你们这样的家庭,讲究的也是门当户对。”


    贺兰声瞥见她放在床边柜上的证件,这才确信她是真的要离开这个家:“你要走?要去哪里呢?”


    贺兰风雅:“还没想好。”


    “那就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贺兰风雅站在窗边不讲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其中的喜怒哀乐数不胜数,见过对方的骄傲和狼狈,分享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心事。


    十年间,他们共同成长,在她面前,他永远像个小大人,教会她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陪她一起想办法解决生活中的小问题。


    如果他们的情感能一直像家人像朋友那样纯粹,或许还会有很多很多个十年。


    可是,当看向彼此的眼神里掺杂了爱意,漫不经心的肢体接触里揉合了暧昧,看似寻常的话语里解读出另一层含义,情丝牵绊,覆水难收,就再也不能回到过去。


    贺兰声一步步走近她,像是在试探又像是下定了某种荒谬的决心,慢慢靠近,低下身子,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贺兰风雅感受到唇边温热,怔愣了两秒,后知后觉扇了他一巴掌,又将他推搡至门外。


    雨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雨势减小,还缠缠绵绵的洒着细雨,天空还是阴沉沉地不见太阳。


    贺兰风雅随便吃了点早餐便回到房间,没再出去过,临近中午,贺兰声敲响了她的门。


    她不应声。


    贺兰声却不是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同样也不许她逃避。


    他一贯执拗,她也懒得周旋。


    “进来吧,门没锁。”贺兰风雅躺在被子里,哪怕他进来,也只是翻了个身面向他,丝毫没有起床的意思。


    贺兰声站在床边,语气温吞:“起来,我们聊聊。”


    “我的答案是不能。”贺兰风雅果断决绝,她要将萌芽彻底扼杀,才能离开的更加干脆。


    贺兰声叹了口气,坐下来,牵住她的手。


    贺兰风雅没有收回去,顺势握紧,感受着他的掌心温度,闭上了眼睛。


    拒绝的话已说出口,她却紧握他的手,她的心绪很乱,想法很矛盾,最不喜欢选择题,两难时他能帮她解决一切。


    “阿雅,这次我不能帮你做决定。”


    贺兰风雅睁开眼睛,慢慢从床上起身,紧握的手也随之松开,潮湿的发披散在肩背,她刚洗完澡卸了妆,略显憔悴。


    喜欢上贺兰声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性格温和有礼,性情洒脱明朗,为人光明正直,处事运筹帷幄,美中不足的是,天生一副虚弱的身体。


    他唯一的缺陷被修补,原料是她的“恩赐”,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本就该属于她。


    她想离开贺兰家,却仍然想要贺兰声,她带不走属于宫殿的王子,若是留下来,宫殿于她而言,又是个危机四伏的囚笼。


    昨天被她扇红的脸还没有完全消肿,她摸了摸他的脸颊,凑过去吻了吻他的侧脸,和昨天他吻她时一样,蜻蜓点水般浅浅落下。


    这是对他表明心意的回礼。


    十七岁的心动悄悄露出马脚,暧昧是相互试探。


    十八岁,爱意偷偷藏不住,亲吻是询问,也是默许。


    阴雨天,小房间,暖色灯,他和她。


    “其实我也害怕,离开后该去哪儿?可留下来,又不合适。”


    贺兰声轻抵她的额头,温柔询问:“没有不合适,为什么这样想?”


    “我是你妹妹。”


    贺兰声看向桌边的证件,贺兰风雅与贺兰家已不具有法律意义上的收养关系。


    “已经不是了,是你做的决定,也是你早就想离开。”


    “想离开,是因为害怕。”


    那个时候,他们自然没有现在的绵绵情意,她只是想多一个打算,给他做完骨髓移植,换她成年后能获得一份自由,总好过一直留在贺兰家。


    “别怕我,也别恨我。”贺兰声捧住贺兰风雅的脸,指腹轻轻摩擦她的肌肤,态度诚恳又谦卑:“留下来,求你,永远爱我。”


    贺兰风雅点头了,她拒绝不了贺兰声的请求,应下才能安抚躁动的心。


    潮湿热烈的吻如同今日的阴雨天,缠绵不止。


    下午贺兰昭和徐清河下班回家,两人牵着手站在他们面前,情况不言而喻。


    贺兰昭的脸色很差,徐清河的脸色更差,看着他们十指相扣,头疼的要命。


    “什么时候的事?”徐清河问。


    贺兰声:“今天。”


