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笙赶到孟家的时候，姜晚蓁刚从孟家出来。


    看见姜晚蓁的时候，厉笙明显一愣，“姜大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姜晚蓁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孟府门外的灯笼，“厉大人来这里又是做什么的呢？”白色的灯笼在阳光下有着若隐若现的光泽，绝非寻常纸张能够显现，厉笙的眸光微变，朝着姜晚蓁身后看了看，“我来是为了查案的，姜大小姐心里应当清楚。”


    灯笼上的红痕已经消失不见了，就连灯笼里面的火光也都旺了很多，姜晚蓁的嘴角轻勾，但是厉笙却觉得这浅笑中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我……是来救人的。”


    “救人？”厉笙有些不太明白姜晚蓁的话，眉头皱了皱眉。


    “对，救人，厉大人只管查案，其他的事情，你也管不了什么，而我能力不足，也就能管管大理寺处理的不了的一些琐事，时间已经不早了，厉大人请便。”


    说完姜晚蓁就侧过身与厉笙擦肩而过。


    孟府的大门没关，从里面出来的也只有姜晚蓁和她的丫鬟，厉笙心中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在姜晚蓁离开以后迅速的进了孟府。


    里里外外的在孟府寻了好几圈，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发现，但是孟府一切井井有条，就连窗棂上都没有灰尘，分明是有生活的痕迹。


    可是这么大个的府宅，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呢？


    那姜晚蓁又过来做什么？


    难道带着丫鬟过来给孟府打扫卫生？


    厉笙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真的是疯了。


    就在这时候，厉笙的目光朝着偏院的一处角落看过去。


    如果说孟府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没有找过的话，那么恐怕就只有那里了……


    孟家祠堂。


    古旧的木门发出了吱呀一声，一股木质的檀香味迅速的充满了厉笙的鼻腔，祠堂中三柱清香已经快要燃烧到了根部，而祠堂中间的地上，有一少年和衣而卧，静静的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少年的身边放了几张写满字的纸，厉笙粗略的看了看，差不多可以算的上是少年的供词。


    少年是三年前孟家那起秘案中，唯一活下的来的人。


    孟家的少爷，孟长川。


    孟长川在供词中详细的说明当年那起秘案，是由赵大人和许大人共同栽赃陷害孟员外，为的就是孟员外的万贯家财。


    先是由赵大人伪造孟员外通敌叛国的书函信件，接着又由许大人将事情闹大，赵大人又假装为了孟员外着想，夜半登门为孟员外出谋划策。


    但是孟员外心中却有很多疑惑的种子，赵大人担心再继续下去，孟员外会察觉到这件事情是他和许大人一起联手陷害，所以直接快刀斩乱麻，第二天就将孟员外关进了牢里，接着派人杀掉了孟员外，并且伪装成了自尽的样子。


    后来赵大人在孟员外家里搜查的时候，发现少了很多当初自己伪造的信件，担心东窗事发，于是对孟家赶尽杀绝。


    孟员外的夫人被掳走，溺毙在河中。


    那些丧心病狂的人看到孟员外的女儿长相娇美，于是在杀害之前将其糟蹋蹂躏……


    唯有孟长川，因为在齐云山的道观中学艺，没有在家中才幸免于难。


    得知家里有事的孟长川第一时间就从齐云山赶回了京中，可是却只见到了府中的满地狼藉，还有义庄上死状凄惨的母亲和妹妹。


    孟长川纵使知道他们孟家是被冤枉的，也都是求告无门。


    但是孟长川有自己的办法。


    他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孟长川花钱买通了义庄的守尸人，将家人的尸体都领了回来，然后在孟府的后院用小刀轻轻的将父母、妹妹的皮小心的剥下来，然后白天用雪水浸泡，夜里用月光照耀，九九八十一天以后，用手轻搓人皮，将上面的腐肉和皮屑搓干净以后，人皮薄如蝉翼，对着太阳的时候能看到微微的光泽感。


    用人骨做骨架，人皮糊成灯笼，炼化过的尸油每日用软布轻轻擦拭灯笼的表皮，百日之后，人皮灯笼内无火自燃。


    这人皮煞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


    紧接着孟长川日日将自己的指尖血分别滴进每盏人皮灯笼里，血迹在人皮上蔓延出斑驳的痕迹，但是隔日就会被灯笼自己吸食干净。


    就这样，孟长川整整用自己的指尖血又喂养了人皮灯笼一整年。


    将人皮灯笼里面的火苗养的旺旺的，白日里都能在阳光下看见魂火。


    人皮煞的第二步，孟长川也做到了。


    最后孟长川又挑了一个阴月阴日阴时，在祠堂中亲手写下血符，燃于人皮灯笼的魂火中，将自己的亲人召唤回来。


    这种办法是孟长川偶然在观中打扫藏书楼时翻阅古籍看到的。


    人皮煞需要至亲之人的信念与血脉，能够将枉死，冤死的人的魂魄从阴间召唤回来，亲自报仇。


    在供词的最后，孟长川只说了一句话。


    我认罪，我该死，可是更该死的是那些贪官污吏。


    厉笙颤抖的看着孟长川写的这份供词，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人皮灯笼，恶鬼复仇。


    但是厉笙知道，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厉笙努力的调整了几下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将这份供词带回了大理寺。


    走出祠堂前，厉笙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孟长川，深鞠了一躬。


    从律法上，孟长川动用邪术害人性命，就算是他今日不畏罪自杀，将来也是逃不脱刑罚，但是从情感上，厉笙同情他，但更多的则是佩服。


    回到大理寺以后，厉笙将案件连同三年前那桩秘案的事情同时写好文书呈了上去。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虽然赵大人和许大人已经死了个干净，但是真相不能随着人死债消。


    等到厉笙都处理好案件善后的事情以后，闲坐的时候又想起了姜晚蓁。


    在孟府院外的时候，姜晚蓁说她是来救人的……


    厉笙猛然想到了挂在孟府门口的那几盏人皮灯笼，于是迎着月色又朝着孟府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