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男士只能等待米悠自己调整情绪,因为他们不知情绪从何而起，只能沉默。


    米悠抱着臂蹲在那，她突然觉得很冷。


    于是缓缓紧了紧围巾，然后郑重地对时羿说：“我很抱歉。”


    时羿点点头：“嗯，我接受。”


    米悠：“你都不问问为什么道歉吗？”此人如此厚颜无耻。


    时羿：“你需要向我道歉的事情还少吗？”


    米悠：好像也很有道理。


    隐瞒身份、诱拐、骗吃禁品……


    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啊哈。


    米悠站起身，这样一想其实自己已经亏欠他良多。但都比不得这个事情来的痛心。


    如果事情如时羿所讲，那么，时羿母亲的那次崩溃，与自己有关。


    米悠抹了一把脸，感觉刚才的愧疚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这时时羿又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过去的事情不必重提，你知道我不会计较的。”


    也许前面所说的一切，时羿都不会放在心上，唯独自己隐瞒的这件事，他不会这么淡然。


    该不该说？明明才保证不会有所隐瞒……


    可是说了，他会不会就走了。


    还不等米悠摇摆不定下不了决心，玛窦突然在旁边“啊”了一声。


    米悠循声望去，哦，苔丝。


    米悠：“时羿，你把苔丝安顿在哪了？”


    时羿：“我让她跟诺亚待在一起……诺亚是后方人员应该很安全……”


    然后时羿沉默了，因为拐角处紧接着就出现了穿着医护人员制服的诺亚。


    时羿：“我没想到她能说服诺亚带她进来……”


    米悠幽幽看着他。


    时羿：“我的错。”


    然后示意着玛窦去把那两个抓过来。


    玛窦拎着两个人的脖领子像拎小猫一样就拎回来了。


    米悠看着苔丝假装自己很老实的样子，总觉得年龄越大越稳重这个事情是假的。


    至于时羿口中的诺亚……


    刚才没发现，他怎么这么小一个？？


    米悠：“时羿，你怎么雇佣童工？”


    诺亚皱眉，米悠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觉得诺亚熟悉了。


    跟托莉那个小古板一样在装老成。


    诺亚：“我快成年了。”


    快成年了。这个说法非常好。


    没想到“猎光”的主治疗师，是个半大的孩子。


    米悠伸手摸了摸诺亚的小短毛，孩子反抗很激烈，并且表示：“老大，我下次可以拒绝给这个人治疗吗？”


    米悠：摸一下头丧失永久治疗权。


    时羿摊摊手，示意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


    米悠：“苔丝，你怎么不在卡点好好待着？不是告诉你最近聚集地会有情况，让你在外面替我们观察一下吗？”


    苔丝：“我想回实验室看看……而且，我们是来通知你们的。”


    米悠和时羿听见她后面的话，面色愈发沉重。


    苔丝说：“前方卡点收到了一封信。对面宣称来自于另外一个人类聚集地，邀请我们这边的主事人前往一叙。”


    另外的人类聚集地……


    米悠看向时羿：“你们‘猎光’的人听说过没有？”


    时羿摇头：“挂名在猎手组织的大小猎手不少，真正算是‘猎光’人的，只有拿到通讯器的才算……”


    米悠挑眉：“那要是这样说来，我也算了？”


    时羿张开嘴又闭上，最后伸出手指点着她的头往后一推：“你这个意思是，我把聚集地的主事人拐走当成员？米悠，你真会给我扣帽子。”


    米悠先是笑，突然反应过来伸手指向自己：“我是主事人？我不是啊……不应该是……”


    维恩。


    他的名字转到嘴边，又反应过来，他已经不可能在做聚集地的主事人了。


    毕竟现在连他身上是否还存有人性的一面都得再做讨论。


    米悠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点惊慌：“薇洛比我合适……”


    时羿摇摇头：“你是银彗星Sheila，只要你在，就不会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聚集地是你一手促成的，聚集地外面的兽潮是你一个人干掉的，你在怕什么？”


    米悠：“我只是会打架而已，而且，我根本不会什么……”


    玛窦这时候才搭话说道：“可是维恩怕你。米悠，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并不比维恩谋划的少。”


    时羿看她还要推脱，打断道：“无所谓，到时候我们也不会放你一个人去的。之后再说主事人的事，倒不如问问苔丝信里面到底是怎么说的？”


    苔丝已经被玛窦放回地上，重新感受到脚踩实地的安心感，坦然地承认了一件事：“我没记住。”


    三人齐刷刷看着她：“你不是搞科研的吗？”


    苔丝：“不要对搞科研的有刻板印象好嘛。我记忆力很差的。”


    面面相觑半天，最后只能问问她：“你要去实验室干嘛？”


    苔丝看他们的神色摇摇头：“不是那个实验室，我是作物实验室的研究人员，我要回来汇报工作的啊。”


    “所以你说的实验室，一直都是作物实验室？”


    苔丝用力点头：“不然你们都以为我也是搞人体试验的？”


    众人：以为你是那种——我们关系这么好，不如送你去实验室当材料吧！


    苔丝的脸看起来绿绿的，像一根黄瓜。


    米悠和时羿合计了一下，不管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等出去到卡点再看也不迟。


    “我们跟你一起去参观一下，不介意吧？”


