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

作品:《月照江川

    “那日,我当你是与六公主在桃园花前月色,但其实不尽然,既然那时你是与冀世子先商谈过后,才去找的黎清,那想必是与苏校尉苏安通有关了。”


    见面前男子神色不变,眼眸微动,秦怀月知道自己猜对了。


    “今日你只身前来,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为何作此判断?”


    “伤口。”秦怀月指了指方明川右臂:“你的伤口方向不对。”


    方明川面色微动,表面默不作声。


    他知道她看穿了自己,但是眼下只好按兵不动,才不至于满盘皆输,同时立刻在脑海中快速思考应对策略。


    秦怀月见他不语,皱了眉头:“若是被鞑靼人划伤,为何伤痕刀口向上?除非是你听到我来寻你的脚步声,情急之下,用你那不惯用的左手划破的。”


    车前听了全程的卫凌,连忙为方明川解围:“怀月姑娘,那刀口的确是鞑靼人所持刀刃所伤,那人是左撇子,当时正面冲过来,躲闪不及,才划了这样一道。”


    “方大人见那人恼羞成怒,这才与那贼人一同跳窗在竹林中缠斗,见您来寻,那贼人怕事情败露,便仓皇出逃。”


    车内的方明川也扯起一个稀疏平常的笑容,就如同往日在翰林院上值时一般温柔对她:“的确如此。”


    骗子。


    秦怀月暗道。


    那雅舍的窗台外明明已经落了一层灰,连半个脚印都看不到一点,何来跳窗追凶一说?


    但万事审慎如他,愿意受伤都要去做,甚至不惜赌上生命,想必定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这种人做这种事?


    想到这里,秦怀月懒了神色,不想再去与他这种人虚与委蛇,便收回了方才锐利的目光:“看来编撰大人颇有文人死谏之风骨。”


    方明川稍稍松了一口气。


    “哪怕自己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也愿抽三尺长卷化兵戈,当真是令秦某刮目相看,不愧是当朝状元,吾辈楷模。”


    说罢,秦怀月抬眼意味深长审视面前的男子,微涂了些口脂的嘴角轻轻抿起,美丽却不妖艳:“秦某要跟您学的还有很多。”


    方明川只觉得恍惚,他见过,他曾经见过这个眼神。


    那连空气都徘徊着一股糜烂躁动气息的山风里,滋生出来点滴见不得人的恨意,黄烂臭泥与草木灰,包裹起来的是一双血红的双眼。


    双手明明已经洗不尽他人的血污,如今执起的却是写尽青史与江山的清白笔。


    那是他这辈子最狼狈不堪的时候。


    但她依然靠了过来。


    她说,别怕,没事,你做的很对。


    那如出一辙的眼神,在彼时教会他的,是心为杀人剑,泪是报恩珠。


    心猛地急速狂跳起来,像是在草屋中难熬的每个苦夜,无意瞥见的那道照在身上的柔和月光。


    秦怀月发现,在她阴阳怪气完方明川之后,他却只是在对面凝眉,颇为意味绵长的看她,像是在琢磨什么重要的事情。


    怕他睚眦必报,当真仗着自己这个明炆帝亲自任命的修撰受伤,就给自己这个小小检讨加活,秦怀月只好悻悻换了话端。


    “修撰大人吃了那糖霜球?”


    “是。”


    “甜的还是酸的?”


    “酸的。”方明川直截了当回了她。


    “好吧。”秦怀月本来还想着,自己当时为了找他,买的一大袋糖霜球忘了拿,现在回去也来不及,只好就当留在那里。


    只是没想到既然那果子如此酸涩,他还全部都吃了下去。


    秦怀月只得释然道:“看来大多是些酸果,这下忘记拿也不心疼了。”


    “当真那么好吃?”


    “其实也没有,就是尝个新鲜。”


    秦怀月听黎清说这家做的极为好吃时,自己还满怀期待,现下这般,只能失望的瘪了瘪嘴:“可能与老板做的日期有关,总不能六公主买的时候甜,我买来就这么酸。”


    “你要是喜欢,下次我买了来赔你。”方明川见她真的烦恼此事,只好以此当作赔礼。


    “成交。”


    秦怀月见他同意报销,心满意足的露出笑容,也没计较直接把她拉来他家府邸的事情,美滋滋的下了马车。


    宅邸门口,周伯伯见她来,已经招呼老伴一同邀她,说是今日又做了些好吃的,看她晚上过来,正准备给她尝尝。


    “大人。”卫凌听马车上的两人针锋相对了一路,虽说最后自家大人占了上风,但还是隐隐不安,总觉得事态没有想象中的平稳,只好来问了方明川:“这样做,当真瞒住怀月姑娘了吗?”


