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作品:《月照江川》 宅邸里的雪积了不少,有梅花傲雪而开,衬得院里红花白雪格外好看。
里屋的门被吱呀推开一道,只见一青衣姑娘探出头来,把袖口往上翻了翻,开门招呼身后的人一同出来:“宛珠,咱把这雪扫了去,不然后面叫人踩了,满地都是就不好清理了,白叫人说咱们躲懒呢!”
青衣姑娘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叫宛珠的姑娘走到屋外,伸手给了她扫把,宛珠拿起扫把面露愁容,在院里有一下没一下扫着雪。
“玉露,你看小姐从方大人来了之后,这半月也不见清闲,尽忙着查案,这才刚遭歹徒绑架没多久,又天天顾着公务不回,都不怕累坏身子。”
说到这里,宛珠停下动作拄着扫把叹气:“日子久了,咱这儿都清净的能听见下雪声。”
玉露也叹了口气:“平时小姐在的时候,办完公务还会跟咱们玩,眼下她忙的厉害,咱们也只能守着这点雪,扫来扫去度日。”
玉露随着附和,又突然想起来什么,戳戳宛珠的手臂:“快点扫吧,今日下午穆青见我来,特地让我看一眼厨房,我瞅见孙嬷嬷蒸了红糖角呢!孙伯说是嬷嬷一早去集上买的红糖,说是今天小姐早回,特地给她做的!等晚膳咱们去端来给她尝尝!”
孙嬷嬷原本就是秦相府的老人,跟了秦家多年,据说原本就是经历了洪灾来的。
当年秦丞相去江都,看她全家被洪水冲走,独留她一个妇人着实可怜,多口人多双筷子吃饭倒也不是什么问题,便收留了她做秦相府上的嬷嬷。
如今说是秦怀月也吃习惯她做的饭之类的话,在她得了调任来柴州时,也跟随来这边。
“今天小姐回来早?她忙了这么多天,可算知道歇息了!”宛珠听玉露这话,眉间忧虑一扫而空,忙赶紧加快了手下的速度。
院里青衣少女叽叽喳喳聊着天,倒也没注意音量,全叫刚进来的秦怀月听了去,好是热闹:“孙嬷嬷又研究什么吃食了?”
秦怀月刚从衙门出来,带着未写完的卷宗,正踏进院子里,听这俩人讲,就顺便随了一嘴。
两个十五六的姑娘正聊着,见她回来忙迎了上来,宛珠见秦怀月鼻尖冻得微红忙道:“先前玉露还依方子做了牛乳茶,宛珠今日喝着做味道不错,小姐我去给你热了端来。”
那牛乳茶是秦怀月在秦府时捣鼓做的,想复刻奶茶的味道出来,没想到这俩姑娘存心也试了一遭。
待喝了热牛乳茶暖了暖胃,秦怀月点了灯,在书房中整理这半月通过职务之便,寻来关于唐玟的情况。
唐玟是自杀,当夜一条粗布带,悬梁自尽。
待到天明,秦怀月给卫凌指了道明路,就随着去了唐玟的家中。
“秦通判来了。”
守在门外的人正是柴州的捕快沈疾风,打远就见二人过来,忙先朝着秦怀月行了一礼,又见那身后的方明川,玄衣阔步一派老成的样子,看着似是不凡:“敢问旁边这位是?”
“都察院御史,方明川。”秦怀月轻车熟路替对方报了姓名,提了摆就迈过门槛进去。
听完来人的名号,沈疾风面上一变,忙收了下摆行礼:“竟然是御史大人大驾光临,不知大人竟来了这柴州,沈某竟没了礼数,失敬失敬。”
方明川让他收了礼,随着女官一前一后的进去.
见二人走进去,旁边目睹了全程的章乔抱着胸好奇的凑过来:“疾风兄,这新来的秦通判来头也忒大了些?”
“不但认识都察院御史,还能这么随意,走前面连规矩都不要了?”
“去去去,小点声。”沈疾风用肩肘撞了撞章乔,以打住他的调侃:“通判和御史之间的事情,是咱们能知道的吗?那万一是圣上的意思都有可能!”
