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作品:《赤焰图腾

    “嘀嗒,嘀嗒,”幽深矿洞深处传来水滴之声,还未来得及弄清缘由,手上琉璃灯灯芯猛然晃了一下,一缕檀香随着摇曳的光晕,悠然飘了进来,萧临渊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终于来了。”转过头看到一穿墨蓝袍子,左脸覆着银质面具的邪魅男人出现在了洞内。只露了半张脸,也难以掩盖他的气质和与生俱来的气魄。他眉眼弯弯,眼角一粒朱砂痣在灯光下显得愈发妖冶,双眸分明是含笑的弧度,却似淬了毒的匕首,仅这片刻的对视,萧临渊觉得此人已经在他身上来回剜剐几遍了,这分明才第一次见面。凌寒仅这一刹那的对视,心里已经有了结论,果然是个表里不一的“蛇蝎美人。”


    但,此人毕竟是皇子,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凌寒几步上前,行了个礼:“臣凌寒,参见殿下。”露出的苍白劲瘦的左手腕处,有一朵似火焰又似莲花的刺青,上面隐约还有几个字,看得不甚清楚。


    萧临渊淡淡一笑:“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凌将军,能在此相遇,真是难得。”


    “难得?何以见得呢?难道不是殿下故意把臣引来的吗?”说话时,凌寒已经走到萧临渊身边,他靠得极近,两人间呼吸可闻,呼出的热气吹到萧临渊的脖颈,有一点点痒,凌寒却浑然不觉,仍旧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想从他那双碧色双眸中读取些什么。


    萧临渊咳了一声,不自在的往后退了一步,“将军和谁第一次见面都是这么没礼貌,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的吗?”


    “那倒不是,一般人我可不盯。”双臂抱在胸前,往洞壁一靠,直不楞登地继续盯着萧临渊,配上他那笑容,十分欠揍。


    脸皮厚到这种程度的,萧临渊暂时还没见过,得亏他教养好,脸上温润依旧:“那萧某还真荣幸,能入得了将军的眼。”手上的琉璃灯往前递了递,好让他看清自己眼里的诚心,接着萧临渊一脸无辜道:“将军哪里的话?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何来引诱你前来之说?将军真是误会我了。”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让人实在是讨厌不起来。但将军铁石心肠,又有盅毒在身,岂会轻易相信?


    “误会?殿下早已识破我安插在萧府的眼线,却任其通风报信,不就是想诱我前来么?”


    萧临渊眼底竟泛了点水雾,琉璃灯的光晕在他绿眸中泛出了星星点点:“将军为国征战多年,英明远波,尚未来得及通过眼线结识将军,怎会轻易处理?镇上矿工毒发来的蹊跷,我天生绿眸,白天行事不方便,只能趁晚上无人之时前来查看。本想等这事了解后,再登门拜访。不成想缘分来得如此突然,竟然在这矿洞内见到了将军。”


    凌寒承认九皇子这张脸很完美,完美到看不到一丝撒谎的痕迹。这是个心肠毒如蛇蝎的人,千万不能因为那张脸就着了他的道,凌寒提醒自己。随即转移了话题,“矿洞有毒,殿下不知吗?皇上接连发了三道圣旨,必须确保殿下安全无虞,若殿下有闪失,本将立即脑袋搬家。”


    “那要恭喜将军了,你的脑袋还牢牢在你脖子上。你说矿毒么,劳你关心,我免疫。”


    “免疫?世上还有人对赤焰矿毒免疫?殿下真是好福气!”


    “好福气也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将军想试试?”


    “还是别了,已经生不如死了。”此话颇有深意,但初次见面,不适合刨根究底。只是隐约觉得,这凌将军对自己敌意甚深。


    两人说话间已经把整个采矿区都看过了,整个区域的洞壁几乎都是血迹斑斑,从血的成色来看,应该是近期的。而刚才听到的那滴答滴答的声音,似乎来自采矿区尽头往右转的一片区域,萧临渊没猜错的话,那里是矿石处理区。萧临渊幼年没找到司空诚时,为了谋生,曾经做过童工,所以他对矿洞的情况十分了解。但,眼前这个修罗将军,不知为何,好像对矿洞也十分了解,他拿过萧临渊手里的琉璃灯,走在了前面带路。


    前面墙壁上有个深褐色凸起的东西,萧临渊盯着他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越过了凌寒,双手按了下去,“殿下不可!”凌寒大声提醒,但已经来不及了。面前的狭窄的地面豁然开了一道巨大裂口,两人直直地摔了下去,唯一照明的琉璃灯也掉了。


    那日崔府议事,崔匪走后,崔林槿说不管九皇子是龙种还是野种,杀。只有死人才没有威胁……


    他们往下掉进了一个更深的洞,里面透不出一丝亮光,周围还弥漫着比采矿区更难闻的气味——难以描述的腐味?


