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比赛。


    凌零零毫无悬念地又是两轮败北，比第一天输得更加干脆利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场边的观众增加了之后，整个场馆的氛围都变得不一样了。


    助威声、羽毛球清脆的击打声、甚至鞋子摩擦地胶的吱嘎声都被放大了。


    而秦畅和许欢，似乎也被这种氛围点燃了。


    表现得比上次更加积极投入。


    秦畅的吊球角度越发刁钻，许欢的扣杀力道也更加凶狠。


    他们的肢体语言，每一个跃起、每一次挥拍、甚至得分后那看似谦逊实则带着锋芒的示意，都总隐隐透着一股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要压过对方一头的“展现”意味。


    ......


    深夜。


    公寓里一片漆黑。


    凌零零呈“大”字形瘫在床上，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


    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着抗议，精疲力尽。


    但脑子却像被强行上了发条，异常清醒。


    白天比赛的画面一帧帧闪过，导致她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那种奇怪的较劲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零零猛地睁开眼，在黑暗里盯着模糊的天花板看了几秒。


    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几下。


    冰凉的屏幕触感传来。


    凌零零摸到手机，按亮屏幕。


    刺眼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解锁，打开浏览器。


    指尖在搜索框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凭着白天的记忆，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XX银行申市 XX支行」


    屏幕的光刺得凌零零眼睛发酸。


    几条年度公益报告的词条跳了出来。


    ......


    午后的阳光，让冬日增加了少许的暖融融。


    洒在了“XX辅读学校”的门口。


    凌零零停下脚步。


    目光下意识地越过低矮的彩色的栅栏，望向里面那片宁静得不寻常的校园。


    这里没有寻常学校那种、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喧闹和追逐奔跑的身影。


    空气里流淌着的，是一种被精心包裹、妥善守护着的平和。


    像一层透明的、柔软的罩子。


    她能看到操场上那些色彩格外明亮温暖的运动器材，每一个边角都被设计得圆润无比。


    走廊宽阔得有些奢侈。


    地面平整得没有一丝起伏，畅通无阻地连接着所有的空间。


    这片充满了深思熟虑和温柔善意的宁静。


    让人站在外面，心就不由自主地涌起一个纯粹而柔软的念头：


    想要为这里做点什么。


    凌零零心里有点莫名的涌动，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解锁屏幕。


    重新翻出昨晚在黑暗里查到的那些信息。


    XX银行申市XX支行，为眼前的这座“XX辅读学校”。


    设了一个年度公益基金，每年定期捐款。


    数额对于一家支行来说，不算小。


    ——而这个公益基金的宣传板块，XX支行一直把它挂在官方网站首页最显眼的位置，一进去就能看到。


    网页上还写着，支行内的所有业务部门都可以申请轮流冠名这项公益活动。


    ——官方说法确实是这么说的。


    但是，凌零零挑了挑眉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翻阅着网页记录里历年的冠名部门名单。


    “存款业务部”……“财富管理部”……


    “财富管理部”……“存款业务部”……


    手指滑了半天，来来去回。


    其实就只有这两个部门的名字在来回切换。


    今年是这个，明年就一定是那个，严丝合缝，毫无例外。


    “好家伙……”


    凌零零低声嘟囔了一句，瞬间福至心灵。


    “难怪秦畅和许欢比赛打我，哦不，比赛打球这么拼。原来是有宿怨的竞争对手啊！”


    她立刻联想到了，这两位在会所使用权上那看似和谐、实则寸土不让的争夺。


    “也难怪吴大志试图卖房偷跑！”


    凌零零几乎要为自己这惊人的洞察力鼓掌了。


    “谁乐意天天夹在这两位卧龙凤雏中间啊？！”


    而现在这场比赛，还成了附近小区业主们公开围观的大型乐子。


    根据卷王杨玲刚刚发来的一手情报。


    ——即将到来的第三场比赛，现场观众人数预计还要再创新高。


    凌零零长长地叹了口气。


    “所以，到头来，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是吗？”


    她喃喃自语，一种淡淡的悲凉涌上心头。


    等等。


    凌零零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那份名为轮流申请的、实则只有两个部门的公益记录。


    又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片沐浴在阳光下、安静又温暖的校园。


    一个近乎破罐破摔的想法“嘭”地在她脑海里炸开。


    反正现在这场羽毛球区超，横竖都已经是个公开的乐子了。


    那她干脆就顺势而为，当一个彻底的、高级的乐子人。


    ......


