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作品:《小户女》 天热起来人就没多少食欲,不独摊上食客,家里人也没什么胃口。徐氏大热天还在外头跑,中午回来喝了一碗井底湃过的绿豆糖水,饭也没吃又出门了。
隔壁赵秀才脸皮恁厚,这些日子上门讨了几次,那日他娘子生产垫出去的钱竟真不给,阿秀偷偷来说,这些时日赵秀才老家应当是出了什么岔子,家里银钱不趁手,自打秀才娘子生产到现在,都许多时日没吃上肉了。
饭食跟不上,奶水也不足,她生的那孩子本就早产,成日里饿得哭嚎,徐氏嘴硬心软,虽日日催着赵秀才还六百文钱,私下还是叫阿秀来,端些糖水鸡蛋甚的叫端回去给秀才娘子喝。
这几日赵秀才不常回来,秀才娘子又躺着坐月子,她至多挨几句骂,不曾再挨打了。
隔壁的事儿徐氏只是说一嘴,一家人也就听一耳朵,孩子毕竟无辜,不过是给些鸡蛋菜蔬罢了,再多的也没有了,只是徐氏可怜阿秀,常借着给东西的当口喊她来吃饭。
天热起来好像也就这几日的功夫,前几日早晚都还凉快,这几日只觉得呼吸间都开始喷火,几场雨下的连空气都开始变得粘稠,虽有时不时有好新鲜的客人来尝,但这煲仔饭生意大不如前。
宝珠已经开始琢磨起新鲜吃食来了,本朝饮子已经做出花来了,冰酪酥、各式浆水、各式茶汤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茶楼里买不着的。
当然,做饮子成本也大,这些茶楼饮子铺都有专门的冰窖,或是专门的匠人制冰,摊子上卖这些冰饮成本高不说,也不会有很多人来买。
宝珠想的是做凉食,譬如凉面冰粥冷饭一类,吃着清爽可口,又能垫饱肚子,无论是码头做工的,还是国子监那些学子都是以垫肚子为主,能有口凉快的吃食还能再垫饱肚子,这几样吃食应当也吃香。
不是家家户户都有井,否则外头一担水也不会卖的这样贵。穷苦人家多去河里打些水用,稍微注重点的人家用的水无所谓,但喝下去的水仍要买的。
家中那口井正解决了凉食难得的燃眉之急,夏日里井水仍旧冰凉,这几日宝珠跟大哥一道试了许多饭食,粥备两样分别是莲子芡实桂花冰粥、绿豆沙薄荷冰粥。
熬煮好盛进桶里早早放井里湃着,过两个时辰取出来,便看桶沿立时凝结了细密的水珠儿,盛出一碗,不消片刻就喝个精光。
芡实粥在苏州时三伏天里一家人常吃的,至于绿豆沙薄荷冰粥,盖因徐氏撒在院里的一小片薄荷籽儿已经长出来了,密密麻麻长了一片,闻着且提神呢。
至于冷饭便是自家炒的香香软软的猪肉松,配上切丁的青瓜萝卜搓成饭团,一口一个吃起来也便宜。再一个冷拌饭,细烤过的猪肉、煎蛋、各式小菜与冷米饭拌匀,配上宝珠自己酿的酱,既好吃也顶饱。
至于冷面便是最简单的一样吃法,这冷面定价也最低,毕竟是在码头卖,用的是最便宜的黑荞麦面,一碗冷水加些酸甜汁子,再有拌匀的辣白菜加半个卤蛋淋几滴香油,这一碗只卖七个钱,既顶饱味道也好。
食摊只是小本生意,故而选的都是好做且方便的吃食,也并非忽然就换了吃食,入夏以后也卖,只是卖的少了,新鲜吃食渐渐多了起来,新上了冷粥凉面跟拌饭一类,有老客问宝珠几人便抓紧机会推销。
直到七月里,食摊上再也不见煲仔饭,都被新吃食替代了去。
砂锅是保温保冰的好东西,先前用来做煲仔饭的砂锅,现下无论是用来盛粥还是盛面都很不错,至于饭食,是新打了一批竹制的新饭盒来盛。
天气炎热,几人在伞铺打了一顶巨大的青幔布竹伞,遮在摊子顶上,热天里能阻挡些许燥意。
