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股东是无法随意退股的。


    但她可以劝说他们回购。


    反正他们也恨不得她能主动退出。


    谢云眠忧心忡忡，“你确定林至会同意吗？”


    “为什么不呢？”


    “可你真的甘心吗？我之前劝过你那么多次，都没见你动摇，怎么这次就突然决定了？要知道，你一旦跟他们提出，想再回去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许令安坐在沙发中间被他俩围着。


    相较于他们紧张担忧的情绪，她倒显得轻松些，抓起草莓就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塞，难得有这般休闲的时候，草莓香甜的味道令她今天感到更快乐了。


    “我知道。”


    “但我为什么要一直热脸贴屁股，他们又不需要我。”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


    许令安转手往谢云眠嘴里塞去一个草莓，“没什么可是的，你要相信我。”


    “失去我是他们的损失，不是我的损失，你应该祈祷我在下一份工作能遇见慷慨大方的财主，然后保我荣华富贵，快乐当牛马。”


    谢云眠悄然无息瞥了瞥谢秉言就迅速移开视线，自从她结婚以后，鲜少有机会和哥哥彻夜长谈，自然也关注不到他最近的交际圈变化，以及感情波动。


    而经过昨夜难得机会。


    她仿佛猜到了什么。


    太明显了，她之前到底是有多榆木脑袋才没察觉，或者该说是对她哥太放心了。


    “会有的，估计也快了。”


    “借你吉言，”许令安以蜂蜜水代酒，她好说歹说终于逃掉了谢秉言准备的那杯加浓版，它现在沦落到它原主人手中，看他喝得龇牙咧嘴，她也没忍住笑开了，起身到厨房替他倒来一杯热水，“喝这个吧，不要为难自己。”


    “...谢谢。”


    “你们那个什么招聘会什么时候开始？”


    “正好，我也去凑凑热闹。”


    “还没见识过小说情节照搬现实呢。”


    -


    夸张的横幅挂在墙壁。


    还有五彩缤纷的定制海报摆放在走廊，大张旗鼓的宣告这家在举办什么活动。


    「超写实偶像剧选角！」


    「会谈恋爱你就来！」


    顶端最吸引人的大字是：「兼职一万八，走向人生赢家！」


    许令安哑然。


    跟着他们走到所谓的评选席位，谢云眠坐在中间，桌上堆放着各种题材的恋爱小说，其中最不乏的就是校园爱情，这是谢云眠最爱看的题材。


    喀吱喀吱。


    临近谢秉言一侧的海报被他用腿推动缓缓往墙面挪，直至彻底背对，许令安都没能看见上边的内容。


    好奇心被勾起，她正想凑上前看看，无奈已经有选手陆续进场。


    许令安观察到这些选手之间，有些人手边只拿有一张类似宣传单的东西，而有些人则是拿有简历，还大包小包携带了各种演出道具。


    据谢云眠解释，只带有宣传单的是她在小区附近大范围招揽的，因为他太挑，她属实是走投无路了。而自备有道具的则是她在最早期时，在各大软件发送招聘通知精挑细选的，也是最靠近他的要求的。


    谈到要求。


    谢秉言突然干咳一声，难得主动的提醒：“到点了。”


    第一位恰好是属于自带道具早有准备的批次，女生皮肤很好，白里透红，她信心满满朝他们阔步走来，纤细的手指在谢云眠随机抽出的五本小说之间游走。


    “请挑选一本，你觉得最适合他的小说进行演绎。”谢云眠指向谢秉言，“如若需要配合也可以提前说明。”


    女生闻言下意识抬眼看他，后者则尴尬得躲闪视线。


    思考片刻就朝评委台比了比OK，她利落抽出一本虐文小说《我当是不再爱你》，故事主要梗概是甜蜜如漆的热恋情侣从校园步入社会，在准备谈婚论嫁的阶段受到来自现实的各种鸡毛琐事冲击，不得不恶语相向最终走向感情破裂的故事。


    这是谢云眠的婚前读物。


    女生挑了文中情侣第一次闹分手的片段进行演绎。


    从泪流满面到声嘶力竭。


    她踉跄得后退几步，直到小腿撞上矮柜而跪坐在地，铺天盖地的悲愤让她面部变得扭曲，五指也深深扎入头发里发泄，把乌黑秀发搅得像遭狂风摧残的鸟窝，她用力朝评选台嘶吼，还有几缕黏在濡湿的脸颊，随着抽搐声律动起伏。


    许令安看傻眼了。


    “面试需要做到这样吗？”她小声嘀咕，“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不是招老师吗？怎么还要考演技？”


    “老师也要学会调动学生情绪呀。”


    谢云眠边回答，边给予对方一张晋级卡片，“情景教学才能提高学习**。”


