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不停蹄地跑了不知多久，直到村子变成一个小点，最后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葛青萝才停了下来，放开了手。


    回头一看，她：“……”


    葛青萝：“你俩在路上打架了？”


    “没有。”石焱的回答快得惊人，好似一秒都没思考过。


    叶鸣犹豫了一下，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没有？那你脸上是什么。”葛青萝指了指二人脸颊，一个左脸带伤，一个右脸带伤。


    葛青萝有点想笑，觉得荒谬。


    这种逃命关头都能腾出手来打架？


    石焱不由摸了摸脸颊，这才觉出一丝痛来，下一刻，他一拳轰在叶鸣没伤的另一边脸上。


    叶鸣猝不及防挨了一拳，瞳孔微缩，趔趄了下立刻反击，两人又迅速扭打在一起。


    葛青萝：“……”


    默然站在一旁看了会儿，葛青萝四处望了望，在地上捡起两块石头。


    “打断一下。”


    听到她的声音，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片刻，齐齐扭头看她。


    葛青萝掂了掂手里的石头，一人发了一块，看着两张同样疑惑的脸，她平静开口：“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上点工具呗。”


    石焱打上头了，觉得这工具来得很是贴心，刚想接过那块石头，一瞥叶鸣那边，突然，他脸色骤变闹翻了天。


    “为什么给他的石头比给我的大？！”


    葛青萝迅速调转两只手，把大的递给他：“行吗？”


    “行。”石焱美滋滋地接过去。


    叶鸣却不干了，原本还觉得用石头有些过分，现在却只想把石头夺回来：“那是给我的，还我！”


    葛青萝的太阳穴突了突。若非知道叶鸣脑子坏了，她真的很难想象他会去争这种东西。


    看来有时候确实一个巴掌拍不响。


    葛青萝蹲在一旁的小土坡上，看着这两人又因为争抢一块石头大打出手，心累无比，最后她抬头望天笑了一下，笑得有点苦。


    看了眼身后暂且空无人烟的远方，不知那些追兵何时会出现，葛青萝拍了拍手心泥土，跳下土坡，头也不回地独自离开此处。


    “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她的话让两人动作微滞，惯性地继续互捶几下后，“唰”地一下倏然分开。


    “等等——”


    然后互相推搡着追了出去。


    葛青萝都懒得回头，直到渐近的争吵声同时出现在左右两只耳边，立体环绕。


    她终于忍不住了，拔腿就是一阵狂奔。


    ……


    葛青萝本想跑快点，索性丢下他俩算了，想了想他们的伤，还是放弃了这个在脑中不断盘旋的念头，慢慢停了脚步等他们跟上来。


    在老郑家，葛青萝抓着叶鸣一起跑，一是因着甩不脱他，再者，要是把失忆且不清楚状况的叶鸣独自丢在村里，若追兵从他那里询问出什么，很可能会连累帮助他们的村民。


    现在已经远离村子，葛青萝还在思考该怎么安置叶鸣，石焱却一直在她耳边恶魔低语：丢下他丢下他丢下他。


    另一边，叶鸣则跟在她身旁寸步不离，她一偏头，就能对上他定然盯着她的双眼，似乎在说他不走他不走他不走。


    总之不管头转向哪边，都能看到一张五颜六色十分精彩的伤脸，很是好看，各种意义上的。


    傍晚，天色渐暗，三人找到一处小溪歇脚。


    坠崖后，石焱就一直将玄铁链收好随身带着，此时，他刚拿出那黑长链条，想去溪里弄几条鱼上来当晚餐，不料一转头，就见叶鸣抱着一堆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玄铁链。


    “这是什么？”


    石焱理直气壮地睨他一眼：“你管它是什么？我的。”


    玄铁链本就是桃山的，现在被他拿到，那就是他的东西了。


    叶鸣又看了玄铁链几眼，转身去一旁生火了。


    葛青萝在附近找了些她觉得能吃的野果子，带回溪边，正好看到石焱在挥着玄铁链打鱼。


    字面意义上的打鱼。


    他脚边散着好几滩鱼，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至于为什么说是几滩鱼而不是几条鱼，主要因为那些鱼看着实在凄惨，四分五裂的，几乎稀巴烂。


    “杀生不虐生。收手吧，死相有点惨烈了。”


    抱着野果在一旁盯了会儿，葛青萝忍不住地叹了一句。


    听到背后传来葛青萝不忍直视的劝诫，石焱举链想再试试的动作僵了僵，随后他不甘心地捞起衣袖，神情更为严肃，誓要在她面前弄上来一条完整的鱼。


    “你别急，肯定能弄上来！等我一下，我再试试——”


    “……我不急，但我看你好像有点急。”


    葛青萝的话音刚落，又是一滩鱼从水里飞了出来。


    石焱：“……”


    这玩意儿还真挺难掌控。


    石焱自小就习惯用刀，玄铁链曾在桃山许多年，幼时他也看石破练过，但他还是喜欢用刀，后来玄铁链丢失，他更是没机会去用它。


    玄铁链跟玄刀不同，材质虽都坚硬无比，但形态上却一柔一刚，这类鞭链状的武器，若没特意练过，乍一使确实不太好控制。


    力道小点，那鱼晃晃脑袋就继续走了，力道大点，就飞出来一滩惨不忍睹的鱼饼。


    一旁，观望他打鱼已久的叶鸣也起身走过来，淡淡开口：“这是软链又不是硬刀，得用点巧力。”


    石焱斜眼瞥他：“装什么呢，很懂似的。”


    叶鸣也瞥回去：“可能比你懂吧。”


    见他俩一言不合，马上又要开吵了，葛青萝立刻大跨几步横在两人中间，提前阻止。她示意石焱：“要不你给他试试？”


