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法则之力造成的伤害，全部消失了，身体也变为成年体形态。


    “你还记得此地吗。”


    身后斜侧方传来声音，云川立刻回神，想要幻化出自己的本体，却没有丝毫动静。


    云川皱眉质问女娲：“你到底要做什么。”


    女娲回答：“不做什么。”


    “只是让你看看，如果解开认主灵契，你会不会杀了墨谦。”


    云川目光一凝。


    他大概猜到女娲想做什么了。


    他仔细打量这个地方。


    现在应该是夕阳时刻，天色一片昏红，就连广阔的水面都染成了一片赤红，好似空气中都好似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让人心底隐隐不安。


    只一息，云川就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


    无尽海。


    他现在站着的地方，应该是无尽海无数或大或小的岛屿之一。


    云川打量这座岛屿。


    还未等云川回忆起这是哪一座岛屿，他先看见了一个人。


    不，不是一个人。


    应该说一个人，和一把剑。


    是墨谦和自己。


    墨谦被海浪冲到岛屿的沙滩上，面庞是云川在修仙界所熟悉的那张，平平无奇，普普通通。


    右肩的衣物不知所踪，满是伤痕，甚至一部分伤口可以看见其中的白骨，伤口应该在海水之中浸泡有一段时间了，墨谦神情痛苦。


    看见墨谦的伤势，云川瞬间认出这是哪里，也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云川冷漠开口：“幻境？”


    女娲变化身形，缩小到三寸大小，落在云川肩头：“不是幻境，是这个时间节点，真实的你与墨谦。”


    这一次，云川突然陷入一个长久的沉默。


    直到云川剑先一步清醒，裂了一道缝的剑身发出微弱光芒，云川才再次开口。


    “你不怕彻底消散吗？”


    强行带他回到曾经真实存在的时间节点，哪怕什么都不做，都是逆天地法则、甚至逆宇宙基础法则的做法。


    以女娲现在的残魂状态，很可能直接消散。


    女娲的声音依旧浑厚富有亲和力：“吾作为一缕残魂，能存活至今，一直依靠墨氏后人中的成神者供养。”


    “他们和他们的先祖一样，是一群好孩子。”


    女娲当初没有守好墨氏其他人，导致墨氏只剩墨谦这一根独苗。


    现在，他希望墨氏唯一留下的后人，墨氏唯一的独苗，能平安一生。


    想要墨谦平安一生，首先要解决一个问题——白榆那个没有礼貌、护短的小家伙。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从云川入手。


    本来女娲是准备将自己这一抹残魂，彻底刻印在墨谦识海中，以保护墨谦能成功飞升成神。


    但现在，既然两个小孩都有心动，道侣契解不开，祂便帮一把吧。


    女娲挥手，一道淡绿色光芒落在墨谦与云川剑身上。


    认主灵契解开了。


    同时，女娲轻咳一声，嘴角出现一抹红色，身影也虚幻许多，感觉下一秒就会消散。


    云川见状，犹豫一秒，渡了一点神力过去。


    女娲制止：“没用的，收回去吧。”


    云川见确实没效果，才收回神力。


    视线转移，回到沙滩上浸泡在海水中的云川剑。


    大概三息时间后，云川看见了“自己”。


    “自己”一身白衣，那白衣应该是芥子空间中白榆准备留下的。


    白榆死之前，给他准备好了一切，光亿年不坏的衣服就能塞满一整个芥子空间——虽然他身为剑灵，根本穿不了那么多衣服。


    云川就站在十步外，看着“自己”居高临下站在墨谦面前，一言不发，没有任何动作。


    有一点能肯定——“自己”肯定察觉认主灵契解开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解开。


    半刻钟后，云川看见“自己”动了。


    “自己”拾起沙滩上的云川剑，紧紧握在手中。


    看见“自己”握剑的那一刻，云川突然一阵心悸难受，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阻止“自己”。


    “你没办法干涉的。”女娲道。


    云川知道自己无法干涉，所以只跨出了那一小步，随即不再前进。


    “自己”紧紧握着剑，但却始终没有动手。


    云川心底松了一点气的同时，发出质疑。


    “确定是真实的时间节点？”