    “殿下为何要去触碰墙上的机关?”凌寒语气不愠,矿洞结构复杂,洞内还有积水和血迹。不知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不可预测的危险,小心谨慎总是没有错。


    “既然有机关,定然是为了隐藏某些东西。不入虎穴焉得虎……”还未说完,身后传来热量,凌寒几乎整个人贴上了萧临渊的后背,一条手臂环过萧临渊,捂住了他的嘴,淡淡的檀香袭来,耳边传来凌寒温热的吐息,萧临渊轻微一颤,凌寒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前面有人。”萧临渊僵着身体,愣了一会儿才将脚错开一步,和凌寒适当地拉开了一点距离。


    外面的人似乎不少,各个不说话却有兵器出鞘的声音,他们是谁?朝廷的巡逻兵?可这就怪了,从没听说过朝廷的兵还下矿巡逻的。脚步声渐渐停了,但这群人却并未出手


    突然“轰”一声,洞壁上所有灯盏依次亮了,从拐角处冲过来几个身穿黑甲,头戴盔甲面罩的人,手持利剑朝他们直冲而来。凌寒深吸一口气,原来这群人是要亮灯了才敢出手,要是在黑暗中出手,就算人再多,他们也不是凌寒的对手。


    凌寒眼神如刃,拿剑就冲了进去。五六个黑甲人把他围在中间,其中几个专门攻他下盘,另几个左右夹击,都未伤到凌寒分毫。这时,从不远处的拐角又来一个黑甲军,他拿刀朝凌寒狠狠劈下来,眼看就要凌寒手臂不保。突然,眼前一阵凌厉的风声,一根闪着蓝绿颜色的细长银针从侧面飞来,直直扎进了刺客的手臂。黑甲人先是一愣,随即痛苦地大喊“啊!”手捂着手臂,痛苦地喊道:“有毒。”萧临渊被三个人围攻,眼角余光瞥见有一个黑甲军大刀就要劈下来了,眼疾手快地放出了一根毒针。拐角处的涌过来的黑甲人听闻,一时不敢上前。


    担心萧临渊安危,凌寒大喊道:“管好自己,我不用你分心救。”


    凌寒出手快准狠,地上一大滩血迹顺着低处蜿蜒而下,刚才围攻他的几个黑甲人已经全部倒地。而拐角处那刚才仍在犹豫的黑甲人全部冲了过来,再次把凌寒围在中间。一时间,刀剑碰撞声和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刚才被凌寒砍倒的几个黑衣人表情越发狰狞,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站不起来了,腿全都断了。凌寒从不给敌人活命的机会。几个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凌寒,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凌寒有一记扫堂腿,却是没想到一下子扫断了他们五人的腿。


    这时转角黑暗中有密集的脚步声,源源不断的黑甲人又加入了进来,也不知这小小的矿洞是如何容下这么多人的,好像杀之不竭似的。


    不知那人怎么样了,凌寒和黑甲人厮杀时,分出一点良心看了一眼那白衣人。他被黑甲人围在了中间,凌寒心想要是他就这么死了也好,自己无法分身营救算不得抗旨,大不了到时候替他收个尸。分神之余,黑甲军仍然未占上分,伤不了凌寒分毫。倒地的尸体越来越多,拐角处的黑甲人却源源不断,难不成这个洞的出口是通向地面的?矿洞高度宽度有限,凌寒武功无法全力施展,多对方就是用车轮战的话,搞不好还真的会被他们搞死。离他最远的一个黑衣人见一直无法取胜,向另一侧洞壁靠过去,那里有一个开关。


    “呼”一声,寒光闪烁,前面飞过一把短剑,以极其凌厉的速度和劲道飞刺出来,紧接着带出一片飞溅的血迹和那人痛苦的呼叫声,黑甲人纷纷侧头看去,那把短剑几乎卸掉了同伴的整条手臂,只剩一点皮肉黏连着,血溅满了洞壁。还在拐角处增援的黑甲人见状,不敢再靠前,而凌寒此时却突然发力,洞内似挂起一阵飓风,瞬间又有七八个黑甲人倒地,其余的黑甲人再也不敢抵抗,纷纷往后逃跑。


