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电台女主持古代FM时代

    次日,天未破晓,丛烬微已起身。她在酒楼门口挂上木牌,写着“醉仙居即日起开说书故事,座位有限,先到先得”。然而,三个时辰过去,酒楼门前冷冷清清,除了一位讨水的旅人,再无他人过来,这让丛烬微满心期待化作泡影。


    丛烬微觉得肯定是因为广告没有宣传到位,随即从仓库中一个锣和一个棒槌去街上吆喝,毕竟这不是二十一世纪,不能张贴广告来宣传,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丛烬见状,忧心道:“阿爹,阿微尚未出阁,如此抛头露面,恐有不妥,要不还是让我来吧!”


    丛父却不以为意,叹道:“不必,总是要闯一闯的,若她是男儿身便好了,无需受此拘束。这般张扬些也好,日后在婆家也能立得住。”


    正说着,梁洗也跟了出来。丛烬微诧异道:“你怎么也来了?我有正事在身,可没法带你闲逛,这上京你又不熟,走丢了可如何是好?”


    梁洗正色道:“我既为醉仙居乐师,也算半个伙计,刚上任便偷懒,实在不妥。我随你同去,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你倒是积极啊!”丛烬微面露惊讶,思忖有个人手也好,便叮嘱道:“紧跟在我身旁,切莫乱跑!”梁洗颔首应允。


    上京分东西两市,东市热闹非凡,乃娱乐之所;西市则多商行。二人来到东市,丛烬微敲响铜锣,众人纷纷侧目。她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今日醉仙居开讲新书,席位有限,先到先得!首位客官,酒钱全免!”


    人群中一男子问道:“说书之人是谁?可是十三坊陆老先生?”


    丛烬微摇头,道:“与他不相上下。”


    “那便罢了,上京说书,唯陆老先生独树一帜。”众人附和,转身欲走,唯余一众姑娘家。


    丛烬微心中暗喜,上前对姑娘们道:“姑娘们,醉仙居的说书先生极为厉害,保准不会让你们失望。”


    姑娘们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丛烬微身后的梁洗。丛烬微心领神会,原来是看上梁洗了,那她就不得不使出美男计了,“这位是醉仙居的乐师,姑娘们若想听曲,还望多多捧场,也让这伙计能有口饭吃,瞧他脸色,都因没银钱吃饭,憔悴不少。”


    姑娘们闻言,顿生怜悯之心:“我们这就去!”


    “且慢!人少了,酒楼无法开演,还望姑娘们多邀些朋友,如此,这位伙计便能为诸位献曲了。”姑娘们一听,赶忙回去邀人。


    梁洗见姑娘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凑近问道:“她们为何都这般看我?”


    丛烬微笑道:“自然是因公子生得俊朗!回去便给你涨工钱!”


    梁洗一脸茫然,不知自己竟成了招徕客官的“法宝”。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醉仙居”三字匾额在檐下灯笼映照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晕。半月前还门庭冷落的酒楼,此刻虽未至座无虚席,却也人声渐沸。


    丛烬微端坐于酒楼中央特设的说书台内,一方轻薄的素色纱幔自顶垂落,将小小的台子笼在一片朦胧之中。她面覆同色轻纱,只露出一双清亮含笑的眸子。而在她身后半步之遥,梁洗一袭青衫,身姿挺拔如修竹,怀抱古琴,静默如画。


    丛烬微眼波扫过堂下渐多的客人,心中微定。她侧首,向身后的梁洗递去一个无声的眼色。梁洗会意,广袖如流云般轻拂,指尖微抬,随即落下。


    “铮——”一声清越琴音,如冰泉乍破,瞬间压下了堂中细微的嘈杂。接着一道灵动清脆的女声,穿透琴音的缭绕,悄然响起:


    “诗曰:偌大河山偌大天,万千年又万千年。前人过去后人续,几个男儿是圣贤!又曰:寝寐相求反侧思,有情谁不爱娥眉?但须不作钻窥想,便是人间好唱随。”


    台下客官一片喧哗声响起:


    “嚯!这说书先生竟是位姑娘?!”


    在这片惊讶声中,丛烬微依旧面不改色娓娓道来,“话说这御史铁大人之子铁中玉,生得丰神俊朗,更有一副侠义心肠。那日途经山东,听闻才女水冰心被纨绔子弟侯孝围困,竟是单枪匹马闯入侯府。”话音未落,梁洗手下琴音陡然一变!方才的悠扬舒缓尽去,代之以急促有力的乐曲。


    丛烬微换了腔调继续讲道:“你们知道这侯孝使了什么手段?他假意邀水小姐赏花,却在园中设下机关,妄图逼婚!”


    接着坐在前排的姑娘接话,在为故事中女主人公打抱不平般:“这水冰心乃尚书之女,岂会任人欺凌?”


