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别说家里的老妻，就是一向什么也听大哥的大嫂，好似也为此埋怨过。


    姜明扬敛下了眸子，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老三，我也是人！”


    自然人应该有的情绪，他也是会有的。


    “那，怎么从来没有看到大哥你表现出来过？”姜明志下意识的问着。


    他也不知道，他想这么问的原因。


    可他总隐隐的感觉，大哥的回答，对于他来说，是格外的重要。


    姜明扬更加奇怪了，他看了一眼姜明志，才道：“人的偏心是能改变的吗？”


    “什么？”姜明志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姜明扬看着姜明志，认真的问着：“你对建党跟夏荷好的时候，是我没有说过？”


    “还是弟妹没有提过？”


    “或者是你家孩子没有闹过？”


    姜明志愣愣的看着大哥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姜明扬有些懒得开口。


    但他知道姜明志特意找过来问他这个问题，肯定不会是突然想要了解他多年前的心情了。


    那么，估计是他想从他这个当大哥的身上，去看到跟他同样身份的人的想法。


    想到那个跟他确实很像的大侄子，姜明扬难得愿意多说几句：“从最初我就说过了。”


    “当初的事情与你无关。”


    “你不用把建党他们当做你自己的责任。”


    “可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现在来问我这些，是发现了自己对建国他们的忽略？”


    “明志，以你对我以及建党他们所做的一切，按理来说我不应该觉得你做的不对。”


    “可你应该明白，人心总是有限的。”


    “你顾了我这边，就肯定会忽略你的家。”


    “但人却是会成长的！”说到最后，姜明扬的神色并不见动半分，可眼底也多了一些复杂：


    “在成长的过程中，那些求而不得的东西，自然而然的就会慢慢的不再去苛求了。”


    “老三，我如此，你……不也如此吗？”


    姜明志茫然的看着姜明扬，让姜明扬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自己也经历过，自然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不想看清，而是身在其中，根本就看不清。


    而且前些年，姜明扬自己都因为心中的恨意以及不甘过的很艰难。


    劝了姜明志几回看他还是不听，姜明扬也懒得多想了。


    反正……


    有他在，即使姜明志真的让儿女离了心。


    他压也会压着让姜建党孝顺的。


    而且，他们兄弟俩都有工作，只要好好守着，要不要人孝顺还说不定呢！


    “你就想想你自己跟爸妈吧！”姜明扬提醒了最后一句之后，也懒得开口了。


    姜明志心中微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大哥。


    在他的眼中，难道他是爸妈那样的父母？


    可是怎么可能？


    他这辈子，努力赚钱全给家里人花，对于儿女也都送他们认字读书到不能读的程度。


    哪里又会像他的父母一样？


    想他父母生他时，正逢乱世，生活艰难。


    兄弟姐妹还多！


    他不过做了两年的老来子，就成为了跟在哥哥后面的小跟班。


    操心他吃的是大哥，惦记着冷的是大哥。


    带他认字读书的是大哥。


    就连能够进入机械厂，也是大哥。


    姜明志一直都知道，他其实并不是什么聪明人。


    但就像小的时候大哥告诉他的话一样：


    我们大多数人都是不聪明的普通人。


    可只要比其他人稍微明白一点自己的不聪明。


    然后逮着一个方向认准了去往死里努力。


    总有一天即使他们再不聪明，也至少可以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这些年来，姜明志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并且他也一直深深的记住了，他小时候所经历的一切。


    他努力的给妻儿好的生活，不让他们分离，不让他们颠簸。


    可现在他哥告诉他，他曾经在父母身上遭遇的一切，他也让他的儿女遭遇了？


    姜明志不敢相信，也不愿意接受。


    可仔细想来，他真的比当初的父母好到哪里去了吗？


    那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为什么还是在由大的孩子们来承担？


    他一直都觉得家里的孩子懂事。


    但那不是在大儿子的带领之下，才让他越来越放心吗？


    二女儿为了不让弟弟下乡，让出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三儿子为了不让姐姐嫁人难看，不愿意接工作岗位。


    四女儿从小就照顾着身体不好的小女儿……


    那他呢？


    他就跟当初父母放心的把他交给大哥后一样，专心致志的想要照顾大哥跟他的家庭。


    但大哥好似也一直并没有那么需要他，所以他就替代离开的大嫂，来照顾侄子侄女了吗？


    不知道为何，姜明志突然间想起了他当初给侄女办了接岗手续后。


    他大哥难得主动去了车间找他。


    那时他说什么来着？


    姜明志仔细想着，总算想了起来：“老三啊！你有自己的家啊！”


    “你也是在为人父母啊！”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又是怎么想的？


    姜明志已经完全想不起他当初的反应了。


    可现在想来，他肯定也会再次向大哥强调他的对不起。


    以及保证会好好对待侄子侄女吧？


    越是想着，姜明志就越觉得迷茫。


    这些年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他小时候都曾经在心中，就一再强调过，成为父母后一定不会做的事情呢？


    可是，他只是想追随着大哥，回报大哥从小带大他的一切，他也真的错了吗？


    姜明扬看着弟弟脸上的迷茫，他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难道要告诉他，做为大哥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本就应该。


    会多照顾他，除了他从小便黏着他之外。


    也就是他格外听话。


    懂事的孩子总是更惹人喜欢。


    姜明扬那时候虽然还没有养过孩子，却也会自然而然的按照心意去行事。


    而姜明志也不知道是天生就格外合他意。


    还是天性里明白要怎么讨好他。


    总之也确实让姜明扬一直带着他了。


    但要说多大的恩情……倒也不至于。


    教他道理，是不希望他去惹更多的麻烦。


    毕竟在父母忙于生活时，这些事情都得他来处理。


    教他生存的本事，也是希望他不会给家里带来更多的负担。


    至于吃喝拉撒……他们家在父亲死后才分的家。


    一家子赚的钱都是拿回来先做家用。


    姜明志确实吃过他的，但也同样是吃了父母的。


    总之，在姜明扬心目中，并没有觉得他对姜明志有多大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