摊上吃食都分了三批,早起做一批一早卖,宝瑢半晌午,半下午还有黄昏边上分别再送一批来。
其中凉粥在黄昏边上卖的最好,一日忙碌下来,没人想点火烧锅吃热乎饭,夏天本就心烦,人一热心里倒是更燥了。买不起什么各式牛乳鲜花果汁饮子,甄家食摊上的凉粥倒也是消暑的吃食。
且份量也足,一碗够两个人分吃。那薄荷绿豆沙吃起来更是叫人觉得畅快,清丝丝的从喉咙凉到肚里,一碗下去只吃的心里都舒坦了。
趁着太阳落山的余晖,家家户户都推门出来活动了,甄家食摊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哥走前配好了料,下午宝瑢熬的两桶粥,在井底冰了一下午,方才才堆在棉被里推过来,冷热交替间凝结的水珠儿还挂在桶沿呢。
一搬到摊上,原先两桶快卖空的粥就撤下去了,有自家拿了锅碗来装冰粥的,也有端了甄家砂锅往回走的,端走砂锅的都交了押金,一会儿送来时这钱再退还回去。
到天黑,两桶粥都卖光了,再有人来问的,宝珠也只能摇头说没有了,来的食客只得叹气,又同一道来的人说明儿再赶早些。
每日这冰粥卖的是最好的,多时能卖出去六桶,其次便是凉面,能卖出去三桶,拌饭跟饭团买的人就少些,多是国子监的学子们订食。
一日忙碌下来,兄妹三人都觉得腰酸背痛,
井里还有小半锅白粥湃着,正是留着晚上吃的。徐氏跟甄父都还没家来,大哥去切了几个咸鸭蛋,又用辣子炒了个腌菜心,宝瑢都端上桌爹娘也回来了。
点了灯火以后细碎的蚊虫绕着火光飞来飞去,天热,喝些冷粥整个人都畅快许多,一家子也没甚个讲究,各自端了碗挟了菜坐在檐下或是站在院里吃,时不时还要赶一赶飞虫。
自个个开始忙起来以后,甄家晚上这一餐吃的总是很晚,等吃完饭巷子左右邻里连灯都尽数熄了。
宝珠才将碗筷洗过,出来倒污水时忽然听到外头细碎的敲门声,先还当时听差了,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发现真有人敲门。
大晚上的到底有些防备,宝珠喊了大哥去问。
门一开,只看阿秀形容惨淡的站在门口,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跪倒地上磕了几个头,甄家大郎被吓了一跳,又将人拉起来。
阿秀磕的重,额上已经青紫一片,渗出丝丝血迹。
大哥立即将人拉起来,阿秀人生的瘦,轻松便能提溜起来。甄大郎见宝珠宝瑢都出来了,便避开去灶间了。
宝珠将人带到屋里问出了什么事儿,只看她又要跪,“求姑娘们救救我——”
阿秀似才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脸惊恐惶然,两眼泪如雨下,“赵相公同我家娘子说,要将我卖到花船上。”
花船上做的是什么行当,甄家才到汴京头一天就知道了。
跟过来的徐氏听到半句,啐了一口,“亏得还是读书人,竟能生出这种主意来。”
宝珠又问可是赵家出了什么事儿。
阿秀方才呜咽着道出前因后果。
“前些时候老家来了一封信。”
赵秀才读书读到如今仍没甚长进,托关系进国子监也是日日在外饮酒作乐。上月秀才娘子生产那日,他正是又同那些人吟诗作赋去了。
这日子本是快活的,可正是老家来的那封信叫赵秀才夫妻俩慌了神。