    徐清河靠坐在沙发上,知子莫若父,他知道贺兰声绝对不是一时兴起,定是深思熟虑过的:“那麻烦你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一晚上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贺兰声倒也乖巧解释:“因为一直喜欢,因为不想和除她之外的人订婚。”


    徐清河选择性的忽略了其他字眼,只抓住订婚两个字:“好,你不想和上官醒订婚我们不逼你,你不用拉着小雅来骗我和你妈。”


    贺兰声:“没有骗你们,爸,你在骗你自己。”


    徐清河起身怒斥:“因为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父子俩正在用眼神博弈,徐清河试图用父亲的威严来压迫他妥协,贺兰声用少年的孤勇反抗父亲的压制。


    “不行。”贺兰昭一锤定音:“贺兰声,我说、不行。”


    站在一旁的贺兰风雅眼神木然的看向坐在沙发上如同女王的贺兰昭,她的眼神在说不允许,她的语言在警告贺兰声,也在警告她。


    贺兰昭起身,语调平缓的提醒贺兰风雅:“你的要求我已经满足,另外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读书和生活,还有海滩那套房,也是你的了,趁这个暑假,我会请人帮你把东西搬走。”


    她拉走随时都可能和贺兰声打起来的徐清河,边走边安抚道:“放心吧,阿声知道怎么做,让他们好好聊聊……”


    声音渐行渐远。


    贺兰风雅看向贺兰声,笑得涩然:“没关系,我已经猜到了,爸妈他们……”


    “哦,不对。”她摇了摇头,连忙改口:“是叔叔阿姨他们,已经表态了。”


    “那我先去收拾行李。”


    她平静地不像话,连一句争取的话都没说,宣判了他们的结局,他拉住她的手,无声抗议。


    因为没有反抗的资本,所以他们都不会歇斯底里的去对抗父母,只好相互较劲。


    贺兰风雅:“贺兰声,我还是那句话,我们都无法改变现状。”


    贺兰声苦笑:“所以只好妥协?”


    “我需要阿姨给我的一切,你也需要贺兰家的一切。”


    真相太残酷,他们匆忙松开了对方的手。


    次日,天气放晴。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奢华的厅堂,窗台上的兰花被昨日的风雨折断。


    贺兰风雅离开的很干脆,贺兰声还是站在连廊那里,看着她抱着那只旧旧的粉红豹,从厅堂离去。


    她走后,贺兰声在她空荡的房间里呆坐了许久。


    暑假过半,自分开后,他们没再见过面,直到八月的某个阴雨天,上官铭匆忙拜访。


    上官醒被逼婚,上官铭走投无路只能来求他们帮忙。


    “怎么不见小雅啊?”上官铭东看看西看看,没有看到贺兰风雅。


    “她出去了。”徐清河揭过这个话题:“什么事啊上官?这么着急。”


    上官铭直入正题:“前几天我提订婚的事,是因为我们家星星正在被宫家逼婚,这孩子在大学里……唉。”


    上官铭唉声叹气,对此事难以启齿。


    不管是因为什么,贺兰声的态度依然执拗:“叔叔,很抱歉,我不能和上官醒订婚。”


    上官铭连忙解释:“你别急,听叔叔说,你放心,我知道你和星星没有感情,所以只是假订婚,等风头过了,再对外取消婚约。”


    “叔叔,真假都不行,事关婚姻,都不可以草率。”贺兰声仍然摇头拒绝,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和除贺兰风雅之外的人订婚结婚,这也是他给父母的态度。


    就算他们现在不同意他和阿雅的事,等他能力足够接手贺兰家的那天,他照样会违背他们的意愿。


    他不会一辈子在父母的压制下。


    上官铭急得满头大汗,而徐清河和贺兰昭对此也并没有强硬表态。


    无奈之下,上官铭只好说出实情。


    “实话跟你们说了吧,上官醒被宫亦天强.奸,已经怀孕快三个月,我正在打官司,奈何宫家势力太大,案子一拖再拖,我能拖得起星星拖不起,她必须尽快流产。老徐你也知道宫宏这老畜生,这老畜生简直是生了个小畜生,趁火打劫来逼婚,还说什么要么和解结婚,要么把孩子生下来给宫家……”


    上官铭双手捂着脸,话语里满是无力和愧疚。


    人人都有难处,当年徐清河也是到处求人给贺兰声找血源找配型,找到上官醒后,上官家虽说不愿意,也给贺兰声输过一段时间的血,算是在一定程度上救过贺兰声的命,就凭这个,他们也理应帮帮上官家。


    一直沉默不言的贺兰昭开口了:“你想怎么做?”


