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悠：“教授，我们去找找他们。”随后给时羿递了个眼色，自己走到了花房外面。


    苔丝的声音追在身后：“后面不看了吗？”


    米悠：“找人要紧。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苔丝点点头：“我来带路。”


    这次没有步行过去，比较担心去晚了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与舒华教授道别之后，米悠和时羿装好钩爪，苔丝本准备用点小魔法推着自己跟着他们，没想到米悠足下点地掠过身侧时，一把将人揽起就走了。


    苔丝还是第一次体验这种如同在野生森林采摘的猴子一般、靠着藤蔓和身法在遮蔽物之间飞速移动的感觉，吓得伸手揽住了米悠的脖子，和个鹌鹑一样耷拉着毛不动了。


    米悠轻笑，可能是笑她的举动，还是把人箍得紧了些。


    苔丝还不能完全保持安静，她必须一边瑟瑟发抖、一边颤颤巍巍指路，直到终于看见熟悉的建筑物提着的一口气突然卸掉，差点滑下去，幸亏米悠确实抱得很紧，这才避免了一次城内抛物惨案。


    惊魂未定落地之后，果不其然，苔丝跑去一边吐了。


    米悠摊摊手看向时羿，两个人都觉得她又可怜又好玩，尤其是米悠暗自做了决定。


    米悠：下次还让苔丝走空路，以后都不走陆路了。


    人是需要锻炼的。


    有钱人的喜好从古至今都没有变过，只要标榜“绿色、健康、无污染”的高端产业链，并且标注上“王族的品质之选”如此这般的广告，便不缺乏销路，赚得盆满钵满。


    米悠看着眼前的有机农场，转过头去问时羿：“喂，贵族。有机的意思是……只用有机肥料的吧？”


    土壤板结，大片干涸脱落的土块散落的到处都是，怎么看都不像是用“有机肥”的。


    时羿：“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哄抬物价的手段罢了。想要真的有机产物，不知道要拥有多少维兰的使用权，这样的高门贵族哪个会愿意走商，不过是骗骗中层阶级的套路。”


    米悠表示自己不懂，毕竟她不是中层阶级。


    苔丝吐完回来面容憔悴了许多，感觉是那种被逼着挑战极限之后发现自己极限在哪的苦命中年人。


    苔丝：“作为一个大龄女性——我果然不适合这种激烈的移动方式。”


    米悠歪头：“大龄？苔丝你有多大？”


    苔丝捋起粘在脸上的头发掖到耳后：“我已经二十六了。”


    米悠：去你的大龄。


    忍不住说道：“那玛窦要哭了。他都三十多了。”


    苔丝：“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说一下自己的年龄吗？？”


    米悠吐舌头：“我不说。”


    时羿叹气：“我二十二，要按你的算法，我也是个中龄。”


    米悠看了看背叛她先说年龄的时羿，沉默了一阵，最后还是妥协了：“我十九。那我是什么？胎儿？”


    两个人用看小孩的目光慈爱地看着她，看得米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必要这样吧！我成年了！”


    然后两人又心虚地把视线移走，苔丝突然皱起眉头看向东南的方向：“地上的肥料不是还在那？”


    顺着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地上的肥料依旧瘫在原地，并没有被人移动整理过的迹象。


    米悠：“所以他们还没到这里就失踪了？”


    时羿：“活着他们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走了。你们有没有一种冲动？”


    两个人看向他，疑惑不解。


    时羿：“我现在非常想要走进那栋建筑。”


    他抬手指向南面，肥料斜后方的农场建筑。


    苔丝皱着眉，回忆了一下那是什么地方，才补充道：“据我所知，那里应该是农家乐那种形式的休闲住宿区，后面才盖起来的大厦。”


    之后她突然转过头看向米悠：“完了。我明明从没有进过那里，可我总觉得，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鞋底摩擦地面发出“嚓——”的一声。


    米悠看着时羿明明已经向着那个方向迈出一步，又艰难地挪了回来：“非常不妙，我很难控制自己。”


    米悠感受了一下，她没觉得那栋灰扑扑的大厦对自己有什么吸引力，但看另外两个的反应不似作假：“所以，他们应该就是和你们一样，被里面的东西勾引过去了？”


    时羿尚且勉强能控制着自己不往前走，只是咬紧牙关，按住自己的手青筋暴起，明显废了很大功夫才克制住。


    非常不妙。


    米悠想，连他们这些经常和污染打交道的人都受到这样的蛊惑，那些普通人根本抵抗不了。


    必须深入才能救人吗？


    米悠为难地看着苔丝和时羿渗出冷汗的脸，考虑着要不要把他们打晕自己进去。


    时羿眼神危险地扫过来：“你想都不要想。不能你一个人进去。”


    米悠没好气地说：“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一起进去有什么好处，你只会拖后腿。时羿，认清现实，到时候你们被蛊惑失去理智，我会多两个拖油瓶捆住手脚！”