但见那两人神状,沈疾风转念又一想:“你倒还真别说,秦通判是京城调来的,保不准是有什么身份咱们不知道,认识御史这事,那不是很自然?”
“疾风兄说的确实,只是看那御史大人跟秦判官凑的如此之近,这二人的行为举止...…”犹豫半晌,章乔才敢吐出来后边的话:“怎么看着不像是寻常同僚的样?”
“嘿嘿嘿,快住嘴吧你!”沈疾风拍拍章乔的脑袋:“你以为有人看不出来吗?”
这哪像是上下级关系,活像是那有情郎君,在缠那心仪姑娘的样儿。
那边,正缠心仪姑娘的方明川凑了秦怀月旁边:“秦通判有看出来什么门当吗?”
秦怀月站在翻倒的椅子处观察,听他这话一时没什么好气儿:“方大人在那御史台前受着皇恩育泽,又吃着俸禄,就是在这里问秦某,看没看出来门道的吗?”
方明川见她嗔怒的样子,轻抿了一道笑容:“并无什么门道。”
说完,面上严肃了起来:“因为唐玟,的确是自杀。”
秦怀月也看出来了,这现场无论怎么查,都只有他唐玟一人的痕迹,根本没有其他人的迹象。
倘若不是唐玟自杀,那就只能是幕后之人见吸引了他们的注意,立刻割断了这旁支,撤退的滴水不漏。
几日来的线索就这样断掉,秦怀月不禁皱起眉:“这幕后之人当真是狡猾,稍有风吹草动就自断一枝,直接让唐玟自杀,也不知道给了他多少好处。”
“秦通判入这朝堂多年,应当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只是这代价,可不是谁都能担待起的。”
方明川瞥向那张死相可怖的脸,眼中尽是冷漠:“对于底层官吏来讲,这代价,可多半是自己的性命。”
这个道理他再清楚不过。
就如同那风雨夜里,昏暗无边的草屋中,努力发声也无人听见的嘶嘶呜咽。
秦怀月转身,见方明川一早掀开了唐玟脸上的白布,正细细观察他脖子上那道极粗的勒痕。
唐玟死前应该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粗布勒入了皮肉,长久的压力下,将他整张脸挤压变形,哪怕去了多时,都能从他狰狞的表情中看出当时的痛苦。
“两位大人,杵作先前已经查验过尸体了。”衙役走来面向两人说明了情况:“现场并无打斗痕迹,死者脚下的凳子也是用来自缢踢倒的,其他并无异常。”
秦怀月盯着唐玟那紧闭着的嘴部,只见那处异常紧绷,并未突出,哪怕是痛苦万分也不曾咧开丝毫,似是有意而为。
她眉目之间带了一丝凌厉:“可否帮我寻一条白布来?”
待到那衙役把白布给了秦怀月,她捏了一角垫着,缓缓将那唐玟的嘴掰开。
一道气息从唐玟的口中逸散出来,发出咕噜的声响,有空气涌进施压已久死者的肺部。
见此场景,方明川皱了皱眉头,秦怀月却并未在意,只隔了布料,施力扳起他那绷紧的舌头,底下赫然压着一张濡湿了墨迹的纸条。
秦怀月曾经在现世走基层时见过这种情况,多是些不堪生活苦楚的人,选择用上吊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有些不堪家暴的人,会用将遗言存在舌头底下的方式,隐秘的鸣冤。
“这...”衙役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忙拱手道:“竟然会有这种事情,二位大人,我这就去请那杵作再来验一回。”说罢匆忙转身出门。
秦怀月用布将那纸片取了出来,那片纸折了三折,叠的极为细小,她半天才将那纸条打开,虽已经晕染了许多,但依然能看到,上面赫然写着的“林”字。
“林家...”
