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电台女主持古代FM时代

    连日来,醉仙居因丛烬微的说书而生意兴隆,宾客满座。时值盛夏,暑气蒸腾,客人食欲不振,她便取家中冰窖藏冰,熬制酸梅汤,酸甜沁凉,竟成酒楼一绝,引得客人争相品尝,银钱如流水般涌入账房。


    这日傍晚,屋内闷热难耐,丛烬微索性搬了笔墨纸砚至院中石台,借着月色撰写新的说书讲稿。纸页铺展,朱砂批注,密密麻麻写满数张。正凝神思索间,忽闻脚步声近,抬眸见梁洗自厨房而来,手中提着一壶冰镇酸梅汤。


    “这么晚还不歇息?”她搁笔问道。


    梁洗含笑斟了一碗递给她:“你不也醒着?”


    “暑热难消,横竖睡不着,不如写些讲稿。”她接过瓷碗,指尖触及碗壁,凉意沁人,不由舒了口气。


    梁洗在她对面坐下,拾起案上散落的纸页,见上面勾画详实,不由笑道:“《好逑传》不讲了?”


    “连讲五六日,再讲下去,我怕是连梦里都要背词了。”她扶额作痛苦状,随即狡黠一笑,“明日换《凤凰池》,才子佳人,总比侠义故事新鲜些。”


    梁洗摇头感叹:“你年纪轻轻,竟读过这么多话本,倒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


    丛烬微轻哼一声:“怎么,在梁公子眼里,女子便该整日绣花抚琴,相夫教子?”


    “世人大多如此认为。”


    “世人愚昧。”她指尖轻敲石案,眸光灼灼,“世间女子千姿百态,何必拘泥一格?我偏要说书,偏要读遍天下话本,话本里的人,可比现实鲜活多了。”


    梁洗微怔,这番话与他自幼所受教诲大相径庭。他出身官宦之家,父母只教他功名利禄,何曾想过女子亦可如此肆意?


    “阿微这说书的本事,怕是偷偷练了许久吧?”他笑问。


    丛烬微暗自腹诽:本姑娘播音主持硕士出身,蝉联电台三载榜首,若非那夜莫名穿越,此刻早该在电视台大展拳脚了。


    她不动声色,转而道:“梁公子不也瞒了我爹许多事?你那日衣衫虽破,纹样却是官制,更不必说那把焦尾古琴,绝非寻常人能得。若你说遭遇山匪为真,看来那几个山匪是没见识的,却没想过这把焦尾琴是稀世珍品?”


    梁洗神色微变,显然未料她竟已察觉。


    “公子莫慌。”她轻笑,“家父心善,常被人欺,我自然得多留个心眼。至于古琴来历,是琴坊老板娘告知的。”


    “不过……”她顿了顿,“你骗我们一桩,我也骗你一桩。”


    “哦?”梁洗挑眉。


    “你来时未签劳工契约,我故意让阿爹扣下,本想多晾你几日,权作惩戒。”她起身回屋,取出一纸契约,铺于石案,“今日既说开了,便签了吧。”


    梁洗扫了一眼,提笔便落款。


    “你就不怕我们在契约上做手脚?”她讶异。


    “你们是好人。”他抬眸,目光澄澈如月下清泉。


    丛烬微心头一跳,忽觉这眼神太过纯粹,竟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她别过脸,胡乱卷起契约:“天色已晚,歇息吧!”


    梁洗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唇角微扬。


    翌日清晨,丛父吩咐丛烬微带梁洗去集市添置新衣。连日来他穿着兄长的旧衫,总不合身。


    市集熙攘,叫卖声不绝。丛烬微领着梁洗穿梭其间,时不时拿起摊上物件在他身上比划。


    “这玉簪如何?”她取了一支青玉簪,在他发间虚虚一比。


    梁洗摇头:“太贵重了。”


    “这香囊呢?”


    “香气太浓。”


    她无奈,最终只替他挑了几件素雅长衫。正欲结账,忽见梁洗神色骤变,一把拽住她手腕,闪身躲至布摊后。


    “怎么了?”她压低声音。


    梁洗目光紧锁前方,低声道:“别出声。”


    丛烬微顺着他视线望去,见几名身着锦袍的男子正四处张望,似在寻人。为首者腰佩玉牌,气度不凡,绝非寻常商贾。


    待那几人走远,梁洗才松手。


    “看来梁公子的债主来头不小啊。”她似笑非笑。


    梁洗苦笑:“此事复杂,日后再说。”


    丛烬微不再追问,却在心中记下那几人的样貌。


    回程途中,二人路过一家书肆。烬微眼前一亮,拉着梁洗进去。


    “掌柜的,可有新到的话本?”


    掌柜笑道:“丛姑娘来得巧,今日刚到了一批新书,其中还有手抄的《牡丹亭》全本。”


    丛烬微欣喜,正欲掏钱,梁洗却先一步付了银两。


    “你这是作甚?”她诧异。


    “连日来承蒙照顾,聊表心意。”他温声道。


    丛烬微心头微暖,却故意板着脸:“一册书就想打发我?”


    他抬起头,对上丛烬微那双明亮的杏眼,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姑娘想要什么?"


    丛烬微眼珠一转,忽然凑近。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随着动作飘散开来,梁洗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我知公子身份贵重,"她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梁洗耳畔,"如今被迫成为酒楼乐师只是无奈之举。我无意打听,只希望公子日后出现何变故都不要连累我家酒楼,甚至是我阿爹。"


    她退后半步,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如果公子允以诺言,那醉仙居自然是你的藏身之所。"


    梁洗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娇蛮的姑娘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你明明害怕我连累酒楼,为何还会把我留下?"


