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帝的废后之意，那是大张旗鼓，根本没有瞒着任何人的意思。


    或者说，他外露的表现，就是故意要让长孙太后和承恩公知道，在朝堂上，文武百官面前，他都是畅所欲言，并且，在官员们阻止的情况下，意志坚定。


    宗室支持了他。


    端宁长公主领头，拿出了大批量长孙皇后‘不堪国母’的罪证，二皇子的体弱，灾到了她头上。


    这个，皇后占一半负责。


    洪妃、洪充容、梅嫔的‘损落’，也都推给了她。


    这个，皇后有九成无辜。


    桑昭仪的不孕，给后宫下绝育药，也都暴露了。


    这个，就真是长孙皇后做的了。


    桑昭仪到如今，都从不去拜见皇后呢。


    声势浩大的责难，端宁长公主的咄咄逼人，元昭帝的不依不饶，承恩公上下都慌了，自然而然，跟宫中打探。


    元昭帝没有阻止。


    承恩公夫人顺利拜见了皇后和太后……


    女儿那里，她没得到任何有用信息，长孙皇后困居凤兮宫，进退不得，什么消息都没有，甚至，承恩公夫人来之前，她都不知道元昭帝要废后~


    从母亲那儿得了信儿，她还发了脾气，暴怒一回。


    为了安抚住她，承恩公夫人花了极大的力气，手都划破了。


    老太太真的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几乎是逃跑般离开了凤兮宫，脚下生风，行至慈安宫，她是真的很慌了。


    毕竟，女儿那模样，像疯魔了似的，她必须得把废后之后，快快解决了，要不然，女儿压不住脾气，冲出来怎么办？


    犯上怎么办？


    人家陛下本来都很生气，立誓要废后了。


    老太太去找了长孙太后，一个头磕在地上，泪流满面，“娘娘，呜呜呜，太后娘娘啊，好端端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昭明她最近没惹祸啊，家里老爷也不曾，呜呜呜~”


    “那孩子被关在凤兮宫里，就守着个皇后名分，连后宫嫔妃们的朝拜都没了，家里也没多言语一声，陛下怎么还不依不饶？”


    “究竟为什么啊？”


    为什么？


    长孙太后一脸苦涩，眉眼间带着难堪，她沉默半晌，终归，还是艰难地把那场‘母子对峙’说了。


    承恩公夫人目瞪口呆。


    昔日，长孙太后算计宁妃的时候，是没跟娘家商量的，毕竟，皇后跟宠妃，那属于宫斗，娘家又帮不上忙。


    误害白王妃和先帝，承恩公府更是不知道，公公和儿媳，多丢人啊。


    那是皇家丑闻，长孙太后又不想害娘家，告诉那事干什么？


    但是，后来，算计白王妃性命，把长孙昭明嫁过来，这却是承恩公府主导的。


    那会儿，元昭帝还在宫外做英王呢，长孙太后的手，不太好往外伸。


    承恩公夫人，也算是害死白王妃的罪魁祸首之一，如今，元昭帝知道了，别计较了，她心里也是吓得直哆嗦。


    别提多忐忑了。


    “那，那怎么办？娘娘……”


    她颤声慌乱。


    长孙太后还能维持住尊荣，只是苦笑道：“皇帝对我还是有些孝顺意思的，他正是拿我没办法，所以才迁怒了昭明，而且，不是哀家说，昭明那个脾气，别说是皇帝，但凡换一个男人，都很难受的了……”


    “皇帝一直是顾及着哀家，这才强忍昭明，现下抓到了由头，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皇帝已经不是原来的皇帝了。”


    他以大权在握，承恩公府和她，再没有钳制他的力量。


    能以情动人。


    偏偏，现在就没有情呢。


    “难道，就这么看着昭明被废吗？”恩公夫人不甘，垂着手道：“她，她，她那脾气，确实是坏了些，但也不是时时都……”


    她想说，不是时时都如此，但瞬间回忆起刚刚，被女儿咆哮抓脸的样子，生生把话咽回去。


    话锋一转，又道：“昭明是女子，陛下，万圣之尊，何必跟她计较，就不能让让她？”


    长孙太后冷笑，一双浑浊的眼睛，不是好眼色地看着她。


    一言不发。


    喋喋不休的承恩公夫人，在这样的眼神下，慢慢住口，萎缩地垂下头来。


    “哀家一直不知道，昭明一个好好的千金小姐，怎么会养成那么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自大到极点的性格，明明我长孙家的姑娘，一贯都是好的。”


    “原来，根子在你身上啊。”


    “还让皇帝让着昭明？怎么想出来的？你们算什么东西啊？皇帝要让着你们，哀家是太后，是养母，面对皇帝都要小心翼翼，温言婉语……”


    “昭明！”


    “她是皇后啊。”承恩公夫人抢话。


    “皇后也是奴才。”长孙太后厉声，狠锤了一下桌子，“说得难听些，这全天下，包括哀家在内的人，都是皇帝的奴才。”


    “金口玉言，人家要你们生就生，你们死就死，面对能决定性命的人，你和昭明怎么赶的？”


    “她以往，但凡跟陛下的关系好一点，也不至于拖哀家后腿，连句软和话都说不上，明明是旧事，能圆转过去的……”


    “偏偏就卡到这儿。”


    “娘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昭明性子就是那样，也跟陛下闹僵了，一时半刻也没办法缓解。”


    “您日后，再慢慢调教就是了。”承恩公夫人泪眼朦胧，乞求道：“可眼下的困境总得解决了。”


    “不能真让昭明被废啊，还有四皇子呢。”


    “四皇子……”


    长孙太后抽了抽嘴角，不提四皇子还罢，一提她更生气了，那孩子，虽然宫里没有人明说，可谁不知道，那就是个傻子。


    文平已然进学，文安都出入朝堂了，四皇子连话还说不清楚呢。


    那是承恩公府的依靠吗？那不纯纯是秦氏皇族的污点吗？


    堂堂皇后，用药迷昏皇帝，生了个傻子，出来！


    也怪不得陛下要废后呢。


    真是忍够了。


    “莫说那些没用的，昔日之事，你们也不无辜，由此遭遇理所当然，哀家是太后，哪怕有罪，皇帝也不会如何。”


    “但他心中的火气，必然要发散出来。”


    “不发到昭明那儿，就发到你们承恩公府身上，白氏诊治的太医，不是你派人收买的吗？”


    “替白氏接生的产婆也，是哥哥让人灭的口，一家子，谁都躲不过！”


    “你衡量衡量，是弃了昭明，还是你们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