    ——这里的我们，只包括时羿和米悠。


    因为玛窦要押运小诺亚会前线待命，顺便和他们保持联络。


    苔丝是步行进来的。


    自从学会如何使用钩爪，这种在城内还有足下粘地的移动很久没有过了。


    其实猎手先一步进化了，朝着蜘蛛侠的方向，然后咻咻咻——


    三个人并排走着，直到看见那座透明的琉璃城堡。


    苔丝：“这里原本是观赏类作物的培育基地，托罗拍卖的那株最美的月光水仙就是在这里的花房培育出来的。”


    花房的外置玻璃通体透亮，棱角折射出的光映衬着里面的植物，不同的颜色由从玻璃内部透视可见，磨砂柔雾一般，如梦似幻。


    米悠：“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地方。”


    苔丝笑着回她：“很新奇对不对，花房建造所用的还是很久之前的玻璃技艺，并非常见的晶磁类型，所以确实第一次看见这样通透、自然的颜色，十分震撼对吧？”


    走进看见金属框架包裹构成的外壳，向上隆起而成的穹顶，底部镶嵌一圈米色瓷，掩盖住内部土壤的颜色。


    只有绿意，浮翠流丹，蓬勃生机。


    苔丝：“对了，你们进去要注意脚下，植物都很调皮，小心它们绊倒你们。”


    推开门甚至能听到叶子被拨动的沙沙声，门后甚至就是一株异常高大的龟背竹，摇晃着它的叶子，迎来了苔丝的抚摸。


    米悠从植物身上看到了温顺，毕竟龟背竹叶子上悬挂的露珠都不舍得掉在苔丝的颈肩，于是甩着头洒在时羿的脸侧。


    苔丝歉疚地报之一笑，回头谴责了作乱的龟背竹，领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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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内走去。


    在这个琉璃的骨架里，生命正在以一种疯狂的姿态生长。


    苔藓变了个颜色爬满了外壁，中间点缀着藤蔓生的花朵，花盘对着入侵者，像张开的血盆大口。


    蔷薇好奇地嗅闻了两位陌生人，搅拌着花枝又回到了原位。


    藤蔓粗壮，时不时要像翻过栅栏一样跨越地上盘踞的藤蔓，有时还会不注意就撞上城墙一般的树干，即便你知道原本那里根本没有树。


    米悠听见头顶传来声响，抬头一看，对上一张古怪的脸。


    长满了斑点和纹路，叫人密集恐惧症犯后打了个冷颤。


    然后退开，才终于发现，是向日葵长满的花盘。


    空气中是泥土的气息混着花的不同气味，像打翻了不同品类的香水叫人闻之欲醉。


    脑袋越来越昏沉，却听见苔丝训斥那些长柄的菌菇，不要乱撒孢子叫人头晕，这才知道原来植物也会暗戳戳使坏。


    直到穿过一片灌木丛，其实根本上讲是灌木一样的厚厚围墙，才从花房出来。


    苔丝伸手拽了小绿一把，毕竟是森林的产物，眷恋里面植物的气息，居然就想偷偷留下了。


    苔丝一边紧攥“竹叶青”小绿的七寸，一边讶异：“奇怪，花房今天没有人执勤吗？”


    “他们去搬肥料了。”一个厚重的声音响起，米悠和时羿这才看见这名老者。


    苔丝跑过去扶住她：“教授，您怎么到前面来了？”


    “听见人进来，我过来瞧瞧。”


    然后老者转过来对着两位，问苔丝：“这二位？”


    米悠乖巧地挤出一个微笑：“我叫米悠，这边是时羿，我们就是过来参观的。”


    苔丝悄悄补充：“教授，他们救了我。”


    老者这才露出一个微笑，剑拔弩张的气氛才和缓下来，毕竟米悠和时羿不会戳破，老人身后的枪口可一直对着他们。


    “我叫舒华，谢谢两位救了这孩子。”


    舒华走上去和他们握了手，悄悄把身后的枪别回腰间的外衫之下。


    两人笑着谦虚了一下，然后准备继续参观一下后面的设施，就提出告辞，毕竟外人来这种研究场所，引起戒备了就要识趣点。


    舒华紧接着问苔丝：“你没有遇见其他人吗？花房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苔丝摇摇头，示意自己谁也没有见到。


    舒华皱眉咂舌：“这就奇怪了，按理说也去了一段时间了，怎么人越来越少了？”


    米悠这才说：“教授，他们是去哪里搬肥料了？”


    舒华：“城南边原本有一个有机农场，我们用里面原本的设施重新准备了一批肥料，去了四个人，现在少了六个了。”


    苔丝：“花房一共就只有四个负责人啊，另外两个是谁？”


    舒华更是奇怪：“怪就怪在这，连养殖中心都少人了……还以为是肥料太多，人手不够喊人帮忙，现在都没回来，我才出来看看……”


    城南……米悠想，那片正规来说不算在聚集地所属片区，因为自卫队的驻扎点不能将那边涵盖进来。


    时羿很明显也知道这件事，和米悠对了对眼神，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米悠：“教授，怎么能随便跑到驻扎点范围外的地区呢？要是遇上幻兽怎么办？”


    舒华：“遇见幻兽也无妨，聚集地附近的幻兽我们都摸清了习性，基本上就是碰见也能避开，或者规避捕食习惯。怕就怕在，要是不是碰见幻兽——”


    米悠想起了那封突然而来的信。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寄信过来的人又是什么目的。


    是不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