    “确定。”


    “我不会这般心慈手软。”


    “那可不一定呢。”


    交谈两句，话题戛然而止。


    谁都不服谁。


    不知过了多久，云川看见“自己”终于有了动作。


    “自己”握着云川剑，避开手筋，一剑刺中墨谦的左掌心。


    然后，“自己”把认主灵契重新结上了。


    什么都没说，回到云川剑本体。


    云川：“……？”


    那是我？


    怎么可能？


    再怎么也该多捅两剑吧？


    女娲的声音适时在耳边响起：“云川，你是为什么活到现在呢？”


    云川沉默不语。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活到现在，反正就是感觉自己不能死。


    不能死，当然就只能活。


    ……也可能是因为白榆吧。


    因为被白榆认真宠爱过，感受过那真诚、炽热、无条件的偏爱，所以他想白榆死后的千万年，还会有人记住白榆。


    而不是彻底泯灭在时间的长河中——查无此人。


    可后来，云川坚持不住了。


    “虽然世人皆追求长生，可真的长生以后，最终反而抛弃长生。”


    上古创世之神的那扬大战中，其实很多都活了下来。


    但无一例外，最终都选择了不同的方式自我了结。


    所以女娲很心疼云川。


    独自承受了两亿年的寂寞啊……


    “你的长生，让你迷茫。”


    “如果吾没猜错的话，其实在和墨谦缔结认主灵契之前，你已有寻死之志，对吗？”


    云川依旧沉默。


    沉默，便是默认。


    女娲笑意温和，眼前的扬景飞速变化。


    【如果你真的讨厌墨谦，认主灵契你有的是办法解开；真的不想继续存活，就算认主灵契不解开，你也会杀了墨谦。】


    女娲说的是事实。


    云川确实有办法解开认主灵契，但他从未想过解开。


    至于原因……很多。


    但详细一想，其实那些原因，完全阻挡不了他……


    云川的思绪顿住。


    重新回到识海，女娲的身影明显透明许多，看上去好似随时都会消散。


    事实也差不多，虽然不会消散，但恐怕又得沉睡几百年才醒，或者再也醒不来。


    时间不多，女娲也不再说多余的话。


    【初开的情窦，脆弱易折。】


    【希望你们能好好考虑。】


    【还有，以后别乱结道侣契，有时候真的会解不开。】


    说罢，女娲本来准备沉睡，但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补充了两句：【做事不要太直接，可以委婉一些。】


    祂记得剑灵好像思维都比较直。


    有点担心……


    思维最后停留在此，女娲陷入沉睡。


    云川的意识也回归身体。


    云川睁眼，垂眸沉思。


    ……还是感觉不可能。


    他觉得自己需要验证一下。


    但他现在又不可能捅墨谦一剑，只能另外选一个办法。


    事实证明，女娲的担心是有必要的。


    于是，墨谦刚刻画完阵法，准备把灵石放到口袋中，继续刻画下一个灵石时，面前的小云川突然变大。


    墨谦一脸懵逼看着面前成年体的云川。


    “怎么了？你是坐的不舒服……”


    话还未说完，唇上传来柔弱的触感。


    墨谦：“……”


    极致的震惊下，墨谦大脑一片空白。


    而云川停留了大概一息左右，才起身离开。


    云川感受了一下。


    软软的，热热的，感觉有点奇妙，不适应，但没有什么恶心的想法。


    他回忆白榆以前说过的话。


    ‘小云川，你好像要有母亲了。’


    ‘……你不懂，她给我的感觉真的不一样，一想到她我的心就小鹿乱撞，想一直看见她，想惹她生气，看她被我欺负到生气的样子……’


    ‘……咳咳，那不是她的招式破绽太多，容易被经验老道的人抓住，与其让其他人给她教训，还不如我来，虽然重伤，但绝对不伤根基。’


    ‘不是，你干嘛又走了？小云川你别走啊……’