    凌寒赶紧走进萧临渊,正想开口问殿下如何了,率先看到了萧临渊身边的尸体,每一剑都刺中要害,刀刀毙命,果真狠辣无比。一身白衣却一尘不染,丝毫血迹未沾。想不到这个皇子还是会武的。


    萧临渊走过来,他说:“这些兵都从右边来,右边或许有出路,亦或是有什么不想让我们发现的。”


    “是死人!”凌寒道。


    萧临渊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抬手抹掉凌寒朱砂痣上的血迹,温柔道:“将军眼角染血了。今天第一次杀人,心里有点怕,还请将军带路吧。”


    凌寒信他个鬼,第一次杀人就能让人一剑毙命?但嘴上却也没说什么,走在前面。下面的矿洞四通八达,很明显是后面挖的,如此费尽心思在矿洞地下挖洞,到底是何目的?


    凌寒寻着气味又往右边拐,那边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伴随着难闻的**和血腥气味。凌寒摸索了一下,摘了洞壁的一盏灯,掏出火折子点上了。点燃的矿灯,照亮了前方,凌寒右手捂着鼻子在前面带路,一边提醒萧临渊小心。**的气味越来越重,直冲人的鼻腔。萧临渊皱了皱眉头,开口道:“这得是死了多少人,才会有这么**的气味。”


    前面的身影毫无征兆地顿住了,萧临渊差点撞上他的后背,萧临渊抬头,瞳孔皱缩——这里居然有一座大型地牢。铁栏杆锈迹斑斑,铁栏杆间的枯骨垂挂着,依稀能猜测到这些人生前的绝望。两人走近一些发现,地牢里还有些新的尸体,身上衣服破烂,也被横七竖八地和这些白骨堆叠在一起。洞内密不透风,有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或许洞内所有腐味都来源于此。新的尸体是矿工吗?那又是因何而死?结合采矿区洞壁的血迹,极有可能是采矿的时候死的,但采矿为何会造成这么大面积的血?


    一边的凌寒眉头紧皱,走到牢门处用力一掰,萧临渊看得目瞪口呆,这牢门居然被他徒手拉开了。两人一起走了进去,萧临渊从白玉骨扇中掏出一根银针,正要翻看尸体,突然手臂被人牢牢攥住了,“殿下的手应该拨弦弄琴,不宜碰这些,让臣来吧。”话一出口,凌寒就后悔了,这人手脏不脏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话已出口,反悔就有点不是东西了。


    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把尸体翻了过来,皮肤上已经有灰绿色斑块,口鼻处流出血水,腹部膨胀隆起,看样子刚死两三天。因为有灰绿斑块,已经无法判断脸上是否如镇上旷工一样,是否腐烂。身上并无明显伤痕,只有手臂和手指有多处利器伤痕,手臂处伤口约寸许长,十个手指指腹全部都是划痕!


    那边还有。顺着萧临渊的指示方向看去,那是地牢最里面了。凌寒走过去,发现腐烂程度和刚才那一具差不多,估计刚死一两天,受伤的部位也是手臂和手指,所以也就是说采矿区洞壁上的血迹都来自他们的手臂和手指?


    “爹啊,你手指头上为何会有这么多伤口?”幼年记忆如雪花般涌入大脑,凌烬有一年十个手指头天天流血,结疤后又流,循环往复一直不见好,凌寒每次问起,凌烬总是说过几天便好,不必担心。然而这个过几天,持续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好,却也不去看大夫,凌寒担心,便打算托着父亲去看大夫。刚走到父母房间门口,听见父亲对母亲说:“我原本只是猜测,没想到还真能行。”


    妇人道:“但终归伤身体,若是让几位大人知道了,以血润滑能提高矿粉纯度,矿奴必会遭到世家压迫,万万不可大范围推行。”


    “你说的是,但我做试验的时候有人跟在身边,怕是瞒不住。”妇人忧心道:“那可如何是好?”仅仅几个月后,凌烬带着旷工下矿,就遭遇了矿难。


    “以血润滑。”


    萧临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将军意思是,这些人死因是失血造成的感染而死亡?”我曾听母妃提起过,但那也仅仅只是母妃当年的猜测,居然还真的可以用血润滑?提高纯度?


    “这些新的尸体或许是死于感染,但那些白骨就不知道了。”凌寒又看了一眼堆积在一起的森森白骨,恰巧萧临渊脚底有块石头,一不小心没站稳,情急之下扶了凌寒的手臂,无意识将他手臂抬了一下,照到了地牢角落的墙壁上,那里似有一朵莲花,光线不足,看得有点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