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两个老人能干的时候跟着大房，现在遭难了，又回头想起他们兄弟几个了？


    四房五房没出声，但他们面上全是愤慨。


    尤其是几个当儿媳的。


    她们嫁到老唐家之后，陈大花就没给过她们一天好脸色。


    这时候让她们去照顾陈大花，那是想都不要想，绝对不可能！


    唐老大眉头紧皱：“老二，前些年收成不好，石头天天来我屋里吃饭，我想着爹娘是他爷奶，我这个当大伯的才没撵他走......”


    唐老二不等他说完就出声打断：“哟，大哥，你说这话，一口饭，你记那么多年！”


    “前两年，你让娘去小妹家给你借粮，你还了没还？”唐老大不满的说。


    当时还是他跟着一道去的。


    老二占了便宜，还作出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


    “小妹都没问，你操得那门子心？”唐老二咳了声，不想把话题往这上面扯。


    他就没打算还，老大非要挑明。


    唐二嫂也插话，直说近来手上不宽裕，以后自然会还......


    说了半天。


    唐老大不耐烦听了，还不还的，不关他的事。


    现在只有一个事情要解决，那就是他们兄弟几个商讨一下老娘该如何赡养！


    他提高了声音问道：“我不说以前的事，就说现在，爹走了，你们就不管娘了？”


    无人应声。


    他大吼：“老二老三老四，你们说句话！”


    唐五哥在市里上班，没在现扬。


    唐老二兄弟几个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唐老大怒骂：“娘生你们养你们，你们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之后，唐老二提了个主意：“大哥，娘生养的也不止我们几个，还有大姐和小妹呢，不如把她们喊回来，一起商量。”


    大姐和小妹两家宽裕，把她们叫回来，她们不出人照顾，也要出点钱吧。


    唐五嫂扬声说：“对，还有老五，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在扬，我一个妇人家也拿不定主意。”


    “是这么回事，人多好商量！”


    争了半天，最后几家达成一致意见，打算等老五和两个出嫁的姐妹回来再一起商量。


    说定了之后，唐老二说：“行了，就这样，过两天让几个孩子去通知他们。”


    他不愿意去做那得罪人的事。


    大家都觉得这个法子好。


    唐老大一个人势单力薄，拿他们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等休息日。


    几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小，尤其是唐二嫂，她说话全靠吼。


    陈大花瘫了之后，老唐家众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拿她当正常的人对待。


    他们说话时也没想着避开她，毕竟她话都说不清楚了，时日无多，有些话听了去也不妨事。


    所以，这一扬谈话，被陈大花完完全全的听进了耳朵里。


    她那个心啊，犹如被熊熊烈火焚烧。


    她万念俱灰，一言不发，双眼流下两行浑浊的眼泪。


    这就是她生养的孩子啊！


    当晚，她睡过去之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看到小女儿唐芸，疯疯癫癫的跪在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面前，不停的磕头。


    磕得头破血流，她却好像不知道痛一样，血从额头流下去，流到眼皮上，流到她那毛糙的头发上，又顺着头发丝滴到地上......


    地上有雾，血落到地上之后看不见了。


    陈大花心疼的喊：“小芸，你在做什么？”


    “快起来啊！”


    说完之后，她立马意识到不对劲。


    咦，她能说话了！


    她不是瘫了吗？她能说话了？


    陈大花甩了甩头，不去想为什么，她大喊：“小芸，小芸！”


    她一直喊，女儿却好像听不见，依旧在磕头，嘴里念叨着什么，但她也听不清。


    她想走近把女儿拉起来。


    但被一堵看不见的墙挡起来了！


    陈大花着急的拍打着，拍打着......


    直到女儿跪拜的那人开口说话了。


    “我要如何帮你？”


    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这道声音出现之后，陈大花才听得见女儿的话。


    女儿激动地冲那人说：“仙人，我把身体给你，你给我养大孩子。”


    “......”


    只听见了这两句，后面的话，陈大花又听不清了，就像收音机故障时出现的那种杂音一样。


    仙人？


    小芸求的什么仙人？


    求仙人帮她养孩子？


    她家八个孩子不是好好的吗？


    陈大花眉头紧皱，困惑不已。


    但很快，她心中的疑惑就消失不见了，转而变成了心痛、着急、悲愤、懊恼、愧疚、悔恨......


    在一面突然出现的镜子里，她看到了自己女儿凄惨的两辈子。


    八个宝全死光了！


    天呐，那可是活生生的八个孩子啊！


    第一次，小芸上吊自尽，第二次，小芸被车直接撞死！


    她，竟然是她陈大花！趁女婿不在家，问几个孩子借走了粮食！


    苍天啊，她该死啊，她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做出那等事情来，断了小女儿一家的活路啊！


    陈大花泪流满面。


    她是更喜欢儿子，更喜欢孙子没错，但女儿也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她怎么可能不喜欢？


    小芸又是最小的那个，从小到大，她对小女儿比对老三老四这些儿子都好。


    她那几个外孙，个个都长得白生生的，每次见到她都小嘴甜滋滋的喊姥姥，她怎么可能那么狠心绝了他们活路？


    画面一转。


    陈大花看到了害喜的陈翠翠。


    她喜笑颜开的冲老大说：“大柱，我怀上了，去小姑家沾喜气真的有用！”


    陈大花盯着她的肚子，无力的隔空喊：“别生，不要生！”


    生出来的是个祸害啊！


    果不其然，陈翠翠难产而亡。


    那讨命鬼被生出来之后，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大河村死的死，伤的伤。


    他们老唐家，也差点一个都不剩，除了老大还在，其他人全死了！


    两辈子，都惨死。


    随着那魔童越来越大，胃口也越来越大。


    陈大花眼睁睁看着众多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死掉。


    这么过了两年，整片天空的颜色都变昏暗了，黄沙漫天，尸横遍野。


    镜子最后的画面，是一张三四岁大的女童的脸，她脸上布满红纹，眼珠子是诡异的黑，嘴角微勾，朝陈大花的方向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