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渐渐淡去，舰桥内依旧保持着肃静，只有引擎的嗡鸣。


    几秒钟后，压抑的欢呼和掌声才猛地爆发出来。


    “太棒了！”


    “摄政大人亲自嘉奖！”


    “李维大人太神了！”


    艾琳长长舒了口气，感觉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欣慰涌上心头。


    她低头看向李维。


    李维也正看着她。


    苍白的脸上没什么激动，眼神平静。


    他抬起没输液的手，有些费力地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税典圣器，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扯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账……收回来了。”他的声音依旧不大，但清晰了很多。


    艾琳看着他那个笑容，又看看那个裂痕边缘金光稳定，甚至比之前温润了几分的税典圣器，再看看那个安静躺着，似乎成了圣器“充电宝”的暗金立方体。


    最后，目光落回李维那张虽然苍白，却透着股“事了拂衣去”平静的脸上。


    她没说话，只是翻了个白眼，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这个收债的疯子……活过来了。


    账，也确实收回来了。


    虽然过程惊心动魄，代价不小，但……值了。


    舰桥的欢呼声隐约传来，夹杂着罗根狼王通过通讯频道吼着要开庆功宴，搬空美杜莎酒窖的豪言壮语。


    艾琳拿起一块水果，塞进李维嘴里。


    “吃你的。伤没好利索之前，别想碰你的报表。”


    她语气硬邦邦的，但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李维含着水果，无奈地嚼着，目光却飘向了舷窗外深邃的星空。


    那里，还有无数的“账”，等着他去算清。


    ……


    舰桥的欢呼声浪隔着金属舱壁，隐隐约约传进医疗舱。


    艾琳看着李维嚼着水果，脸上那点“事儿办完了”的平静劲儿，心里绷了太久的弦，终于彻底松了。


    累。


    后知后觉的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漫上来，骨头缝里都透着酸。


    “行了，摄政大人夸完了，热闹看够了。”


    艾琳把水杯往李维手里一塞，“老实躺着。再敢乱动，我就让瓦兰把你这床焊死在地板上。”


    李维捧着水杯，没反驳。


    他目光扫过床头柜。


    税典圣器安静躺着，裂痕边缘的金光温顺地流淌，比之前亮了一点点。


    旁边那个暗金立方体，像个沉默的保镖。


    “它……”李维抬抬下巴，指向立方体，“在‘喂’圣器？”


    “嗯。”艾琳拉过椅子坐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克拉肯扫描过了，相当微弱，但确实在修补那道裂痕。性质……不明，但暂时无害。”


    李维点点头，没再多问。他小口喝着水，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月嚎号平稳航行。


    李维恢复的速度肉眼可见。


    第七天，他能自己下床走几步了，虽然还得扶着墙。


    艾琳像个严厉的护士长，寸步不离地盯着，只要他步子迈大一点，立刻就是一个眼刀飞过去。


    “慢点！灵魂震荡不是扭脚，急什么急！”


    李维只能慢下来，一步，两步……像个学走路的小孩。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艾琳能感觉到他那股子憋屈劲儿，想快点好，想回去干活。


    瓦兰队长每天雷打不动地来一趟。


    检查李维的生命读数，扫描税典圣器和立方体。


    数据一切正常。


    税典圣器的裂痕在金光的流转下，极其缓慢地弥合着细微的缝隙。


    立方体依旧安静。


    “稳定。”瓦兰每次的结论都一样。


    然后她就会离开，去处理其他事情，或者只是站在医疗舱外，像一尊黄金雕像，沉默地守卫。


    舰上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基利曼的嘉奖令像一剂强心针。


    船员们走路带风，说话嗓门都大了。


    罗根狼王带着他的野狼们，在月嚎号的训练甲板上折腾得震天响，时不时传来动力斧砍靶子的轰鸣，和狂野的笑骂，充满了芬里斯式的活力。


    李维能自己坐稳后，就闲不住了。


    “艾琳。”他第N次开口，“我的数据板……”


    艾琳把削好的水果塞他手里：“吃。”


    “季度税收汇总……”


    “闭嘴，养伤。”


    “格里芬那边有个矿扬开采税争议……”


    艾琳直接把数据板扣在床头柜上，屏幕朝下。


    “李维·科洛纳。”


    她一字一顿，“你再提一个‘税’字，我就把你绑起来，丢给罗根，让他教你唱芬里斯战歌。”


    李维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嘴角抽了抽，终于老实了。


    他默默啃着水果，眼神却总往扣着的数据板上飘。


    艾琳看着他那样，又好气又好笑。这工作狂没救了。


    第十天，李维终于被克拉肯战团长批准，可以“有限度”地处理公务了。


    艾琳在旁边虎视眈眈，严格限制时间。


    李维像饿了好几天的人终于看见面包，一头扎进了堆积如山的数据流里。


    税典圣器就放在他手边。


    李维工作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把手搭在上面。


    圣器的金光似乎更温润了些，随着他指尖无意识的轻点，微微闪烁。


    旁边的暗金立方体毫无反应。


    李维的效率高得吓人。


    手指在数据板上飞舞，眼神专注锐利。


    积压的税务申诉、星球财政报告、资源调配申请……被他以惊人的速度处理掉。


    艾琳在旁边看着，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


    “诺克三号铸造世界的固定资产折旧率……有问题。”


    李维头也没抬，手指划过一串数据，“他们用了非标准的计算模型，人为压低了净值，少报了税款。发质询函，要求提供原始凭证和计算依据。”


    “格里芬-IV贫民窟改造工程……第二期预算执行率偏低？让阿德里安亲自写报告说明，三天内交上来。告诉他，我看得见每一分钱的去向。”


    “卡迪安第八团……阵亡抚恤金发放延迟？通知军务部后勤司，引用《战时紧急税法》第七条附加条款，启动优先支付程序。再拖，我就亲自去他们司长办公室‘审计’。”


    一条条指令清晰、冷酷、直指要害。


    艾琳在旁边帮他记录、发送，看着那些冰冷的命令发出去，仿佛能看到远方无数官僚脑门上瞬间冒出的冷汗。


    这家伙，就算躺病床上，收税的刀也磨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