    丛烬微顺其自然接道:“水小姐早有防备,命丫鬟暗藏利刃,待侯孝露出真面目,竟是亲自执剑与恶徒周旋!”


    “……”


    丛烬微与梁洗配合得天衣无缝,说书与琴声交融,浑然一体。堂下的客人,早已被这从未见过的演绎方式牢牢攫住心神。有人听得入迷,下意识地便唤来伙计:“小二!来一碟椒盐花生米,一壶上好的竹叶青!”有人开了头,其余人纷纷效仿。一时间,“添酒”、“加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丛烬微见状,心中一喜,嘴角含笑,忽压低嗓音:“眼看铁公子翻墙而入,侯孝狗急跳墙,竟命家丁放箭!千钧一发之际 ——”


    随着她的叙述,梁洗原本急促如马蹄奔雷的琴声骤然——停歇!整个酒楼陷入一片落针可闻的极致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只待那惊心动魄的下文。


    她顿了顿,右手持起笔蘸上墨汁,轻轻在纸上随便写着,又缓缓说道:“这一箭,射中了铁公子左肩,却也射穿了世俗礼教的枷锁。水小姐见他重伤,不顾男女大防,亲自为其包扎。各位想想,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流言蜚语能轻饶了他们?”


    “这侯孝可不会善罢甘休!” 有听客急得直搓手。


    丛烬微眼中闪过狡黠:“侯孝自然不肯罢休,勾结官府,诬陷铁公子意图不轨。可咱们的铁公子是什么人?他当庭出示侯孝亲笔书信,字字珠玑,反将侯孝送入大牢!”


    满堂喝彩如雷动,掌声经久不息。丛烬微在一片赞誉声中,姿态娴雅地抬手,轻轻抚了抚鬓边斜簪的一支青玉簪子,眼波流转间带着恰到好处的悬念:“列位看官,恶徒虽除,风波却未定。这铁公子与水小姐,一个重伤未愈,一个名节有损。这一对患难与共、心意相通的璧人,究竟能否冲破这重重阻碍,终成眷属?欲知后事如何——”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眼含笑意地环视全场。


    “且听下回分解!”


    话音落下的刹那,梁洗指下的琴音倏然转换,一曲《高山流水》的意境悠悠铺陈开来。


    “妙啊!”


    “再来一段吧!”


    “先生,再说一折吧!”


    掌声与喝彩声再次如潮水般涌起。忽地有人高声喊道:“先生故事说得如此精彩,琴师技艺更是超凡!不知可否请先生揭下面纱,让我等一睹真容?”


    “不对,不能说是先生,应该是一睹姑娘真容!”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不少附和之声。


    纱幔后,丛烬微眼神微微一颤,并未出声回应,只是再次侧首,对着梁洗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梁洗会意,一直闲置的左手抬起,轻轻拉住纱幔旁垂落的一根细绳,手腕一抖。


    “唰啦——”


    那一席素色轻纱,如舞台落幕般,缓缓地、从容地降了下来。


    刹那间,整个酒楼大堂为之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台子中央。


    众人见到丛烬微真容后,短暂的寂静后,更大的惊叹声浪爆发开来:


    “这姑娘竟然生得如此美丽,跟牡丹花似的!”


    丛烬微眼神晃动,长相妖艳,那双狐狸眼很是会勾人,但性子却极为活泼跳脱。


    “这姑娘说书,俊彦抚琴,珠联璧合,依我看,比那城东乐坊排演的大戏还要精彩十分!”


    堂中关于两人的惊叹、赞美、好奇的议论声浪越来越高。丛烬微听着这些话语,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如暖流般涌遍全身。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清了清嗓子。那清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清脆,却又不失从容:“各位贵客抬爱,小女子愧不敢当。”


    她双手微抬,向下虚按,示意众人安静,“今日这一折书,便到此为止。若想知晓那铁公子与水小姐的姻缘后续,明日此时,醉仙居内,小女子与梁先生定当为诸位倾情奉上。”


    “为了小店纳新,醉仙居自今日起,三日之内,凡每日第一位踏入醉仙居的客官,当日的酒菜,分文不取,小店做东!此外,凡在三日内,为醉仙居引荐新客官光顾者,引荐之人当次酒菜,立减半价!”


    此言一出,堂下顿时一片哗然。


    “分文不取?酒菜免半?这……莫不是玩笑话?”


    “天下哪有这等好事?掌柜的,此话当真?”


    丛烬微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也不着恼。她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注视着她的丛父。丛父早已明了女儿的全盘计划,虽觉女儿胆大,却也深以为可行。


    丛父捋须一笑,向前一步,对着满堂宾客抱拳拱手,“说书先生所言句句属实。”


    一时酒楼再次喧闹起来,都在打算明日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