    方明川只定定看着远处,那与两位家仆拉家常的少女,垂眉捻了捻手指尖干涸的血迹,冷然凝眉。


    “以她的聪明程度,怎么会不知道我在骗她?她只是不愿过问我罢了。”


    他早就知道,对自己除了同僚之义,提携之恩,她并没有再多别的情感,哪怕是今日今时,也当真半点感情都懒得与他施舍。


    那藏在碟碗之下的竹签,就是他为了验证而引她来的棋子,倘若她当真不把这暗示当做来寻他的理由,那么之后的一切都不会成立。


    至少她来了。


    那他还能有几分胜算。


    “平日里是翰林院光鲜的修撰,背地里也是皇帝任命检举的御史,方明川,你倒是藏的够好,当真是那皇帝养的一条好狗。”


    未闻轻而易举的道出他的身份,方明川立刻明晰,朝廷之中必定是有了内奸。


    “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们只想跟你达成交易,倘若合作愉快,以你的身份,日后在朝廷之中的未来必定前途无量。”


    “只需要你帮我们除掉那林必先。”


    “相当不错的交易不是吗?如今你也正在检举查证林家,你的那块碎印,正是林家家印,害死你母亲的人,也与那林家有关。”


    合上双眼,方明川紧紧握住了手中匣子,想到里面那块带血的碎印,面上骤然生出一抹冷意。


    在与未闻交谈过之后,为了不出差池,他借秦怀月之手,在大理寺面前伪造了一场与鞑靼人相交锋的不在场证明,原本以为天衣无缝,但还是被她看到了纰漏。


    但是她却意外的按下不表,仿佛他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无论会不会惹祸上身。


    就如同那只会微微倾落亮色,却从来不会被他捉住的月光。


    “前些日子你借去的字帖,可有看过了?”


    秦怀月正在院中与周伯叙旧,听方明川问这件事,也是微微一愣:“看过了,怎么,修撰大人是要我现在就还了你去吗?”


    方明川笑道:“只是提醒你,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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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几本拓印版,如果你愿意要,我一并送你。”


    秦怀月看他这般献殷情,面上露出来些古怪之色:“你还当真是宝贝你那祖宗,几次都是用他的字迹来给我看了去。”


    再这样下去,她只怕是书房中都堆满了他那江东老祖的正版官方字迹。


    方明川因为她这话,倒是回想起与她这一年来的共事来,自从再遇她以来,不仅并未有什么进展,还大多是因着他祖宗的荫庇才得以约她来见,可不是要宝贝着这位先人?


    “那日我送你的孤本,你可有看过?”秦怀月那些孤本也是淘了许久才得到,相当割爱。


    “看过。”方明川垂了眼眸,秦家到底家大业大,孤本赏人也都是半只眼睛都不眨,秦怀月上次来找他借字帖,足足用了三本早已绝版,不复再刊的前朝孤本来换。


    像是看出来他的疑虑,秦怀月有了丝笑意:“编撰大人不必多虑,那些都是我与子衿在藏文阁后面的书市淘来的,只是价格高了些,我借着前些日子在娘娘宫里赚的赏钱,为你买了几本合适的,都颇具收藏价值。”


    “原来如此,秦检讨费心了。”说罢,对她露出如旧的笑容,转身离去。


    秦怀月遥遥看了方明川的背影而去,那人背对着自己,依旧是淡淡君子之风,如沐春风之感,却不知为何,离她愈发的更远了。


    她隐隐感受到,方明川并非眼里看到的那般简单,那在马车上被她揭穿时露出古怪神情,半分不会造假,倘若是有什么事情偏要让他用这种事情冒险,想必一定不是什么赔本的买卖。


    平日在翰林院的时候,秦怀月晨起早,午时就会趴在桌上微微打个盹,子衿总会在偷溜出去的时候给自己顺两个馍,自己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只安心趴在那经历了多年的描摹后,嵌入了墨香的几案上沉沉睡去。


    有时候醒来,就会看到面前不知何时过来的方明川,正用如墨般的眼睛在她的案前细细打量,见她疑惑的时候,偶尔也会露出这般神情。


    秦怀月收了眼神,随着周伯伯往内屋走。


    她只是不愿与他点明罢了,因为她还记得那根没入屏风的竹著。


    倘若那鞑靼人当真是有这种力度与功力,那为何毫无打斗的痕迹?自己虽离他所在的地方微微远些,但事发之时连半分动静都没听到。


    那几板雕花镂空的格扇玲珑精致,正在卖力地为她大展遥开,毫无遮蔽透露出那层层叠叠望不穿的深绿,只为吸引她而来。


    她欣然赴宴。


    秦怀月倒是想要看看,这能说出所谓只为一人的天之骄子,为的到底是何方人。


    可现下他讳莫如深,不愿多说的样子,想必是借用她的手,做了一笔相当满意的勾当,正心中惴惴,怕她误了自己的好事。


    秦怀月根本不想为这种事情伤筋动脑,若是想要功名就去讨,想要利禄就去做,想要爱情就去求,这一切与她没有半分关系,倒也没必要在自己面前装作委曲求全。


    只是心中不免有了一丝叹息。


    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她苦学多年的过往,对此人神色的勾勒,正如那水墨痴人描摹百年古画,笔墨如刃般带怒,似有刀光剑影跃然纸上,行笔所致之处日臻完美。


    完美到现在,宝玉生出哪怕一丝丝瑕疵,她都会心中烦闷,偏生只想着那点白纸上绕不过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