    石焱拒绝得毫不犹豫：“不给，这是我的。”


    葛青萝：“但现在鱼见了你都绕着走，我们快吃不上晚饭了。”


    石焱：“……”


    好说歹说一番，石焱终于面色忿忿地把玄铁链递给了叶鸣。


    一阵精彩又灵巧的甩鞭后，形状完整、香喷喷的烤鱼终于进了三人的肚子。


    餐后，石焱把玄铁链收好，然后面无表情地用力咬了口野果：“他偷偷练过。我要是练了，比他用得更好。”


    葛青萝偏头看他，冷峻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果子被他咬得咔咔响。再看叶鸣，嘴角擒着温和愉悦的笑意，看着不能再高兴了。


    见她看过来，叶鸣把手里的野果递给她，浅笑着问：“要不要再吃一个？”


    葛青萝摇了摇头，盯着他嘴角那抹笑。


    她好像很久没见叶鸣有过这种发自内心的开心笑意了，尤其是在被她骗了一次又一次后。


    叶鸣刚想把果子收回去，一只手就越过葛青萝，把那果子从他手里抢了过去。


    “你不吃就别吃。”石焱冷声开口。


    咔咔几下，给他扔回一个果核。


    叶鸣：“……”


    收敛了笑容，叶鸣的目光在葛青萝和石焱身上都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看向葛青萝，语气平静又肯定：“他不是你弟弟。”


    葛青萝还没说话，石焱倒是冷笑一声，索性承认：“确实不是。”


    他握起葛青萝的手，朝叶鸣举了举：“其实我是你姐夫。”


    那双紧握交叠的手让叶鸣皱了眉头，却没说话，他仍望着葛青萝，依旧肯定：“我也不是。”


    葛青萝点了点头：“嗯，你说得没错。”


    若现在叶鸣对他们的身份还没有怀疑，那他的脑子应该是伤得非常严重了。


    “葛青萝是谁？我好像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叶鸣问。


    “我。”葛青萝道。


    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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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他指了指石焱：“那他就是石焱了。”


    石焱哼笑道：“不叫哥了？”


    叶鸣本来也没叫过，他实在叫不出口，包括自己那个古怪的名字。


    “那我是谁？”他问。


    葛青萝想了想，道：“王小鸟。”


    叶鸣：“……”算了。


    这两个人嘴里就没几句实话。但……


    沉思许久，叶鸣问出了那个让自己很在意的问题。


    “他们说，他喜欢你，那……你喜欢他吗？”


    旁边的石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瞬间失笑反问：“你说呢？我跟她自然是情投意合！”


    叶鸣看也没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葛青萝的眼睛：“我想听你自己的回答。”


    葛青萝回望他许久，最后缓缓点头：“喜欢。”


    她说完这句话，石焱满足地眯起了眼，他唇角微弯，把她手贴在脸颊边蹭了蹭，然后低头吻在她的手背上。


    冬日的天色本就暗得早，看着看着，浓厚的墨色就渐渐染黑了天幕。


    正如此时，叶鸣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的眼眸。


    他的眼神有些受伤，抿着唇，声音略低地道：“那，我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预似乎感到了什么，葛青萝的心脏突然猛地跳了跳。


    紧接着，就听到叶鸣略带苦涩的声音划过城郊静谧的夜空。


    “我觉得，我也喜欢你。”


    “……”


    葛青萝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放空，反应过来后，她都有点想逃离这个地方。


    她甚至觉得，叶鸣是不是受了石焱影响，某种程度上被他同化了，迷惑行为也越发地多了起来。


    然而默然片刻，她看着叶鸣的眼睛，最先感觉到的，却是石焱微微收紧的手指。


    他本单手牵着她轻吻手背，叶鸣说完后，他另一只手忽然也紧扣了上来，抓着她的手腕。


    “告诉他，他有没有机会。”他的语气很是轻快，垂眸吻着她的指尖，看起来对叶鸣不屑一顾，甚至都懒得看一眼。


    可葛青萝莫名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微颤。


    平复了一下呼吸，葛青萝仰头望向头顶那片黑沉。


    “没有。”平稳的声线带着无限的肯定，让叶鸣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沉进泥土里。


    “一点也没有。”她道。


    石焱也轻笑一声，将她的话复述一遍，说给叶鸣听：“一点也没有。”


    两个人一唱一和，将叶鸣本就不多的希冀彻底击得粉碎。他偏过头，垂眼盯着小溪看了很久，才静静地道：“我知道了。”


    葛青萝“嗯”了一声。


    既然话都说得这么清楚，大概也是时候该跟叶鸣分道扬镳了。


    今夜休息一晚，明天，就让叶鸣往村子方向返回，也许能跟追兵遇上，而她和石焱则赶去桃山。至于村民打掩护的事，相信叶鸣绝不会多说什么，她知道他不是那种人。


    指尖滑动的温热触感停驻在她的腕间，感受到石焱移开了唇，葛青萝的目光从幽深的夜幕落向身旁之人，对上了他同样幽深的黝黑双眸。


    那里面蕴含的汹涌情绪，葛青萝有些看不明白，也不理解。


    “怎么了？”她问。


    石焱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半晌，他摇了摇头，把她在夜风中吹得有些微凉的手揣进怀里，用体温暖着，微微出神，一言不发。


    葛青萝自然不知道，因为握着她手的缘故，在叶鸣对她表明心意的那一刻，石焱意外地触到了她的脉搏。


    凌乱又慌张，跳得有些快。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握着她的手腕细细体会，不料，却感受得更加清晰。


    那异常跳动的频率，是慌乱？烦闷？苦恼？抑或是……


    触动……？


    他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