    时羿闭了闭眼，他不太能接受这个事情，可还是知道，米悠说的是对的。


    他知道他为什么受到蛊惑了。


    母亲的声音从那栋大厦里传进耳朵，就算知道这么远的距离，根本不可能听见那边传出来的声音，时羿还是有些动摇了。


    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听见了，还是已经被拖入幻觉，唯一能够坚守住的底线，也不过是站在这，尽量不要再往前踏出一步。


    仅仅这样就已经耗掉所有的气力，他根本没办法接近那个源泉。


    米悠说的是实话，而自己坚持着要一起过去，也不过是为了看看，耳朵里的声音有没有可能不是幻觉。


    根本不是为了什么不要独自行动。


    时羿唾弃了自己几秒，自暴自弃道：“打晕我们，然后把我们两个绑起来。不然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会走过去的。”


    米悠直接捞回已经走的很近的苔丝，跟两个人都说了一声抱歉，出手砍在颈侧确认失去意识，才将两个人仅仅绑在一起，背靠背捆在一根柱子上。


    确认这些工作都完美结束了，米悠才看向那栋大楼，原本霓虹色彩的玻璃因为失去了电磁力场的能量不再能发光，而变得灰暗模糊。


    看起来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产物，简直像是水泥做的史前建筑。


    米悠想，我在书里读到过。大一统时代来临前，人们曾用泥沙之类的搅拌成水泥，灌注出房子用来居住。


    与现在的完全不同，样子平庸也不能改变外形，不能随意变换颜色和温湿度，一切都要仰仗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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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力量。


    很奇妙的文字浮现出来，米悠第一次感受到原本的年代和如今的托罗有怎样大的差距。


    离开了电磁力场梦幻的弧形波，第一次看清建筑的原貌。


    和书上写的灰白建筑没什么区别嘛……


    米悠走进，还是没有感受到任何蛊惑，她看着那扇门，总觉得像是什么请君入瓮的把戏。


    偏偏里面放的饵她不得不咬上去。


    毕竟这里是聚集地。


    米悠想，尽力去救吧，实在不行还可以跑，自己总能跑的掉吧？能试一下把人救出来就更好了。


    手搭在门把上，推开那扇门，看着光线映射中向下掉落的灰尘，米悠皱了皱眉，学着时羿的样子捏住了鼻子。


    里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可能在，这里一眼就能望到底。


    空无一人。


    米悠走进去，身后的门“吱呀呀”关上，只有缝隙处透进来一些光，这栋楼没有窗户。


    米悠想，很正常，毕竟电磁场存在的时候，人们几乎也没有见过黑暗，窗户的存在慢慢就被剥夺了。


    现在反而变得棘手起来。


    米悠伸手推身后的门，却发现自己已经很用力了，门板还是纹丝不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关在里面了。


    像是捕虫草捕食之后关上了盖子。


    米悠对着紧闭的门叹了口气，幽幽想：这下好了，刚说完至少能跑，现在把退路给封死了，看来这边的意思是不让我跑啊。


    认命地走向光线汇聚的那点，那是一个楼梯的扶手。


    那一点微弱的线光正巧落在扶手上，反射出木质的光泽。


    居然还是个木质楼梯。


    米悠越看越觉得这地方像是个老古董，不管怎么看，都不符合现在的审美标准。


    她没有去碰扶手，只是一级一级踩着楼梯向上爬去。


    不知道往上走了几层，她突然发现自己对于时间的概念变得迟缓。米悠想不起自己已经在这个楼梯上走了多久了，重复地机械运动混淆了她的判断，她无法分辨出自己所在的楼层和进来的时间。


    突然听见了响动。


    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污泥在翻滚。


    米悠感觉自己向上的脚步变得沉重，抬起脚，看见煤油一样的液体附着在楼梯的表面，也这样沾在她的鞋底。


    那液体黏稠，混沌，时不时鼓起一个泡，却在米悠发现它的时候鼓动着，惊慌失措般远去。


    米悠的视线追随着那些变成一个又一个圆珠子咕噜噜跑走的煤油粒，直到它们在这层楼梯的顶端汇聚，凝结，像是能够分裂然后融合的史莱姆那般，慢慢变成了一个站立的污垢。


    它长出纤细的手对着米悠招手，黑色的物质流动着覆盖在每一处，也延伸到米悠的脚下。


    自米悠踩上去的那一刻起，便不受控制地走向了那个污垢一样的怪物，它伸出手，不断地摇晃，最后在米悠快要到达附近的时候张开了双臂。


    淤泥涌动着滴落，一滴一滴向下，就像给予一般，裹满全身。


    米悠感受到意识的抽离，然后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在试图吞噬她的记忆。


    她苦笑一下，记忆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真的吞下去了，可别吃坏了肚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