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明丽忙了一周，找回了刚开纽扣工厂时的激情。


    她算合城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国营的工厂转出来，她就用所有积蓄拿下了。


    也正因此，家里的生活几年间变化就很大，


    她花时间在工作上，儿女只能放养。


    等 她抽出时间时，已经来不及了，小儿子苏从文没考上高中，念中专出来，学技术的，又不愿意去汽修厂工作。


    整天当个街溜子，游手好闲，跟朋友压马路，喝酒，打牌。


    好在守住底线，没赌博。


    不然她和老苏攒的家底迟早败光。


    “妈，你怎么还在家？”苏从文顶着鸡窝头，从房间出来，看到客厅还有人，吓得拍拍心口。


    兰明丽冷哼：“等你啊，”


    “我没惹祸…”


    “是没惹祸，但也不能这么游手好闲下去。”兰明丽神情认真。


    “游手好闲总比败家好，我那几个朋友折腾，把家里一半的钱都赔进去了，


    用他们父亲的话，不怕儿子啃老，就怕儿子想创业，还不如在家躺板板。”苏从文说完，自己先笑出声了。


    他那几个朋友折腾一圈，还没他过得舒服，有钱花，不用干活，还能到处玩。


    “把头发剪短，顺便把胡渣也刮一下，今晚跟我去鹏城，票都买好了。”兰明丽嫌弃地扫了一眼儿子的超大喇叭裤。


    她真想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会喜欢托底喇叭裤，


    上个厕所都不方便，还得挽裤脚，不然屎尿都能沾上。


    兰明丽摇摇头，心里默念是亲生的。


    “真的？”苏从文原地跳起来。


    他早就听朋友说，现在鹏城有多热闹了。


    苏从文看的香江电影，全是从鹏城发过来的。


    兰明丽嘴角抽搐了一下：“我认识的一个小姑娘，比你小几岁，人家一个人敢去鹏城闯荡，


    现在已经在那边买房子了，还参加了今年鹏城的国际交流会，你呢？”


    人比人气死人，她好想把这个小儿子扔海里洗洗，看能不能把脑子洗好点。


    “我不信，去鹏城的火车上扒手，人贩子都很多，小姑娘还没下火车都得哭鼻子回来。”苏从文洗漱后，赶紧吃早饭。


    他得跟兄弟借几件花衬衫，不然去到鹏城，得当土包子了。


    兰明丽没多说，她得让这个小儿子惊掉下巴，


    不信？她还要让这臭小子叫李彩莲一声姐。


    苏从文不知道亲妈想把他卖了，吃完早饭他就骑着二八大杠出门。


    在门口碰到大姐苏丽萍，打个招呼就跑了。


    “臭小子，又去哪疯玩？”


    “我干正事呢！”


    “我信你个鬼。”苏丽萍没好气地喊一声。


    她丈夫在机械厂工作，这次父亲能往上一步，丈夫心思也活络起来。


    这不，让她到娘家问问。


    “妈，我回来了……”苏丽萍把自行车撑在院子里，才把大门关上。


    兰明丽正在房间收拾行李，她这次要带点新样品过去，


    李彩莲说了，主推贝壳扣和珍珠扣，要让客户想到这两个品类，就能想到明珠纽扣工厂。


    用她的话叫做出“品牌效应”。


    如现在鹏城的某个拉链工厂一样，发出去名头了，国外的客户抢着订购。


    所谓卖产品，最高端的卖法是卖文化。


    “妈，你想什么呢？”苏丽萍走进屋里，看到行李箱，知道她要出差了。


    纽扣工作效益不好，她一直不敢多说一句。


    毕竟她靠着厂长女儿的身份，才嫁了好人家。


    “有事？”兰明丽转头看到二女儿穿着碎花裙，头发像匆忙绑的，碎发都没绑好。


    不问她也知道，女儿为什么回家。


    “妈，你就不能回来看看你？”


    “三年抱俩，你还有空看我？”兰明丽说起这个心里就窝火。


    她把女儿培养得这么优秀，不是为了给吴家当老妈子的。


    先是问都不问，让女儿把工作转给吴家的小女儿，


    后又以女儿在家为由，把帮忙的阿姨辞退了，全家的家务，两个孩子全是她带。


    怕是在吴家，忙得连出喘口气都没有。


    苏丽萍尴尬地低头：“我…我想来问爸，吴瑞能不能再升……”


    兰明丽抬眸看她，眼底满是失望。


    这个时候，女儿想的还是吴瑞，那她自己算什么。


    “你坐下，”兰明丽轻舒一口气，压着火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苏丽萍忐忑地坐下，低头看一眼自己脱皮的鞋子，把脚收回去，心里一阵憋屈。


    她在婆家这么难了，回娘家，妈怎么还给她气受？


    兰明丽：“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苏丽萍一脸茫然，她结婚生子，伺候公婆，照顾家，帮丈夫往上升……


    想一圈，她突然瞳孔一缩，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一开始她在家里还没说两句，现在吴家人不让她说话了。


    说她在家什么都不懂，说她带孩子也带不好，说她做菜不好吃，说她衣服洗不干净……


    好像她什么都做不好，是个废物。


    “今晚你跟我去鹏城，上火车再补票，”兰明丽看女儿的神情，喉咙一紧，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心软了，得让女儿看到外面的世界。


    苏丽萍：“妈，我还得回去……”


    “你没嫁过去时，吴家人也没饿死，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吴家人一开始就不想让你工作，用孩子家务绊住你，以后什么都是他们吴家说了算。”兰明丽直接打断她。


    苏丽萍：“……”


    回想这一年自己经历的，她眼眶很快蓄满眼泪。


    是啊，妈不会害她的。


    但吴家人却不一定……


    “我给家里打电话说一声。”


    “不用你打电话，让吴瑞自己找过来，你爸会跟他说，当初他答应我们的条件，一个没做到。”兰明丽握紧女儿的手，粗粝，还没到秋天就有裂口了。


    苏丽萍终于忍不住了，抱住兰明丽哭得撕心裂肺。


    她不知道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好像结婚前的美好想象全部消失了……


    “哭吧，哭出来心里好受些，你得时刻记着，


    你先是苏丽萍，才是孩子的妈，别人的媳妇，儿媳妇。”


    “主次千万不能乱，不然就有受不完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