    贺兰声眉头轻皱,看向贺兰昭,继而转身离开此处,他知道后期如何,都已由不得他了。


    贺兰昭要帮这个忙。


    上官铭看见了希望,对贺兰昭说出自己的计划:“先订婚,宫宏敢搞我,绝对不敢跟你硬碰硬,这样星星可以先在星海避避风头,把手术做了。”


    一山更比一山高,宫家手再长也伸不到星海贺兰家。


    贺兰昭追问:“那官司呢?不打了?”


    上官铭叹了口气:“我是这个想法,宫宏早就给那小畜生铺好了路,官司胜算不大且不说,星星的名声都会被那个小畜生毁了。”


    贺兰昭:“星星的意思呢?”


    上官铭:“这孩子犟,非要把宫亦天送进去才肯罢休,可她哪里懂得里面的弯弯绕绕,到时候她名声也没了,宫亦天顶多判个两三年,甚至都不一定会是宫亦天去坐牢……”


    贺兰昭了然:“这样吧,官司先继续打,我帮你请几个律师,你把星星送到星海,我跟她聊聊订婚的事。”


    上官铭连忙起身道谢:“谢谢谢谢,星星来了,她就在车里,现在这种情况,我和陈曦实在不敢放她一个人在家,怕她想不开就……”


    室外下起了雨,贺兰昭安排保姆跟随,上官铭撑着伞匆忙出门去。


    厅堂里贺兰昭和徐清河对视一眼:“帮人帮到底,以后就两清了,留下太多恩义债,阿声日后会怨恨我们。”


    徐清河点点头:“我明白。”


    贺兰昭往后靠着软沙发:“跟我说说宫家的情况,我对宫宏不是很了解。”


    徐清河缓缓道来。


    南淮宫家在房地产行业涉猎颇深,因着这方面和帝都风家有所来往,风家有家族遗传病,毫不意外的遗传给了这一代的风坤。


    他儿时跟随父亲去风家治病的时候,在风家见过宫宏几面,那时候宫宏和风坤在玩游戏,也邀请他去,父亲没让他过去,只让他跟着学中医,回家后反复叮嘱过他不要和他们来往,后期去风家看病都不带他了,他也就没再去过风家。


    但他和风坤在帝都的同一所学校读书,后期宫宏也转学到帝都一段时间,他们两个最喜欢搞霸凌,天生体弱的他,自然也被用“病秧子”“短命鬼”这样的字眼语言攻击过。


    “哦~原来宫宏就是骂你短命鬼的人之一。”


    贺兰昭总算找到人算账了。


    届时,上官铭已陪妻女返回。


    上官醒的肚子明显大了一圈,令人十分心疼。


    贺兰昭和上官醒聊了许久,上官醒年纪不大,很有自己的想法,不想听从爸妈安排息事宁人。


    上官醒红着眼眶咬牙切齿:“我留着这个孩子,就是想做羊水穿刺鉴定他和宫亦天的亲子关系,证明就是宫亦天强.暴了我,但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取宫亦天的样本,他一边威胁我生下孩子,一边又不承认孩子是他的,还说什么做了鉴定也不合法不合规,私下和法庭上说法不一,一直在耗时间,但我绝对不会生下这个孽种。”


    “别怕,阿姨帮你。”贺兰昭拍了拍她的手背。


    窗外雨声愈加淅沥,夏季多雨,潮湿又闷热。


    贺兰声被雨声吵得心烦意乱,拉上隔音窗帘,拨通了贺兰风雅的电话,他听见了电话另一边传来的雨声,猜想她还没有离开星海。


    “对不起,阿雅。”他要食言了,他要和上官醒订婚了。


    贺兰风雅不知道他在道哪门子的歉,却也欣然接受:“没关系,贺兰声,不管因为什么,我都原谅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了。”


    因为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好。”


    “以后也不要再联系我,我不想被阿姨收回我所拥有的一切。”贺兰风雅紧紧握着耳侧的手机。


    如果注定得不到贺兰声,那么她选择给自己留好退路,当下就是最好的安排,她有钱有房子可以开始新生活,她能忘记贺兰声,她也能找人占据他在她心里的位置。


    贺兰声长久沉默,选择挂断电话。


    九月金秋,贺兰声和上官醒低调订婚。


    十月,上官醒胜诉,宫亦天判了六年。


    十月中旬,上官醒在星海医院动手术。


    这是风和日丽一天,天空难得的水蓝色,万里无云,秋高气爽。


    贺兰风雅的实习公司提前下班,她婉拒了同事的美食邀请,打算回家洗个澡追个剧,早点休息。


    回到家后,家门已被破坏掉,还没来得及报警,就被突然出现的上官铭带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