    后面又紧接着面试了几位。


    抛开有四五位因对手太过强悍而落跑，获得晋级的共有三位，而谢秉言正被谢云眠强迫着从这中间挑出一位。


    他们躲在走廊的拐角处。


    “你到底想怎样？”谢云眠怒气冲冲，“你要选不出来就我们帮你选，第二个怎么样，本职是语文老师，也勉强算是专业对口了，要不就第一个，她爆发性强演技还高，应该能帮你理解各种情绪变化。”


    “小宝，你觉得呢？”


    方才的后半程，王榆突然在群里弹了几条消息，赵欢柳和李娟萍紧随其后。


    无非就是问她怎么没在公司。


    虽说她已经决定单飞。


    但，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和她们坦白，或是说该怎么和她们坦白，许令安实在是不擅长处理离别的那些场面。


    公司女职员很少，除却食堂阿姨也就剩下七位。她们四人当初在同一层，由热衷喝下午茶的王榆牵头，久而久之就都混熟了，所以，后续她冒出一些奇怪想法时，也自然是先询问她们的看法。


    可惜好景不长。


    天底下就没有不散的宴席。


    “小宝？在想什么呢？”


    谢云眠伸手在她眼前晃动。


    “没，”她快速眨巴眼，强迫自己回神，“我觉得都挺好的。”


    “你看！我们都觉得挺好的！”


    谢秉言垂眸朝外望去，对上被他扭转侧身的海报，那幅布满择选条件的海报，完全照她形象描述的海报，又对上在客厅相互交流心得的三位候选人。他叹息，眼底仿佛被蒙上一层灰，迟缓地准备接受现实。


    可他还是不甘。


    所以，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壮胆。


    “你愿意接下这份兼职吗？”


    “很轻松的，不会耽误你的正常生活。”


    “每天只需要俩小时，实在难办，也可以只在周末兼职。”


    谢云眠眯起眼，俨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而许令安呆愣原地，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眉头皱起，“我？”


    他弱弱重复，“很轻松的。”


    “可我不擅长表演啊。”


    “不需要表演，我们一切从简。”


    “我也不是师范毕业的。”


    “没关系，我们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师生关系。”


    “......”


    许令安哑然，慌乱拉过谢云眠的手臂，希望她能帮忙劝一劝这位丧失理智的仁兄，“就第一位吧，我真觉得挺合适的。”


    第三位的本职是护士。


    她不敢说，怕他们意会到她的本意。


    谢云眠则耸肩，不仅把手抽回，还添油加醋道：“我得尊重学生的个人意愿，你要不要也考虑一下？正好，这也算是一份钱多事少保你荣华富贵的快乐牛马工作。”


    “老板还是熟人，关系户更容易办事了。”


    “......”


    “事少吗？”


    谢云眠看看他俩，面露难色，“不好说，应该能比和林至相处来得轻松吧。”


    这一点倒是没错。


    但她想象中的跳槽是跳到同类型公司，她还是难以放弃自己的梦想，也渴望证明林至他们的想法有多么愚蠢。


    “现在的工作岗位已经供不应求了，一批接一批的毕业生在满街跑，”谢秉言再作出声劝说，“你可以把我当成跳板，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的话...至少在这段期间，也能给自己找点事分散注意。”


    “我没这方面的经验，真不会。”


    “可我也是第一次，”他继续辩解，“这种事对很多人来说，应该都是第一次吧。”


    谢秉言说的并非毫无道理。


    临近年末，鲜少有人会主动离职，企业能招聘的岗位也不会开放太多，若是她真的和他们闹掰分家，幸则能如愿得到该有的报酬金额，不幸，她还要耗时间和他们拉扯一段时间。


    答应他，至少还能有一笔稳定的资金流入。


    见她有所动摇，他乘胜追击，“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衣袖突然被人抓着摇晃，许令安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双湿漉漉的眼眸，和高高撅起的嘴巴，又故意鼓起脸颊，她甚至能幻视他头顶有双耷拉的狗耳朵。


    许令安：“？”


    谢云眠：“？”


    俩人如出一辙的皱起眉头，脖子不禁往前倾，想要窥探其中缘由。


    倒也不用做到这种地步，谢云眠想，但许令安没拒绝，或许她吃这一套吧。


    谢云眠边摇头边朝客厅走，搭上拐角墙沿的瞬间才出声打破他们之间诡异的氛围，“你们谈吧，我去陪她们唠会。”


    说完就溜烟逃离。


    视线直白得太过挠人，等到妹妹离开，谢秉言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霎时，红晕如涨潮般猛然袭来，耳朵率先沦陷，然后是脸庞脖子，乃至全身都被晕染成赭红，就像一颗熟透的石榴。


    惊恐地撒开手，谢秉言连连后退。


    喉结也艰难滚动。


    他说：“我平时不这样的。”


    “...嗯。”


    “真的！”


    “我知道。”


    许令安强压嘴角，小心翼翼维护他的自尊，“再给我点时间想想好吗？我明天给你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