    手机通讯录里，杨玲的名字。


    此刻在凌零零看来简直就是个危险标识。


    自从上次手滑点赞引发了一场别墅看房惊魂记后。


    她看见这名字就PTSD，条件反射般地避开。


    生怕自己哪根手指不小心一抖，又酿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大错。


    这，还是看房后。


    她第一次主动给这位卷王中介打电话。


    “凌姐！您找我？”


    杨玲几乎是秒接电话，声音听上去满含期待。


    凌零零轻咳一声，总觉得自己有点心虚。


    “杨玲，你做五行别墅周边小区的房屋交易吧？”


    “当然了，凌姐！”


    杨玲的声音顿时又急又亮。


    “您是不是在别墅之外，还考虑看看附近的楼房？”


    “我这里有好几套不错的房源，视野好格局棒，随时可以…”


    “停！打住！不是买房！”


    凌零零的耳朵被震得生疼，赶忙把话筒拿得远了些。


    她赶紧掐住话头，生怕慢一秒对方就能把购房合同通过电波传过来。


    “那你也能线下接触到小区的房主吧？”


    “凌姐您这就问对人了！”


    杨玲的回答带着百分百的职业自豪。


    “业主恳谈会、物业联谊、社区活动，我场场不落！就是为了精准把握每一位业主的需求和动向！”


    “好...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个跟区超...”


    凌零零闭了闭眼睛，终于彻底接受了“区超”这个听起来就很羞耻的设定。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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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跟区超有关的、商业慈善计划。现在急需赞助人。我需要你帮我...”


    ......


    第三场比赛日。


    会所羽毛球馆内的气氛。


    比起前两次，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之前只是坐满的座椅区，现在连四周的站立区都挤得水泄不通。


    现场人头攒动，嗡嗡的交谈声，在挑高的大厅里形成一种闷热而兴奋的声浪。


    秦畅一边做着热身动作，一边挥了两下球拍，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脸上露出了货真价实的疑惑。


    “奇怪了…怎么这次来了这么多观众？坐都坐不下了，还有这么多人站着。”


    这阵仗，都快赶上他之前参加的小型商业研讨会了。


    “对，人是真多。”


    许欢正活动着手腕，闻言也蹙着精心描画的眉毛环视了一圈，表示同意。


    她的视线落在那些座椅上，忽然顿了顿。


    “嗯？那些座椅靠背上是不是贴着什么？红底黄字的，我之前过来打球好像都没见过。”


    “哎哎哎！秦总，许总，你们已经到啦！”


    一个熟悉又带着点异常亢奋的声音，从嘈杂的观众堆里冒了出来。


    只见凌零零灵活地从人缝中挤了出来，手上还攥着一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透明文件袋。


    脸上混合着既紧张、又兴奋的笑容。


    “正好正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我给你们把赞助商的标识贴上！”


    她语速飞快，根本不给反应的时间。


    话音刚落。


    凌零零就利落地打开文件袋，从里面快速抽出两张方方正正的不干胶贴纸。


    贴纸红底黄字格外醒目，背面还覆着白色的衬纸。


    她低着头，用指甲抠起一个角。


    “刺啦”一声，极其清脆利落地撕下了背胶，露出粘性十足的那一面。


    然后，在秦畅和许欢还处于“发生了什么？”的短暂宕机状态时。


    凌零零已然上前一步，以不可阻挡的果断气势。


    抬手“啪”地一下，将一张贴纸精准地拍在了秦畅运动服后背的正中央。


    紧接着如法炮制，另一张也稳稳地贴在了许欢的背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惊人。


    “什么？什么赞助商？”


    秦畅终于回过神，下意识地就想扭过头去看自己的后背，脸上写满了懵圈。


    “小凌！你等等！你把什么贴我运动服上了？”


    许欢的声调更高，她看上去更介意的是自己的专业运动服被怎么了。


    凌零零却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质疑，迅速将撕下来的白色衬纸团成一团塞回口袋。


    然后像变戏法一样，从那个百宝袋似的文件袋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迷你扩音器。


    她清了清嗓子，按下扩音键。


    将喇叭口对准了整个羽毛球馆，用一种模仿购物主持人的、浮夸又响亮的语调大声宣布：


    “当当当!”


    “请容许我为两位尊敬的比赛选手，以及在场的所有观众朋友们隆重介绍！”


    “本届羽毛球区超的首位赞助商——小区东门出口右转五百米，好吃不贵、夜宵必备的『老尤——鱿鱼烤串店』！”


    “感谢尤老板对本次社区公益赛事的大力支持！”


    整个场馆先是安静了一秒。


    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更响亮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哄笑和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