    云川细细回忆。


    感觉他现在的情况……好像和白榆说的有点像？


    想到这里，云川面色有些凝重。


    白榆在情爱方面，其实算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肠子。


    云川不太喜欢自己变成那样。


    云川沉思期间，墨谦的理智终于回归。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墨谦的面部瞬间充血变红，堪比完全熟透苹果。


    然后——墨谦把坐在自己腿上的云川推开。


    对，推开了。


    好似屁股下面有火炙一样，蹭一下逃也似的跑到驾驶位后面去。


    被推开时，云川还没有反应过来，腰猛然撞在操作台上，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你你你——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云川抬眼，通过神识看向驾驶位后藏着的墨谦。


    云川：“没疯，我在确定一件事情。”


    墨谦：“……不是！你确定什么需要、需、需要……为什么啊！？”


    墨谦心绪一团乱麻，说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更重要的的是，墨谦察觉到自己心跳很快，但心中其实没什么排斥。


    他发觉了一点不对劲。


    或者说，他发觉的不对劲不止一点，但墨谦只想发觉这一点不对劲。


    面对半崩溃的墨谦，云川神情冷静。


    毕竟云川该有的震惊、质疑、辩驳……刚才在识海中便已发泄完了。


    他现在只想搞清楚一件事——他是否真的对墨谦有那种感情。


    那种感情，对三亿年都不曾沾染情爱的云川神君而言，是突然的、新奇的，他在思考如果是真的，如何应对。


    他不是很喜欢在情感上像白榆一样。


    所以思考一秒，云川回道：“刚刚女娲告诉我，道侣契解不开了。”


    墨谦凝噎几秒，然后一瞬间炸了。


    “解不开？！不、不不、不是之前说三个月后就能解开吗？！祂祂——祂怎么可以这样！”


    墨谦内心第一个想法，是为什么解不开了？


    第二个想法，是完了，会被踏天神尊那护犊子的记纯死簿上！


    第三个想法，是云川当伴侣的话，他该不会……是下面那个吧？


    最后一个想法跨越幅度有点大，但墨谦就是想到了。


    他和女娲有一个共同的认知——剑灵在处事方面，总是很直接。


    这种直接，是有时候人无法理解的直接。


    加上剑灵大多很在意胜负之分，云川做为神剑，自然更在意胜负之分。


    云川若当上面那个，大小不是问题——剑灵可以自我调节的；还有，云川很可能拿捅人的架势捅人……


    想想就恐怖。


    察觉自己思维越跳越远，墨谦强行止住想法，听云川会说什么。


    云川犹豫几秒，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女娲说，因为我们之间有情爱的产生，加上墨氏先祖曾主动要求，若真爱，契不解；若背叛，入炼狱，所以道侣契解不开了。”


    墨谦：“……”


    良久的沉默后，墨谦的声音有气无力。


    “情、情爱？我们？”


    他们之间……有情爱？


    开玩笑吧？


    云川腰上的疼痛终于缓过劲儿来，跨步走出驾驶位，来到蜷缩在驾驶位背后的墨谦面前。


    “应该吧。”


    云川开口。


    墨谦把头埋进臂弯，有点不敢接受。


    他喜欢云川？


    喜欢什么？


    喜欢脸？


    不可能，就那张脸……算了，昧不了良心。


    云川那张脸真没的说。


    能进修仙界美人榜前三的存在。


    ……他该不会真是肤浅的人吧？


    就在墨谦自我怀疑时，头顶传来云川的声音。


    “我会对你负责的。”


    在云川的思维中，既然他刚才亲了墨谦，如果不负责，那就是调戏良家少男——和白榆一个样。


    他不喜欢那样。


    墨谦：“……”


    听清楚云川说什么的那一刻，墨谦只觉得后门不保。


    剑灵说什么这种话？


    让他来说。


    求求了……(Ｔ▽Ｔ)


    墨谦把自己又裹紧了一些，试图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云川那句“我会对你负责的”，让墨谦现在完全没有探究自己为什么喜欢云川的想法。


    现在，他只有一个想法——他绝对不能当下面那个！


    会死人的！


    真的！真的！真的！会死人的！


    剑灵根本不知道捅人和捅人的区别好吗？！