    丛烬微无奈低笑一声,鬓边的珠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熙攘的街道:"一开始看中你的琴艺想要利用你打响醉仙居名声。"她转过身,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但你勤勉诚恳没有过错,再加上我阿爹非常喜欢你。"


    她的声音忽然柔软下来:"如果我要是放你走,定会伤到我阿爹的心,所以我不愿这样做。"顿了顿,她又恢复了那副精明的模样,"再加上,我确实是需要你这样的合作伙伴,那我为何要放你走呢?"


    梁洗眼神微亮,他起身走到丛烬微面前,从袖中取出一枚白玉扳指放在桌上:"以此为证,我答应你,日后定护醉仙居周全。"


    丛烬微看着那枚质地温润的扳指,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显然价值不菲。她眼神微愣,随即笑开道:"好!"


    两人刚出店铺,便看见十三坊的陆老先生背着行李踽踽独行在街上。老人佝偻的背影在繁华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孤寂。丛烬微心头一紧,赶忙上前:"老先生,您拿着行李这是要去哪儿?"


    陆老先生转过身,浑浊的眼中满是疲惫:"姑娘有所不知,这几日醉仙居开了说书台子,全上京城的人都跑去那儿了。我这儿客人越来越少,加之对方还有乐师表演..."他苦笑一声,"连房租都付不起了,只好返乡。"


    丛烬微看着老人布满皱纹的脸,想起半月前父亲为税收愁白了的鬓角,心头一阵酸涩。她不由分说拉住老人的包袱:"老先生,我就是醉仙居掌柜之女。若不嫌弃,我们聘请您当酒楼的说书先生,还可以住在我家。"


    "真的吗?"陆老先生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丛烬微笑着点头,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交给老人:"拿着这个去醉仙居,告诉我阿爹是烬微让您来的,他自会安排。"


    目送老人离去,梁洗皱眉道:"你真当你家酒楼是慈善堂?再招一个说书先生支出可不小。"


    "你当我傻啊?"丛烬微斜睨他一眼,边走边解释,"你没发现吗?醉仙居吸引的多是五十岁以下的客人,而老人们听不惯新式说书。在二楼专设传统说书房间,既能留住老顾客,又能让陆老先生发挥所长。"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况且...我阿爹最近总是一个人发呆。有些话他不愿同我和兄长说,或许有个同龄人说说话会好些。"她抬头冲梁洗狡黠一笑,"若真不赚钱,我就拿嫁妆抵工钱。"


    梁洗被她这番话说得心头微动,不禁多看了她几眼。阳光下的少女眉眼如画,眼中闪烁着聪慧与温柔交织的光芒。


    "不过嫁妆之说自然是玩笑,"丛烬微眨眨眼,"我阿爹若知道我动嫁妆,怕是要气得跳脚。"


    “不说了,天要黑了,我们得赶紧西市定菜了。”


    暮色四合,西市的人流渐渐稀疏。丛烬微和梁洗提着刚定好的新鲜菜蔬,沿着青石板路往醉仙居方向走去。晚风裹挟着炊烟的气息,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等等。"丛烬微突然拽住梁洗的衣袖,目光锁定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女子穿着醉仙居帮工的靛蓝色粗布衣裙,却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走,不时回头张望。


    梁洗眯起眼睛:"这不是秦九儿吗?她不是说今日身子不适要早些歇息?"


    丛烬微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荷包,那是她十四岁时阿娘绣给她的。前日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瓢泼大雨中,那个跪在街角、身前摆着"卖身葬父"木牌的瘦弱姑娘。几个地痞围着她说些腌臜话,还有人伸手去掀她的衣襟。


    "你一个姑娘凑什么热闹?"当时梁洗拉住她,可她还是冲了上去。丛家祖传的几招防身术派上了用场,加上梁洗机灵地喊来了巡街的衙役,这才解了围。


    "我们跟上去看看。"丛烬微压低声音,拉着梁洗闪进一条窄巷。夕阳的余晖被高墙切割成细碎的金线,秦九儿的影子在前方忽隐忽现。


    梁洗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她进的是周家的别院!"


    丛烬微心头一紧。周家别院背靠州楼,是周志盛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


    两人蹲在墙角一丛茂盛的忍冬藤后。透过雕花漏窗,隐约可见秦九儿正与一个锦衣男子交谈。那男子转身的瞬间,丛烬微认出了周志盛标志性的山羊胡。


    "...明晚子时...酒窖..."断断续续的话语随风飘来。


    梁洗的手猛地攥紧丛烬微的手腕:"他们在谋划什么?"


    "别打草惊蛇。"丛烬微拉着梁洗慢慢后退,"我们先回去告诉阿爹。"


    就在他们转身时,身后传来"吱呀"的开门声。丛烬微拽着梁洗闪进一条岔道,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砖墙。周志盛带着两个小厮从主巷走过,嘴里还哼着小曲。


    等脚步声远去,梁洗才敢喘气:"九儿姑娘会不会是周家安插的眼线?从卖身葬父开始就是局?"


    丛烬微想起那日秦九儿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和颤抖着接过银两时冰凉的指尖。那样的哀恸也能伪装吗?可眼前的事实又让她不得不怀疑。


    "无论是不是局,现在戳穿都太早了。"丛烬微望向逐渐暗沉的天色,"我们得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