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太后没出声。


    她私心下，已经决定放弃侄女了，着实是，长孙昭明太不争气了。


    跟皇帝相处不好，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帝后感情不和，贵妃更受宠爱的，也不只是元昭帝一朝。


    但再不合，起码也要相敬如宾，互相有尊重在吧。


    可是长孙昭明呢？跟元昭帝相处的视同水火，关键还不知悔改，囚居凤栖宫那么久了，不思改变，不低头颅。


    抱着那可笑可怜的所谓‘傲骨’，被宝贵妃挤兑得没处站脚儿。


    就这样，还挺着呢！


    甚至，连对她都不孝顺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派人到慈安宫来问候一番。


    明明知道自从梅仙死后，她身体就不好，三天两头就病一病，可长孙昭明呢，身为儿媳，身为侄女，自己出不来凤栖宫，连个奴才都不能派吗？


    表面功夫都不做，长孙太后还能指望什么？


    她心冷了。


    废了就废了吧，换一个皇后，对她来说，日子说不定会更好过。


    最起码，不至于拖她后腿。


    至于承恩公府，送个旁系姑娘进来，不求高位，封个贵嫔，昭仪什么的，好好养活四皇子，也是退路。


    只要不求皇位，是不是傻子也就没妨碍了，元昭帝不是绝情的皇帝，总会给文宸一个爵位。


    到时候，她再给文宸求一个姓长孙的王妃，照样能保百年富贵。


    长孙太后想得清楚。


    承恩公夫人很不甘心，但要让她为了女儿死，她也是不愿意的，满脸泪痕，三步一回头，她出了宫。


    回到府中，也不敢隐瞒，把长孙太后说的话，告知了承恩公和族里。


    长孙氏一众人，商量了两天，痛定思痛，最终做出了放弃长孙昭明的决定。


    他们妥协了。


    并且，在次日朝会上，大义灭亲，附和了元昭帝要废后的圣旨。


    “臣教出如此女儿，愧对陛下信任，愧对太后娘娘厚恩，臣罪该万死。”


    承恩公把姿态放到最低，老泪纵横。


    而依附承恩公一系的臣子们，自然也都退了。


    反对废后的，最强劲的力量消失。


    如今的朝堂上，就剩下一些零星的‘迂腐派’和……


    晋王私下的势力，依然在顽强抵抗。


    元昭帝把这些人记下来，默默写到‘小本’上，随后，他对承恩公府，哦，不，应该说是对长孙太后的态度，稍微好了一点点。


    具体表现在，长孙太后送到乾坤大殿的东西，会被人拦着了。


    这个路子对了。


    元昭帝的确是在泄愤，他没有想跟长孙太后彻底闹掰，也不是非要承恩公府覆灭。


    长孙太后心中大定，甚至想更进一步，她开始隐晦而坚定地像傅含璎示好，并且，婉转地向她示意了。


    “长孙皇后被废后，那家愿意支持你做继后……”


    这是她向元昭帝妥协的诚意。


    “太后娘娘，真是能屈能伸啊，居然会向我示好，支持我，我真是一点都没想到。”


    宣和宫里，傅含璎窝在元昭帝怀里，一边吃水果，一边小声感叹。


    元昭帝抱着她的腰身，把她揽在怀里，张嘴吃下她喂过来的樱桃，轻声笑道：“母后，虽然性格也傲气，却是最识时务的。”


    当年，长孙太后和先帝的夫妻关系，也很一般，初时，先帝最爱的是青梅竹马的表妹，也是他的贵妃。


    后来，贵妃病逝，他又移情到了贵妃的堂妹丽贵嫔身上。


    丽贵嫔争宠，害了皇嗣，打入冷宫，坚定又爱上了跟贵妃有三分相似的李昭仪……


    随后是冯妃，淑妃，惠淑怡，钱嫔，直到晚年，又不迷恋上宁妃。


    他始终跟长孙太后感情平平，私下甚至很忌惮她，否则，晋王不可能升得那么晚。


    但长孙太后，依然稳坐中宫。


    她心里非常清楚，只要她坐稳皇后的位置，日后，无论是哪个皇子继位，她都是太后，所以不管先帝如何忌惮她，流水般的宠爱妃子，她都稳如泰山。


    甚至，知道先帝不打算给她一个孩子，她都没有刻意，反而抱养了有半胡血统的元昭帝。


    有异族血统的皇子，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会成为继承者的，她这也是在向先帝表忠心。


    而，这个忠心，也的确是表成功了，因为她的识趣，老实，先帝对她产生了愧疚，这才允许她生下晋王。


    后来，元昭帝挟军权以令先帝，成功上位，他那种其实属于半造反形式。


    长孙太后身为他的嫡母，膝下有晋王这个中宫皇子，若是不愤，是可以联合文武大臣，牵制元昭帝的，最起码，也能给他的登基带来很多麻烦。


    名声上就足以抹黑他，质疑他的继承权。


    但长孙太后没有，反而立场鲜明地支持元昭帝，以太后和嫡母的身份，辅助元昭帝顺利登基。


    虽然，半造反上来的皇帝，没有太后的辅助，也照样登基。


    但能平稳的，不用造成太多血性，只保下好名声来……


    不比杀得血流成河，青史上留下个恶名来得强啊。


    所以，若果真是指白王妃昔日的那点旧事，的的确确，是不会对长孙太后造成太大影响的。


    她弃车保帅，抛了长孙皇后，应该就能安辅住元昭帝的怒火了。


    如果，晋王没想造反，给哥哥戴绿帽子的话。


    “我该怎么应付太后呢？给她什么答案？接受或是无视？”


    傅含璎撑起身子，挑了挑眉。


    元昭帝轻笑一声，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的话……”傅含璎顿声，眉眼半弯，笑得坏兮兮的，她的指尖在元昭帝脖子上的皮肤上打圈，片刻，坏笑道：“还是答应吧。”


    “人家太后娘娘，姿态放得那么低，又是主动求和，我怎么好拒绝呢？”


    “肯定是要孝顺的，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会是什么反应？”


    她微微仰头。


    元昭帝笑了一下，将她搂紧。


    傅含璎就接了长孙太后的橄榄枝，并且，着痕迹地把这事透露给了凤栖宫。


    他们给足了长孙昭明压迫感。


    长孙昭明：……


    四顾无援。


    承恩公府接受了会出一个废后的事实，已经开始寻找旁枝温柔姑娘，准备进宫接手四皇子，甚至，他们都开始想要培养下一代的四皇子妃……


    毕竟，好好的女孩子，要嫁个傻子，秉性，脾气，本事，忠心，样样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