却原来这赵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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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也是一本烂账。
虽家里有不少家底,可赵秀才还有两个弟兄,前些年没成婚在家做不得一丝一毫的主儿也就罢了,如今各人有了各人的家庭,自然看不惯老子娘将家资都赌在赵秀才身上。
这几十年要银钱给银钱,恍若无底洞一般不知填进去多少,可也不曾考到什么功名来,家中再有家底也经不住这般造,且自家也有妻儿要养,哪里肯再平白养着大哥一家,于是这二个弟兄便闹了一通提了分家。
爹妈自是不允,可这些年赵秀才除了要钱,寄回去的信都寥寥,弟兄俩闹着不放,终究还是分了家。
信里说爹妈不叫赵秀才赡养,只要他年节尽到孝心。
这赵秀才是家中长子,这些年读书花出去的银钱再有那些人情账更是多不胜数,家底一盘算里外里分一分,到赵秀才手里分给他二十亩田地,连住的地儿都没落到只砖片瓦。
分家文书不单爹娘兄弟捺了印,还有族里几位族公族叔的见证。族里向来看中他,他若在家,过年祭祖磕头他都是在前头的。
这封信叫赵秀才傻了眼,怪不得这几个月没再捎钱过来,他手里银钱已花尽了,还找同窗借了些银钱周转,只等家里稍来银钱好还账,没成想没等来银钱,只等来分家另过的文书,他如今在国子监读书,月月还得花销,银钱一断,连回家的盘缠都没了。
往日里那些好友同窗再喊他出去饮酒作诗他也脸红推拒了,连着半月都不曾去学里,日日缩在家中,脾气倒是愈发大了起来。
可他现下也不知老家闹到什么地步,无论如何得回去一趟,他都不在竟就将家给分了,实在荒唐。
他心下觉得他爹娘是受了那两个弟兄的胁迫这才没拎清,两个弟兄也短视,他出息在后头呢,今日这般撕破脸,日后再没有好处把那两个弟兄的。
他是没劳作过的人,分下的二十亩田地也不知如何打理,即便不晓得怎么种地,若分家一事真定了,也得赶回去将地赁给人家,他才好继续回来念书。
要回去当然得有盘缠,这几日家里生计都难以为继,赵秀才偷摸典了几样他家娘子的首饰,可老家路途遥远,当首饰得的几个钱只做寻常花销都不够,哪里能做回家的路费。
再一看阿秀如今长大了,人也抽条了,搬到甄家赁房以后甄家常偷偷给吃的把阿秀,看着也不似从前瘦骨嶙峋。
养了她这些年,也算对她有恩情,便私下找了花船的妈妈,那妈妈晓得阿秀正当年纪,竟肯出价儿三十贯。
赵秀才满心盘算,自然不能找人牙的,那些人牙嘴松,又常同大户人家打交道,若将此事宣扬出去,他名声也要臭了。
如此这般夜里同秀才娘子商量,秀才娘子平日里总打骂阿秀,可见赵秀才这样一副算计的模样也是心里发毛,言道毕竟伺候了这几年,要将人卖去那花船之上,难免损了才出世的儿子阴德。
赵秀才黑了脸,骂了一通,那秀才娘子便不敢说话了,况且现下手里吃紧,她嫁妆都填补不少做日常开销了,再不回去在这汴京城就真过不下去了。
赵秀才又与他娘子对了口风,将前些日子他偷摸去典当的首饰也诬赖到阿秀身上,有了偷盗窃的由头,卖个人出去才不落口实。
阿秀偷听到夫妻俩夜谈,吓得心慌腿软,实在没了法子这才趁赵秀才夫妇两个睡深了来求甄家,
“求太太姑娘们救我,往后做牛马都使得。”
大哥才去后厨煮了鸡蛋,敲了门递进来,叫宝珠给人滚滚额头上的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