方明川眯起了眼睛,对此他再熟悉不过。
“固卫西疆的车骑大将军,林必先。”秦怀月看到这笔迹,只觉得心头一凉,手微微泄了力。
当朝谁人不知,林必先是开国元帅的嫡长子,如今又固守边关为国效力,为版图开扩立下犬马功劳,如今在京中权倾朝野,明炆帝也有意封赏其家族上下,如今林家尽是些皇亲贵胄,权力滔天。
“若唐玟死也要透露出来这条讯息,一切当真是林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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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笔。”红衣束发的女子朗声朝方明川道:“那就不是以你我之力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思绪飘散的远,窗外下起来薄雪,发出点极细密的声响。
屋外檐下笑闹的玉露和宛珠突然止住了声音,似是见有人前来,毕恭毕敬的跟上不再嬉笑。
听屋外没了声响,秦怀月睁开眼睛,才发现许是近日劳累的原因,摊开卷宗看着看着,不知何时就杵着脑袋打了个盹。
秦怀月打了个哈欠,调整个舒服的坐姿,翻了新的一页继续写。
屋门此时刚好被推开,有玄色衣角席卷着雪中清冷的气味与一道墨韵檀香,袭进了屋里面。
秦怀月抬眼看过去,来的正是自唐玟一案后多日未见的方明川。
锦衣绣线在傍晚雪后略昏暗的光下,反射着温和的光泽,没有一丝化雪的湿润,发冠也整齐的一丝不苟,看得出是整理过一番后才过来的。
“何事找我?”秦怀月见他靠近,坐的直了些,偷偷伸了伸微麻的腰。
“许久不见,我来看看你。”他这回再没说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直截了当。
秦怀月听他说这话,也是心中觉得好笑,玩味道:“方大人如今锦衣玉食,真看不出来是个恋旧的人,从我们同期入朝为官起,少说也有个六年了吧?”
“我都搬来了柴州,还要特地找来我宅邸里,继续跟我斗嘴。”
“您就当真没跟我斗嘴斗腻味吗?”
方明川看她在烛光下喋喋不休一派狡黠的脸,忽然想到她从前,刚与自己一同当值时的情形。
那时候他在京城已有相当的名声,见过不少皇亲贵胄,但真面对秦怀月,还是升起来些隐秘的情绪掺在话里。
“同僚好。”
这是他再见秦怀月之后的第一句话,虽然只单单几个音节,却也是深思熟略过后的主动攀谈,甚至因为过于期待,带了点隐隐发颤的尾音。
现在想来,的确是少年心性,还不够沉得住气。
只是那枣红色官袍的少女听了他这话,回了头望他,熟悉的面庞上没有半分与他熟稔的表情,只是回了一声好,又在那里颇为好奇的盯了他半晌。
他被眼前人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只觉得有些面热,刚要开口问了去,只见那少女露出来个狡黠的笑,自己倒先凑了过来,与他耳语。
“同僚,能不能借我你的卷宗看看?”
“呵。”方明川从门口进来后,径直坐了她旁边,熟练的像是把她书房当做自己府上。
“秦通判怕是不知道,我这人有一点很好,就是记仇。”
“这么多年跟你斗嘴斗多了,你一句不愿再斗就跑掉,独留方某一人在京城中,的确是寂寞的很。”
见此人如此针对她,秦怀月听了只觉得委屈,她这跟谁说理去?
“明明是你一直赖着我,偏要跟我争,我不想跟你吵,跑了这柴州清闲度日,你倒还不乐意起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那日一纸调令到了手上,秦怀月只觉得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舒坦。
离家近,吃官俸,有自家祖宅,往返路程不远,最重要的是还能离方明川远上许多,快哉快哉!
秦怀月马不停蹄朝着那御史台赶去。
御史台的人平日里只见方明川跑去烦那秦怀月,哪见过秦怀月跑来找他的?几个早知道这两人关系的同僚都伸了耳朵,打算听听那传说中沉迷公务,不可自拔的秦官跑来这一趟,是要说些什么话来。
“你来找我,是要我做什么?”方明川见她来,早早就站在宫墙下迎她:“还是说想明白想通了?”
只见秦怀月刚刚打远跑来气还不顺,只匀了两遭气息,便拿了那调令来怼他眼前:“你看这是什么?”
“我秦怀月再也不跟你争,日后就调任柴州,咱俩就此别过,各为前程!各奔东西!”
嘴角噙着的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越来越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