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哲轩和他老娘下葬那日，只有几个邻居和义庄的人在场，凄凉的不像话。


    坟头也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各自插了块木牌，上书“宋秀才之墓”以及“秀才娘之墓”。


    至于宋哲轩之名，从今往后也再无人记得了。


    春雨渐渐沥沥地下起来，越下越大，众人纷纷匆忙离去。


    雨幕中，荒山上很快又恢复了寂静，来不及烧透的纸钱，被雨水打湿落下来，在新坟前慢慢湿透，一点点嵌入泥土之中。


    也将两世的纠缠彻底落下帷幕。


    不远处，撑着伞的桂花站了许久，才缓缓转身离开。


    ……


    靖安侯府，松涛院堂屋。


    “……少夫人，事情就是这样。”


    听完桂花的回禀，沈棠雪搁笔，合上了手里的书册，久久不语。


    “少夫人……”桂花轻声劝慰，“宋哲轩和他那个老娘是恶有恶报，和您没有关系的。您如今有身孕，不要过于忧思。”


    沈棠雪望向窗外，雨丝斜织，模糊了天地。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沈棠雪轻声说道，“这一切，多多少少都与我有关。”


    她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他们的下场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非我所迫，我并不需要为此感到内疚难过——所以，你多虑了。”


    她只是感慨，两世的纠缠，到此就落幕了。


    她原先只想到沈复和陈氏等人，该有他们的报应，但没有想过，会是如此惨烈的局面。


    也没想到，沈芊芊会死在宋哲轩那个老娘的手中，前世她虽然对自己十分苛刻，也极为刻薄，但终究是没有到杀人那一步。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所以因果也就变了吧。


    最让她没想到的，还是陈氏在沈芊芊死后表现出来的态度。


    也许是因为沈岳在前，沈芊芊在后，已经是拉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她才会选择不顾一切的拉着沈复同归于尽。


    听沈棠雪这么说，桂花暗暗松了口气。


    “对了，少夫人，姑姑说，过两天想见您一面。”


    “好。”


    沈棠雪起身走向书案，铺开宣纸。


    沈家那些落幕，但故事远没有结束。


    还有更大的风雨即将来临。


    而这一次，她绝不会打无把握之仗。


    沈棠雪提笔蘸墨，快速在宣旨上书写起来。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带着暮春初夏的气势，重重敲打着屋檐。


    侯府的灯笼在雨中摇曳。


    ……


    晚膳。


    下人刚摆上饭菜，江淮衣便回来了。


    “世子，你回来的刚好。”沈棠雪招呼着他过来。


    江淮衣眼睛一亮，大步走来，“如何，我瞧你今日气色还不错。”


    “还行吧。心里的事情卸下一些，人自然也就松快了。”沈棠雪意有所指道。


    江淮衣只是一瞬，便明白她说的是宋家和沈家那事。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落幕。


    但说到底，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前世宋哲轩和他老娘对沈棠雪所做的一切，还有沈复和陈氏的助纣为虐，以及沈芊芊给沈棠雪的那一刀。


    如今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是他们自己应得的。


    他们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也就没有再提，以免坏了用饭的兴致。


    “今晚什么菜色？”江淮衣打量着桌上的四菜一汤。


    “有鱼有肉有菜有汤。”沈棠雪答的极为敷衍。


    如今沈棠雪已经结束了孕初期的孕吐，只要不是腥味特别重的食物，都能正常食用，所以没有太过忌口。


    所以今天还端上了一道鱼肉做的丸子汤，鱼肉蒸过，还加入了姜去腥，和原先的鱼相比，几乎没什么腥味了。


    肉是猪肉，切成的大片，吵得两面焦黄，之后勾芡，还有酱油调色，看着也十分有胃口。


    另一盘肉也是猪肉，但是卤过的，颜色鲜亮，看着便有食欲。


    菜是时蔬清炒，简单的油清炒勾勒出菜的清甜味，只以盐调味，对沈棠雪这个有孕的人来说，也不会造成负担。


    夜到初更，听雨过来了。


    自沈棠雪进门之后，一般若没什么事，他是不会主动过来打扰的。


    听到敲门，江淮衣便让沈棠雪歇着，自己披了衣裳去了。


    外间。


    听雨说道，“之前那没脚印的主人找到了。”


    之前沈芊芊溺水，沈棠雪曾亲自去过一趟沈家，当时听松在宋家的院墙根处发现了几枚不属于宋家人的脚印——


    鞋纹精致，尺码颇大，而且脚印颇深，显然是练家子所为。


    听松当时就将鞋印偷偷给拓下来了，回来之后便交给了江淮衣——除此之外，此事他谁也没说。


    之后，江淮衣为保稳妥，便让听雨过去调查。


    一番调查之后，终于得出那脚印是出自特制靴子的结论。


    听雨循迹追踪，在巷口的茶铺和饭馆几番打听终于得知——在沈芊芊出事那日，的确有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在那附近一带徘徊，虽然没有佩戴兵器，但气势不凡！


    因为是特制的靴子，只有特定的一部分人能穿，所以身份就进一步缩小。


    听雨又让饭馆和茶铺的人帮忙描绘了那人的样貌，让画师画影图形，绘出了人像。


    画像出炉时，听雨几乎一眼就认出，那人是晋阳王身边的贴身侍卫卫真！


    之后这连日的暗访，听雨是去最后确定的，必须有十足的把握，才能动手！


    “世子，那双靴子就是卫真的房里。鞋底的泥土也和宋家院子里的泥一致。我怀疑，沈芊芊可能不是因为宋老太的忽视死的，而是被卫真……”


    他没有说下去，但江淮衣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就拿人！”江淮衣当即下令。


    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名正言顺地接近晋阳王呢，这可是送上门的良机！


    回屋后，江淮衣将听雨查到的结果和沈棠雪都说了。


    沈棠雪听完也不禁感慨：“这消息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天赐良机。”


    江淮衣莞尔：“夫人，英雄所见略同。”


    ……


    另一边，听雨已经火速出马，带着人直奔卫真所在。


    他和晋阳王如今还在熙春阁里寻欢作乐呢。


    听雨虽然叫人盯着他们了，但到时，晋阳王已经先一步离开，只有卫真似乎还在等什么东西，一口一口地灌着闷酒。


    听雨正愁当着晋阳王的面如何拿人，这下好了，直接动手。


    卫真都没反应过来，便被捆成了一团。


    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